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第80章
刘娟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自己十年未见的大儿子。她难以置信的同时还感到一丝尴尬。
自从当初自己抛下他们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关问过，他们过的是好是坏自己也无从知晓。
眼下自己还能认出他不是有多铭心镂骨牵肠挂肚，而是因为程旻的模样同小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同样难以置信的人还有程旻。
他也曾偷偷幻想过很多种和母亲重逢的场景，只是没想到竟是这般景象。
程旻低头看了看身高已经超过自己腰腹的张嘉豪，想起刚刚小张嘉豪提及妈妈时脸上那幸福之色，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刚刚他在心里偷偷羡慕过小张嘉豪，羡慕他有个疼爱他的妈妈。
可如今知道他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知道他的妈妈也是自己的妈妈，程旻突然觉得这一切变得好讽刺。
“真是谢谢啊。”刘娟笑了笑，有些牵强，“要不是你看着他，他还不知道跑哪里去。”
“没事。”程旻摇了摇头，不甚在意，“下次注意点。”
“嗯，会的。”刘娟视线落在程旻手里的报道单袋子上，“你在医院是生病了吗？”
猛然间听到来自妈妈的关心，程旻有些恍惚。上一次妈妈关心自己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爸爸在世的时候。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对方没话找话出于礼貌的客气，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悸动，忍不住期待。
“胃有点不舒服，过来拍个片子。”程旻边说边不动声色的将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接下来刘娟又简单的问了几句，但对于过去的十年，对于她当初抛下他和阿黎的原因，她既不解释也绝口不提。
看着妈妈那平淡疏离客气的样子，程旻那颗悄悄悸动的心逐渐恢复平静。
程旻面不改色，心里的失望更甚。
或许是想到自己那掰手指头数日子的寿命，又或许是他那刻在骨子里对母爱的渴望，程旻还是决定给他妈妈一个机会。只要她开口问问阿黎，过往一切自己就既往不咎。
然而，事实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罢了。
“胃不好自己多注意点。”刘娟看了看手机，说的有些敷衍，“那个，号快到了，我……”
“你带他去看吧。回头号过了又得重新排队。”
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的程旻早就妈妈在见到自己那一刻便看出来了。
对于见到自己这件事她并没有感到很惊喜，她面对自己时只有窘迫和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担忧。
是担心自己会死缠烂打赖上她吗？想到这一点程旻心里自嘲更甚。
“嗯。”刘娟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事实上程旻的猜测没错，刘娟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当初为了救前夫的命，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个遍，甚至还欠些高利贷。最后是钱搭进去了，老公命还没救回来。
之后还钱的日子到了家里拿不出钱，那些凶神恶煞的高利贷三天两头来闹，家里整天鸡犬不宁。刘娟实在是受够了，她还那么年轻，不想以后的日子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所以，她丢下大儿子独自半夜偷偷的跑了。
但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的，刘娟在外东躲西藏一个多月后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三个多月。那时候她身上没钱，温饱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去打胎了，拖着拖着这孩子就这么生了下来。
后来她就带着儿子打打零工，勉强也能养活娘俩个。再后来她在酒店端盘子时认识了现在的老公。
对方是个丧偶的，比自己要大个十来岁，有两个女儿，见刘娟有几分姿色便起了心思。他提出同刘娟结婚，但前提是刘娟不准带孩子嫁过去。
一开始刘娟是拒绝的，但经不住诱惑，最终还是将小儿子送回程家庄，丢给大儿子后再次一走了之。
刘娟暗想，自己就算当个后妈也挺好的，毕竟吃喝不愁。可不曾想她再次怀孕，生下张嘉豪。老来得子，自然是欢喜的。连带着刘娟母凭子贵，在张家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刘娟早已过惯了锦衣玉食享受的日子，再让她回去吃糠咽菜，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先带他过去了。”
程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小张嘉豪牵着妈妈的手边走边回头，发现大哥哥那恍惚的神色赶紧折回来，偷偷往程旻手里又塞了根棒棒糖后这才重新跑回妈妈身边。
“哥哥再见。”
从惊喜到期待再到失望，不过眨眼一瞬间的事。程旻还沉浸在失望里，丝毫没注意小张嘉豪已经偷偷改了称呼。
他望着母子俩离去背影，转了转手里的棒棒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原来你在这啊，让我好找。”张云拍了拍他肩膀，额头有些细汗，气息也有些喘，显然找他找的有些急，“怎么不接电话啊？”
“啊？啊！不好意思啊。”程旻看着他十分过意不去，“刚刚有点事情，我忘记给你回电话了，还麻烦你特意跑出来找我。”
“你没事就好。”张云朝他刚刚看的方向看去，没发现什么，“你刚刚看什么看的那么出神，我站那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咦？这什么？棒棒糖？”
“刚刚有个小孩和妈妈走散了，我帮忙打了个电话。这糖……是那孩子给的。”
程旻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没有告诉张云那对母子其实是他的妈妈和弟弟。因为他看的出来，他妈并不想和自己有太多交集。
“哦，这样啊。”张云点了点头，显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我们回去吧，你报告单拿了吗？”
“拿了。”程旻将搁在长椅上的袋子拿起来，“我们赶紧回去吧，工作时间你这擅离职守可不好。”
“还不是拜你所赐，谁让你不接电话来着。”张云看着罪魁祸首正一本正经的说教自己，哭笑不得，“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真不好意思了，给你添麻烦了吧。”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张云见他又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回去我看看结果，再给你配点药。”
张云中午要值班，程旻就没等他，去药房拿了药后直接回家了。
程旻到家时店门是关着的，罗峰去接阿黎放学还没回来。
程旻从包里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手上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你出来，我们谈谈。”
沈茹的突然出现让程旻感到有些意外，他下意识的朝沈茹身后看了看，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没在。
程旻说不出自己现在什么感受，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同唐华有任何交集，不该觊觎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该再做任何肖想，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那颗心。
夜深人静是他最思念最渴望见到唐华的时候。
每每午夜梦回，程旻的手总是在唐华以前睡的位置上轻轻摩沙着，和以前他在唐华胸口描摹的手法是一样的。
“不好意思。”程旻收回视线，将手上的药放进收银台柜子的抽屉里，“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谈的。”
“没事。”
沈茹自然没有错过程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望。
都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不死心还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要是不想出去我们在这谈也是一样的。”沈茹说着边往里走边看了眼手机，“现在十一点半了，你那宝贝弟弟应该快回来了吧。”
程旻自然听懂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
程旻觉得自己同她没什么好谈的，因此没走远，就近挑了间甜品店。
这会正是放学下班的点，来吃甜品的人有些多。
甜品糕点琳琅满目，就连店内的空气中都散发着蛋糕甜品独有的甜腻气味。
程旻本就不怎么爱吃甜的，现在生病了更是吃不得这些。本来已经平复的恶心感再次在心头阵阵翻涌。
程旻端起水杯，迅速喝了几口热水才将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程旻不知道自己是受不了这里的气味，还是不想看见面前这个人。他有些烦躁，只想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因此开口直截了当。
“这里是一百万。”沈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以你现在那家水果店的收入，这是你这辈子都卖不到的数目。”
“条件呢？”程旻问，“总不可能白给吧？天下可没白吃的午餐。”
“离开c市。”沈茹看着程旻，眼底全是恨意，“走的越远越好。”
沈茹阔绰的手笔和无理的要求让程旻苦笑不得。
他看了看那张金黄色的卡挑了挑眉，万万没想到小说里的故事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百万，是挺诱惑的。
沈茹见他看着卡出神，面上的不屑鄙视更加不加掩饰。
什么真爱，说的好听，还不是看重了唐华的家世罢了。
“你说完了？”程旻将视线从卡上收回转向沈茹，“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走？
沈茹被他这一操作弄的有些懵。他不该先声泪俱下的表明自己对唐华的真心，然后再故作为了对方好迫不得已收了卡吗？
这头也不回的走了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嫌钱少了？
这么一想沈茹顿时对程旻更加鄙视，她已经打心底将程旻看作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眼见程旻快走到店门口沈茹站起来大喊了一声。
“不许走！”
这一声喊成功引起了众人目光。沈茹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一时间只觉如芒在背。
程旻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钱不够我再加，或者你开口说个数。”见程旻真离开沈茹慌乱起来，“只要你同意离开。”
对于沈茹的话，程旻充耳不闻，继续朝前走着。
“就算你不为了我也该为唐华想想吧。”沈茹实在没办法，只能用唐华来引程旻留下来。
在听到唐华的名字时程旻顿时停住了脚步。
尽管不在一起了，可他确实挺想知道唐华的近况。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他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你说笑了。唐华是你老公，他的事与我无关。”
“呵。”见他面色沉静，沈茹顿时替唐华感到不值，“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唐华为了你可是连绝食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沈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程旻目瞪口呆，“怎……怎么会？”
“怎么不会。”沈茹看着眼前人，又恨又妒，“为了你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程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和数短论长的议论程旻都充耳不闻，他满脑子都是沈茹的那句绝食。
程旻想了想唐华绝食的场景，心头□□。
“他……”一开口程旻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现在还好吗？”
“哼！”沈茹不愿意同他聊唐华的近况，“要多少钱你才能离开？”
“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钱你拿回去。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
知道她不愿同自己多说，程旻也不再问，拿起包准备离开。毕竟他和沈茹之间除了唐华也没什么可聊的。
“你！”沈茹见他油米不进气的咬牙，“你还真是和你弟一样，都是专门勾搭别人老公的下贱胚子。”
“沈茹！”
程旻这一声喊充满了怒气，“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对你再三忍让。麻烦你搞搞清楚，我和他已经断了。他的事情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自认为我安分守己的很。你跑过来，用我弟威胁我和你见面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逼我离开。现在更是口无遮拦，凭什么？”
“凭我是唐华的老婆。”沈茹瞪着程旻，怒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本来我们都要订婚结婚了，都是因为你，你一出现什么都变了，是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你。”
“感情是分先来后到的吗？”面对沈茹的蛮不讲理，程旻丝毫不退让，“我和他在一起时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有什么未婚妻，要说欺骗也是唐华先骗了我吧？再说了，你自己都说了从小个他青梅竹马，结果他另可选择我都不选你，你还真的输的一败涂地了。”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是俩人都始料未及的。
“你……不能怪我。”看着程旻那阴鸷的眼神，沈茹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是你先口误遮拦的。”
“呵，我口无遮拦？比起你那还是望尘莫及。”程旻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仅此一次，就当是我可怜你的。再有下次……”
程旻朝沈茹肚子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程旻离开后沈茹跌坐回椅子上，后背早已冷汗涔涔。
果然，程旻比她想象中难缠，想要他离开看来还是得使点必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