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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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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病人头皮严重破损,头骨微裂,轻度脑震荡。”

    “有生命危险吗?”程旻沙哑着喉咙问道。

    “不会。但是病人头部还是需要密切观察,明天早上八点半再去做个ct,看看可有淤血。”

    “对了,还有那个孩子。孩子小,打了镇定剂家属晚上也要密切观察一下。”

    程旻仔细听着一一记下。

    “晚上我守夜。”程旻转身对许俊说道,“麻烦你回去帮忙照看一下我奶奶。”

    “不是,你这样行吗?”许俊看他浑身湿透落寞的样子,有些不放心,“衣服都湿了,回头别冻感冒了。”

    “没事。”

    许俊犟不过程旻,只能按他说的先回去。

    医院还挺人性化,知道床上俩人都是一家的,为了家属看管方便就给按排在一个病房里了。

    程旻将椅子搬到两张床中间。

    他先替阿黎掖紧了被子,随后才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人。

    唐华闭着眼躺在床上。头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显得整个脸都小了一圈。因为失血过多,此刻脸色十分苍白,一副憔悴的样子招人心疼。

    程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脖子,胸口,这都是唐华血液流淌过的地方。

    尽管他已经擦拭干净了,可程旻还能感觉到血液那滚烫的热度。

    心里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全身漫延开来,最终拨开云雾破土而出,清晰明了。

    程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华。

    半晌,他伸手在那毫无血色的嘴唇上轻轻点了点。

    他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不可否认,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程旻忍不住思索起来。

    是他替自己挡砖头帮自己买栗子?还是他对受伤时的自己精心照顾?亦或是从他给自己送伞的时候?

    程旻仔细回想着俩个人往昔的点点滴滴。

    他还未曾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心动的,便以怦然了。

    可是,不能够不可以啊。

    俩个男的在一起虽不至于惊天骇然,可始终是不会被世人所容的。

    而且唐华是直男。他不属于这里,离开只是迟早的事。

    他们俩个终究是不可能的。

    程旻将自己湿透的衣服紧紧裹住,那冰冷的寒意透过表层皮肉直接传递过来。

    程旻感觉到了冷,可他就是不想换衣服。那冰冷的寒意能让他头脑保持清醒。

    情窦初开,懵懂无知。

    他努力的想着俩人的关系,将一切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考虑进去。

    最终,他选择了将这份感情埋藏心底。不宣之于口,更不让任何人窥见发现。

    程旻的心骤然如针扎一般疼痛起来。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极其苦涩讽刺。

    他才刚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却又不得不将这份心意深埋心底。

    黎明初晓,唐华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

    他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眼花,下意识的甩了甩头。

    一股强烈的痛感顿时袭来,他没忍住痛哼了一声。

    “你醒了?”程旻有些惊喜,“感觉怎么样?”

    “没事,就头有点疼。”

    唐华缓了一会清醒了很多,昨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一涌现出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阿黎呢?”

    “没事。阿黎还在睡。”程旻看着他头上的伤,愧疚心疼交加,“昨天谢谢你了,阿黎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我知道。”唐华知道他在内疚,出言宽慰道:“我没怪他,当时情况比较特殊,而且阿黎明显是受了惊吓才……总之他不是故意,我不会怪他。”

    程旻坐在椅子上沉默了片刻,“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粥。”

    唐华见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淋湿的衣服,不知怎么的,那无名之火顿时没来由的就冒了出来,说话也夹枪带棒的。

    “怎么着?你这是要锻炼身体啊?要不回头我给你报了冬泳班?”

    “什么?”程旻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唉呀,算了。”唐华撇了撇嘴,“叫个外卖,别等会风一吹感冒了。”

    程旻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担心自己。

    他笑了笑,“没事,衣服都干了。”

    唐华见他不当回事,更加不爽,“手机叫外卖吧。不然等会阿黎醒了见不到你哭。”

    程旻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稀饭送到的时候温度刚刚好。

    “这样可以吗?”程旻把床摇了起来。

    “嗯,行。谢谢啊。”

    程旻摇了摇头没说话。

    “对了,阿黎后来怎么样了?”

    “注射了镇定剂,睡着还没醒。”

    镇定剂?

    严重到需要打镇定剂才能平静下来的地步吗?

    唐华其实很想问问阿黎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秉着尊重他人隐私的想法,唐华终究没有问出口。

    可程旻像是窥晓了他心事一般,主动开了口。

    “我六岁那年我爸走亲戚回来,喝了酒骑车,载着我小叔和货车发生了碰撞。我爸在icu住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走了。”

    “我小叔虽说捡了条命,但腰椎受损,终身都不能做重活了。这对农村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一击。为了给他们俩治病,家里能借的能卖的都借了卖了,可还是远远不够,我妈无奈之下去借了高利贷。”

    程旻轻轻搅动碗里的稀饭,继续说道。

    “后来人家三天两头的来家里要债,我妈实在受不了就趁着夜里没人走了。”

    唐华见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无法想象那时他多么的无助彷徨。

    “我再次见到我妈是我9岁的时候。”程旻回想起那天笑了,“当时我特别高兴,以至于我都没发现我妈身边还站着个两岁大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黎。小孩子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我妈抱着他让他喊我哥,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机械的应了一声。”

    “后来我妈就一直告诉我,说我是哥哥,让我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我当时沉浸在妈妈回来的喜悦里,压根就没发现她这话里的意思。还兴高采烈的拍着胸脯向她保证照顾好弟弟。”

    “我生日那天,我妈说去街上给我买生日蛋糕,让我在家里带好弟弟。”

    程旻说到这勾了勾嘴角,嘴角的笑全是嘲讽。

    “我就带着阿黎坐在大门槛上,从早上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天黑。可村头的路口始终没有我妈的身影。”

    “晚上阿黎喊饿,我想起我妈说的要好好照顾弟弟,我就去煮了碗面条给他吃。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带着阿黎坐在门口等。”

    “村子里的人都跟我说,我妈跑了,把拖油瓶丢给我自己好嫁人了。我不信,我和他们争执辩论。之后我就带着阿黎等了一天又一天,可我妈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再也没有回来过。”

    唐华听了只觉得心疼,“然后你就一直带着阿黎?”

    “其实我曾经想过将阿黎遗弃的。”

    “什么?”唐华听后心下一惊。

    “我要上学,阿黎没人管我只能一起带去学校。”程旻放下碗,窝在椅子里。

    “他太小了,经常哭着闹着吵着要我抱。而且他那时候连屎尿都没办法自理,尿裤子那都是常事。要是在身上拉了粑粑我就得带他回去洗。同学都笑话我们,给我们取外号编童谣。”

    “我就觉得自己所遭的罪,所受的嘲笑都是他带来的,是他让自己颜面无存被同学笑话。”

    “后来我带他去了市里的孤儿院门口,用我妈骗我的借口骗他,让他在门口等我。”

    “我把他丢下后自己找了地躲着偷偷看着。中途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要带他回去,可阿黎死劲挣扎着不肯走,嘴里一直喊着要等哥哥之类的话。人家没办法就陪着他给了他一串糖葫芦。”

    “我就一直躲在一旁偷偷看他。天黑了孤儿院工作人员要带阿黎回去,阿黎说什么都不肯跟他走,说他要是走我回去就找不到他了。人家没法只能如实的告诉他我不要他了,我把他丢了。阿黎不信,一直哭着说人家骗他,他要等哥哥。”

    “我看着他哭的那么伤心于心不忍,冲上前把他抱在怀里。”

    “阿黎紧紧抱着我,一直哭着问我去哪了。我找借口说我给他买蛋糕迷路了,阿黎把剩下的一半糖葫芦递给我。”

    程旻仰头叹了口气,“我至今还记他当时说的话。”

    “阿黎说什么了?”唐华问。

    “他说‘哥,这糖葫芦好好吃,我只吃了一半这一半是留给哥哥的。哥哥,我以后会很听话,会少吃一点,会帮哥哥干活,哥哥别不要我。”

    “那一刻我就再想,我既然已经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了,多一个人陪我也挺好的,最起码不孤单。”

    “让阿黎发生改变的事应该不是这个吧?”

    唐华觉得那时候阿黎小,压根就不记得这事才对。

    “要生活就得有钱。”程旻问,“还记街上卖面的大叔吗?”

    唐华点了点头,“记得。”

    “初三我走读的,早上起来上学发现大叔车翻了,他人也被压在车下面。我经过顺手帮了下忙,大叔也知道我家情况,就提出让我去他店里帮忙,他付我工资。”

    “那天晚上我帮他打扫好卫生后天下起了大雨。阿黎想给我送伞。”

    程旻说到这明显压抑起来。

    “阿黎从小长的就漂亮,别人都叫他女娃娃。他又是我妈后来带回来的,和我们长的都不像,因此村里说什么的都有。”

    “阿黎本身就好静,加上流言蜚语,别的孩子就更不和他玩。唯一玩的好的就是村尾的傻子,也就是我奶奶唯一儿子。”

    “你奶奶唯一的儿子?”唐华听着有些糊涂了,“你奶儿子你不是你爸和你小叔么?”

    “我亲奶早就死了,我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程旻解释道:“她不是我亲奶。”

    “啊?”

    “阿黎送伞的路上碰到了我们村村长,村长见他一个人就把他拉到了旁边的棉花地里……”

    程旻说到这顿了好一会,脸上神情满是痛苦,再次开口时,嗓音沙哑的犹如砂纸摩擦墙面一般。

    “阿黎大声的呼救,可都于事无补。阿黎和我说过了好久,还是傻子叔从街上卖破烂回来路过棉花地时听到声音进去救他的。”

    “在扭打的过程中,村长用地里的草藤将傻子叔活活勒死了。阿黎躺在地上,从头到尾都在一旁观望着。”

    “我赶到的时候阿黎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旁的傻子叔早就断了气瞪大眼睛躺在阿黎旁边。”

    “我报了警,阿黎指认了村长。可警察却说阿黎精神出了问题,再加上月高风黑,证词根本做不了真,官官相护,最后以证据不足为由放了人。”

    “阿黎下/体损伤严重,一大笔的手术费我根本就拿不出来。村长老婆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四处抽钱,可是我一分都没有筹到。”

    “她跟我说她愿意承担所有费用,后期也会支付一笔疗养费。条件是我不许将此事大事宣扬,还要我出面去找我奶,让我奶不再追究。”

    “为了救阿黎,我厚着脸皮昧着良心去了。我奶听了我那无礼的要求什么都没说,只把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领着我去了村长家。”

    “阿黎身体康复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抗拒所有陌生人。那段时间除了我,谁都进不了他的身。为了照顾他我只得辍学。”

    “后来阿黎变得越来越安静孤僻,医生说换个生活环境也许会有好转。后来我就带着阿黎和我奶一起来到市里生活了。”

    唐华听了以后久久不能平复。

    他气愤程旻他妈的自私,也厌恶村里人的流言蜚语,更加痛恨村长的无耻下贱畜生之径。

    无论是程旻吃的苦,还是阿黎的悲惨遭遇,都让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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