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晚安
“轰！！”
从角落的阴影中爬起的驯兽师，有些不太能够继续保持笑容。
此刻的他双目通红，挥舞手中的脊柱不断的砸向地面，看起来十分愤怒。
“宠物，宠物，我的宠物啊！！”
他有些撕心裂肺的高喊着，四周的环境里充斥着他疯狂的回音。
林野不耐烦的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脚下的阴影已经抑制不住的开始躁动。
“别惦记着你的宠物了。”
他抬起左手，对准前方的驯兽师，五指张开。
驯兽师脚下的阴影之中突然爬出无数深邃的黑暗丝线，沿着他的裤脚开始向上攀爬。
“你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什么吗？”
林野看着前方这位想要挣脱黑暗，却无能为力的驯兽师，持刀而立。
“是……玩具。”
下一秒，他的身形消失在了阴影之中，猛地出现在了驯兽师的身前，高举手中的黑刀，挥手斩下。
那名驯兽师的表情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再也没有笑容，在林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他甚至露出了恐惧，极度的恐惧。
他抬起手中的脊柱，企图阻挡那卷携着黑暗的刀刃。
刀芒闪过，那根染血的脊柱从中间断开。
一同断开的，还有驯兽师的脖子。
黑暗失去了阻碍，顷刻之间包裹住了驯兽师的尸体，以及他那保留了恐惧神情的头颅，缓缓地将其拉入地面的阴影之中。
终于安静了。
林野收起夺魂刀，转身来到方知乐的身旁，检查他的伤势。
方知乐上身的伤痕自胸口一直延伸至小腹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卫衣，他看到林野赶来，嘴唇蠕动着想要发出些声音，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你先别想着说话了，还能动吗？我们赶紧出去找季小冉。”
林野制止了他想要开口的欲望，这小子都快不行了还治不了他的话痨属性。
他尝试着将方知乐扶起，但是似乎无法站立。
林野没有带包出来，也就没有带自己的随身医疗包，想了想，他挥手召唤了一抹黑暗覆盖在他的伤口之上，先止住不断流出的鲜血。
“别给吞了，他是我的队友。”
林野对着接触到鲜血就有些兴奋的阴影提醒了一句，那翻涌的黑暗便蔫了下去，老老实实的覆盖住了他的伤口。
看到黑暗安静了下来，林野稍稍松了口气，倒是方知乐，听到了林野嘴里说的“吞”字，眼睛睁得老大，嘴唇蠕动的更快了，似乎十分想要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想感谢我，但是你先省点力气吧。”
林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歇会。
方知乐看着自己身上这个感觉有些不服气的黑暗，有点想哭。
林野没有关注方知乐欲哭无泪的表情，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出去的办法。
这片区域应该是与那个幕后房间相连的一个小房间，因为林野可以穿过黑暗来到这个空间，所以他们现在还在现实里。
那么……
林野伸手触碰地面的阴影，感受着出口的位置，阴影中的黑暗似乎与他建立了连接，传达着有关周围的一切信息。
随后，他确定了一个方向。
一只手握住了方知乐的手腕，也不管他是否乐意，深邃的黑暗包裹住了他们全身，将他们拖入了地面之中。
当黑暗退去，林野皱了皱眉头，他们并没有成功离开这个表演棚，而是回到了舞台前。
方知乐一屁股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脸色有些惨白，微微喘着粗气。
环顾四周，林野没有找到表演棚的出口。
看来……那个幕后的人似乎并没有死透。
舞台前原本那些暴乱的人此刻竟然诡异的暂停住了，保持着相互撕扯的动作，施加在林野和方知乐身上的幻觉似乎也消失了。
舞台上，那块红色的幕布突然之间被掀起，一个双手托住头颅的无头身影从幕后走上舞台。
正是被林野斩下头颅的那名小丑。
“你……想要妨碍我！”
那双手托住的头颅发出那熟悉的混合音，但这一次其中夹杂的女声似乎变得更大声了。
然后……那个头颅突然之间张开了那被割开的血口，却只是发出了蛊惑般的吟唱。
那诡异的旋律迅速充斥着整个舞台，那些原本暂停住的人们突然之间动了起来，却不是继续撕扯，而是如同被抽干了血肉一般，整个人快速的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具干尸。
林野能感受到，那些尸体的精神力正在被台上的小丑所吸收，并且这个表演棚外的几个方向也同样传来了精神力。
他瞳孔骤缩，赶忙看向身旁的方知乐，他的手腕上也出现过印记，也被污染过。
不过，此刻的方知乐并没有产生异常……
只吸收被污染的普通人吗？
林野心中有些疑惑，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继续思考了。
因为，他发现，身旁的景物正在产生着剧烈的变化，脚下的观众席，身边的方知乐，前方的舞台，以及台上的无头身影，竟然全部消失不见。
……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林野的肩头，点醒了他有些停滞的思维。
他来到了表演棚的外面……
不……或者说是整座城市的上空，此刻的林野如同踩在了一块空气墙上，竟是站立在整个城市的半空中。
他诧异的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仿佛获得了上帝视角，无论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没有感情之人啊……该如何感受那份痛苦？那份欢愉？】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林野的耳畔响起，而他的周围并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好好看看吧，这座城市的痛苦，他们需要极乐。】
月光向下坠去，指引着林野视线的方向。
他看到了……
那个蹲在街角抽烟的人，公园里寂寞地荡着秋千的人，
公交车上突然眼圈红起来的人，路边长椅上拿着手机哭泣的人，
高楼的栏杆边犹犹豫豫的往下看的人，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人。
他们渴望着生活的美好，他们祈祷着明天的幸福；
他们默默忍受着一切不甘，他们逐渐对生活失去希望。
【你觉得，满怀希望乞求快乐的他们，面对生活的不断打击，还会拥有信心继续走下去吗？】
【你觉得，当我赋予他们永恒的欢愉，他们还会离开吗？】
【生活烂透了。】
林野安静的看着这些被生活打击的人们，听着耳边蛊惑的话语，感受着黑夜安静的氛围。
而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生活烂透了。”
“他没有给我感情，没有给我其他同龄人的生活，甚至也从我身边剥夺了许多。”
“你的极乐，你那所谓永恒的欢愉，确实很好……”
“它让人们拥有着最想要的东西，体验着最向往的生活，梦想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只不过……”
林野闭上双眼，语气平静，
“逃避掉现实，这层虚伪的快乐，永远是脆弱的。”
“正因为我没有感情，我才更能感受到，这层虚伪太容易崩塌了，不堪一击。”
“它只会在心灵之上覆盖一层薄薄的糖皮，却不能真正填补人们内心的空洞。”
“我们依旧要在这糟糕的生活下继续抗争，那些掩盖希望的黑暗，也总有能够亲手挥开的时候。”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感到快乐吧？”
……
【原来这是你内心的想法吗？】
……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野的身侧响起，他睁开双眼，看到了一个白发的身影同样站立在他的身侧。
“现在才出现吗？”
林野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的白发少年，竟是有些羡慕。
他好像永远都很快乐。
“我只是觉得，让你能够看看这些东西，挺好的。”
白发少年同样看着那些人们，微微张开双臂，一道道星辉自他脚下洒落，连接了每一个在夜里独自忍耐的人们。
他看到了……
角落里抽烟的人掐灭了烟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阴影，沐浴在月光之下；
公园里荡着秋千的人，等来了他一直想要等的那个人，他伸出了手，她握住了手；
他接过了其他乘客递来的纸巾，他看到了手机里女儿给他的微笑；
他在高楼之上，看到了空中划过的流星，一闪而过却光芒四射。
他们都听到了，有个温柔的声音对他们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