第35章 不在乎
风中是所重理轻文的学校，月考只考语数英，理化生。弃政史地于不顾，但也抵不过它的文科在全州仍是数一数二的地位。
风中的第一次月考，碎了多少昔日学霸的天骄心，可谓人生第一次见识到无能为力、时间不够、它认识我但我却不认识它……是何种滋味。
但纵有万般无奈，又与何人说，哪怕都是天涯沦落人，却相逢只恨不相识。
“这是意外，下次一定考回来。”沐奕看着自己那年级一百多的排名，天晓得在他登录助学软件查到分数时，内心受到多大的刺激。无意间听到了同桌只是两三百名时，不禁舒了口气。
下一秒，却见顾泉科怒吼着追了出去，吼的内容，让沐奕同学的自尊心可笑地碎成一片又一片。
“林儿子！你物理和数学竟然是满分！你这个牲口！”
多可笑，我前一秒还在沾沾自喜。沐奕想，我需要去再探探其他人的成绩，两个人抱团难过总比一个人失魂落魄好得多。
往前望去，见昔日咸鱼的岳熙，竟然在埋头写个不停。
“你考得咋样？”沐奕问。
岳熙抬眼幽怨地看了看他，
“不好，一边玩儿去，别耽误我学习！”
不用多说什么，他已经懂了，估计是真的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岳某人的懒散悠然是建立在有恃无恐上。
安流看着自己三四百的年排，心里有些难过的同时，庆幸自己假期学过一些，而不至于因跟不上课程进度而垫底，她打算继续把提前学一些的优良传统发扬下去。
趁老师还没有开始讲卷子，她翻出草稿本，构思文学社布置的“功课”——写一首小诗。
却有些心烦意乱，无从下笔。
上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教室里仍有几分嘈杂，还有同学陆续冲进教室。笑声，闹声，讨论声，声声不息，直到有老师进门，才停歇下去了不少。有的同学在问老师题目，问完题目之余，有时还会开几个不咸不淡的玩笑，关心老师的终身大事等等。但风城一中的老师似乎大都长了一张天生爱笑的脸，极少发脾气，皱眉都是少见。
以上种种，倒是出乎安流的意料，她来之前还以为，风城一中这种学习圣地，大家应该更是兢兢业业，一心向学才对，整体氛围却比以前的初中还自由欢快，大家也有些不正经。原来，再怎么传奇，也只是一所普通的学校而已。
“安流小姐姐，借我下你的各科试题卷子呗，我的直接在上面打了草稿，我想去复印几份干净滴。”欧阳梓萌单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说。
安流把卷子抽出来，对方欢快地回了句谢谢安流小姐姐！ma了一口。
这的学生也格外讲礼貌。安流想。
看着自己的毫无批阅痕迹的答题卡，不禁感叹了几句真不愧是机器阅卷时代。
下课后，欧阳梓萌冲去学校的复印店。
安流想着也许有空的时候该去找找岳熙，加上月考，她俩已经快一周没见过面了。
欧阳梓萌把卷子还给安流后，安流继续改错，认认真真地把题目抄到崭新的笔记本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来做注解。
忽然听见裁纸声，转头一看，欧阳梓萌正用裁纸刀把刚刚复印好的卷子裁成小条，随后用和修正带长得很像的东西涂抹了一下后，直接贴在本子上。欧阳梓萌说过，那个小玩意叫点点胶。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欧阳梓萌转过头，对安流柔和地笑着，问她怎么了，安流急忙摇摇头说没事。
到两面都有题目需要改的地方，安流看到欧阳梓萌拿出了一卷胶带，撕开在其中一道题上面压了压，按了按，随后撕下直接贴在本子上，题目就在本子上了。
“这个是隐形胶带，可以用来粘题目，就是有些小贵。”欧阳梓萌主动给安流介绍到，随后还问安流要不要链接。
安流觉得欧阳梓萌总是能在生活中给她打开新大门，创造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她打算明天，就去把这些好东西和好方法安利给岳熙。
第二天一早，安流就奔往岳熙所在的班级。来到窗边，却看见岳熙手里正使用着她昨天才发现的好东西——隐形胶带，旁边是一些废纸屑，有的纸片上还有“21”“题”“加速度”等字样。她正和旁边的一个女生笑得开怀，讨论着cp之类的。
安流默默离开，发现自己有那么些……多余。
“扎心了，老铁！”一个戴眼镜小眼睛的男生攀着旁边高大的男生喊叫着。
“安流小姐姐，我怀疑我吃了假早餐，现在就饿了，你和去趟小卖铺好不好呀？”欧阳梓萌攀住安流撒娇道。
安流点头嗯了声。
两人飞快地冲去小卖铺，安流在门口等，天气已经有些凉，这里又多风，感觉只穿校服搭校衬的组合，已经不再适合这个天气。
“哎，你真的要去给她送吃的啊？这不像你呀……”
欧阳梓萌前脚走进小卖铺，后脚就出来了两个男生。
安流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拿着几瓶饮料的男生是文学社社长，正在纠结要不要叫人时，对方已经和她擦肩而过。
欧阳梓萌很快就出来了，塞了根棒棒糖给安流，笑得温柔：
“不开心的时候就吃颗糖吧！”
安流感觉有那么些暖意，糖果的甜味已经丝丝缕缕触及味蕾和心灵。
“组长收一下数学改错！”安流和欧阳梓萌刚刚进门，就听见课代表的声音。
她的桌子上，已经有了几本数学作业。她将自己的翻找出来后，拿上欧阳梓萌的作业，查看名字，去找还未“自投罗网”的“落网之鱼”收作业。
她边查看边收，很快就只有最后一条鱼了。
“安争，麻烦交一下作业。”
叫安争的男生默默抬起头，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没什么情绪。他把手伸进书包里拿出本作业递给安流。作业本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这个就是安流曾经在小巷里看见过的人，安流第一次收作业时就认出了他。
如果光从那个男生的外表来看，是个普通的乖学生。但作业本上若有若无的烟味似乎又在暴露着什么。
安流不想多管闲事，更何况现在她心里有些难受。收了作业本就若无其事地离开。
“你们组的作业本怎么有股烟味！我闻见好几次了。”课代表接过作业本疑惑地问。
安流摇头说不知道，却在课代表怀疑的目光中，觉得自己有些蠢。不禁在想如果换做岳熙她会怎么做。
想她做什么！
安流在心里怒斥自己。
这些小事，自己也是可以解决的。
去买盒空气清新剂，交出去前放一下，味道也许就可以掩盖。
安流这样想着，决定周末就出发去买。
风城一中附近有条繁华的商业街，很多学生周末都会来这吃饭逛街看电影。
安流独自一人在大超市里选购，本来想约岳熙一起的，但前不久发生的事让她感觉有些膈应，仿佛心里扎了根小刺。
她选了和柠檬味的固体空气清新剂和一些日常用品后，打算直接回学校。
拎着购物袋，踏出超市的大门，好巧，命运让他们相遇了。
岳熙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从超市门前经过。
旁边的人，有沐奕，有许久不见的秦巍巍，还有岳熙的新同桌。
原来，我是可以被取代的那个。安流心说，感觉心里酸酸涨涨。
“咦，安……韦安流？”沐奕最先发现后唤了一声。
安流抬起头，看见秦巍巍哒哒哒地蹦跶了过来：
“你咋个也在这点啊？我们刚好碰到要一起吃饭去。太有缘分了嘛，走走，一起！”
其他几人也围聚过来。
安流觉得气氛有那么些尴尬时，见其他人却面色如常，甚至岳熙还坦坦荡荡地给她介绍了她的新同桌竹雨青。
原来，只是我一个人在乎而已。在他们眼中本该是这样，也对，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怎么会妄想和他们这种大佬级别的人做朋友。一旦找到身份相当的，自己这个临时工就可以下岗了。
安流不想再和他们待在一起，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要回去上晚自习了。
她期盼着他们中的谁可以戳穿这蹩脚的理由，那个人最好是她最信任的岳熙，可是他们像没有发现一样，顺手推舟和自己说了拜拜。
岳熙还加了句注意安全。随后就无缝衔接地和旁边的竹雨青拿着本花花绿绿的小说讨论起来。
多好笑，我竟然还有期盼。安流心说，拖着沉重的步子，告诉自己不能回头，要赶快离开这里。
回到宿舍，安流把门一关，东西随意放下，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许哭，不许哭。
却仍是忍不住捂住了眼睛，扑到床上。
许久，欧阳梓萌拎着一大袋零食哼着歌走进宿舍。
“呀，安流你怎么了？怎么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
“没事。”安流慌乱地抹了把脸，重新梳了头发，看着镜子里鼻子眼睛都红红的自己，怨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
过了许久，心中还是郁闷不已，急需一个宣泄口。趁着晚自习间的休息时间，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梓萌，我……”
“情感垃圾桶为您服务，亲，记得给个好评哦！”欧阳梓萌笑眯眯地说。
“我……我有一个朋友，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结果我发现我是可以被代替的……”安流尽量压抑住情绪，省掉主人公的名字，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情况倾吐。
“这个……我觉得哈，没有谁是无可替代的，也没有谁是谁的唯一。”欧阳梓萌思索片刻后继续说，“照你这么说，你那个朋友应该平时很受欢迎的，但是安流你比较内向吧，你的交友圈比较小，也许你再多交几个朋友，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可是……我以为我和其他几个人之间也都是朋友，现在看来，似乎只有她才是他们真正的朋友，我只是可有可无。会不会，是我的问题？”安流愈发觉得失落。
“哎哟，别这么想嘛，安流你很好啦！你们可能只是交友圈重叠了，你想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朋友？不行就多交几个，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一百个！”
安流嗯了一声，平静了许多，专心上晚自习。
欧阳梓萌过了会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安流，这会不会是误会？”
另外一边，却是其他的画风。
“岳熙，你这是走甜妹风吗？”竹雨青看着嘴里叼着棒棒糖，穿了件粉色衬衫，粉鞋子，书包都是粉的，上面还坠着个毛绒公仔的岳熙。
“怎么会，这不符合我大糙爷们的灵魂。”
“是吗？”竹雨青眼里是满满的怀疑，她继续说，“哪个糙老爷们会在文具盒里放创可贴！”
“这个呀，”岳熙带着炫耀的口吻说，“这是我的绝世好闺蜜安流同学给我准备哒！”
“就是那天遇到的那个同学？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怎么样，毕竟那个点离上自习还挺久的，你们却用那么一个借口。”
岳熙顿时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举动在旁人看来竟是那么种意义，明明是安流平时都是勤奋好学型选手，提前上自习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而，她还要给安流准备一份小惊喜，怎么可能给安流发现的机会呢。她急忙给竹雨青解释一番，免得她误会。
忽而想到了什么，转而悄悄地询问沐奕为什么要直呼安流大名，难道是竹雨青在旁边不好意思
沐奕却是一副你还好意思问我的幽怨表情，让岳熙顿时摸不着头脑。
“他可能就是害羞嘛！”顾泉科在旁边起哄到，岳熙觉得也就这个解释说得通，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沐奕的表情却愈发哀怨，忽然站起来。
“你……你……又有人来给你送饮料了！不守妇道。”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投身夜晚的冷风。
其余的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后，讨论出了一个所谓的真相——沐奕小说或者电视剧看多了。
沐奕独自走在路灯下，路灯旁的银杏树保持着哪怕叶子黄了也一毛不拔的风范。
沐奕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委屈了，想着既然对方对他有意，自己也好不容易劝服了自己，想着或许可以试试。于是率先摆脱和其他女性的亲密关系，从不叫小名开始。
可她呢，这个不守妇道的家伙，好不容易赌走了王灼华，考离了秦巍巍，现在和一个刚刚认识的顾泉科都聊得起来！还天天招蜂引蝶，接受别人送的饮料。
哼！岳熙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东西，再敢这样来一次，老子就让她一直单相思得了！
铃声响起后他赶回教室，却看到那个小没良心的家伙竟然还在边喝果汁边和竹雨青讨论什么颜色的包装纸好看。
沐奕气成了只河豚，可换来的是其他人茫然困惑的眼神。
“岳熙他们社团太好了吧，三天两头给社员送吃的。”一个同学羡慕地说。
“可是，我别班的一个朋友也是他们社团的，没收到过什么零食饮料之类的。”一个同学有些迷惑。
“可是我们班的岳熙和学委小姐姐都有啊！”
他们口中的学委正好路过，漂亮的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疑惑。回想起副社长总是在qqq上找自己聊天的事，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经过了几天与岳熙碰面却故意视而不见的日子，安流觉得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也许，我们该谈谈。安流心说。
周六上午，结束数学小练习后，安流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来到平时和岳熙碰面的地方，脑海里一遍遍练习着自己准备好的说辞。
遥遥地看着岳熙朝自己走来，话已经涌到嗓子眼，却被岳熙甜甜脆脆的一句“同桌再见！”堵了回去。
准备好的说辞猛地被击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露出的小触角，又猛地缩了回去。
安流一路无话，而岳熙也像是有心事一样随便寒暄了几句就闭上了嘴。
以前无话不说，有说不完的话的日子，终究一去不复返了吗？安流想，转而又在心里骂自己多愁善感。
不，我一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