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29章
晚上唐华来医院的时候程旻刚闭眼睡着。
迷糊间程旻感觉有人在摸他脸，他一睁眼便看到阿黎和他奶站在床头，他奶正手足无措摸着他额头上贴着纱布的伤口，满眼疼惜。
“哥……”阿黎见他哥醒了大喜过望，“你醒了？是不是很痛？”
“没事，不疼。”程旻朝俩人笑了笑，“你们怎么过来了？”
“奶奶和阿黎听说你要住院不放心，想过来来看看你。”唐华把从家里带来的物品塞到壁柜里一一放好，“我就自作主张关了店门，带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不怪小唐，是我缠着他。”奶奶既心疼又自责，“不看到人我晚上睡不着啊。”
“好了奶。”程旻握着他奶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慰着，“我真没事，放心吧。”
几个人在一起闲聊了会，程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二十了。
“你们过来的时候吃饭了吗？”程旻问。
“没事，还不饿，等会回去再吃。”奶奶把从家里带过来的保温桶打开，“这大骨汤我下午就开始煲了，文火慢炖的，你快吃点。”
“奶，先放那吧，我等会自己吃。”
说完程旻不动声色朝唐华使了个眼色，唐华立马心领神会。
“奶奶，我们先去吃饭吧。”
“不用，等会回去吃。”
“奶奶，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您越这样程旻就越挂心。程旻的性子您也知道，他一旦挂心那肯定是不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的，到时候没恢复好遭罪的还得是他。”唐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说了，您不饿阿黎总得吃不是，小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
唐华说的头头是道有礼有条，奶奶一时哑口无言，竟然无法反驳。
奶奶听着唐华的话犹豫了一下，她抬头看了阿黎一眼，又将视线落在程旻身上。
“去吧。”程旻轻笑，“吃完了让唐华送你们回去，阿黎明天还得上学了。”
“哎……行吧。”
奶奶叹了口气，终是妥协。连走的时候再三叮嘱让他好好修养。
唐华推门进来的时候，程旻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翻看手机。
看到他的一瞬间程旻感到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九点还差几分钟。
“怎么这么快？”程旻收起手机问。
“在楼下碰到你老板罗峰，他送奶奶和阿黎回去了，明早他会送阿黎去上学。”唐华边说边把打包回来的馄饨放在桌上，“怕你晚上不好消化，吃清淡点吧。”
“你吃过了吗？”程旻是知道唐华的饭量的，“保温桶里还有大骨汤，你要不要吃点？”
“别瞎操心了，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那汤你多喝点，喝不下就留着，晚上饿了我再给你热热。”
唐华从柜子里拿了套衣服准备去洗澡。临走的时候，他抱着衣服看了一眼程旻的腿，若有所思，“你自己吃行吗？要不要……喂你？”
“……”程旻睨了他一眼，“不用，你把床摇高点就行。”
“那行吧。”唐华把床摇到一舒适的高度，“你慢慢吃着，我先洗个澡。”
唐华这澡洗的没敢花太多时间，他怕程旻中途有事身边没人，他洗完澡回去的时候程旻刚好吃完。
“劳驾，拿张纸。”
唐华把纸递给他，顺手把桌上垃圾收拾了一下拿出去扔了，又去护士站租了个陪护床。
一番折腾完都十点多了，唐华赶紧拿盆去接了点热水回来。
“给，擦擦吧。”唐华把毛巾拧干递给程旻，“虽然不能洗澡，但擦一下总归舒服点。”
程旻看着递过来的毛巾愣了一瞬，他没想到唐华在照顾人这方面能这么细心。
他接过毛巾道了声谢，随后慢慢擦洗起来。前面都还好，擦到后背时程旻明显吃力起来。
唐华看他宁愿那么吃力擦着后背也不喊他帮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长嘴巴只是为了吃饭吧？”
“……嗯？”程旻看着他，不明所以。
“我。”唐华用手指了指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站你旁边，你都不知道喊我帮下忙吗？”
看着唐华那不爽的样子程旻只觉得好笑。
“我这不是怕麻烦你吗？再说了……”程旻呛了他一句，“你不是一直挺介意我是同，怕和我有身体接触吗？”
唐华被程旻噎的有些说不出话。他发现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自己嘴上功夫始终不敌他。
“这……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程旻一笑置之，极其自然的将毛巾递过去，“那麻烦你帮我擦下背？”
“行……行吧。”唐华接过毛巾，答应的勉为其难。
唐华把脏水倒掉，又重新打了盆热水回来。
“你慢慢的侧过去。”
待程旻侧过身后，唐华小心翼翼的撩起程旻的衣服，少年的背一览无余的呈现在唐华眼前。
线条流畅，一双蝴蝶骨在白皙的后背尤为突出，颇有种蝴蝶破茧成谍的美！
唐华由衷感叹着程旻的背。那时多少女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
正是因为美，所以唐华盯着他的背看呆了。待反应过来后唐华立刻移开了视线。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可那股心虚感还是油然而生。
唐华现在有些后悔主动提出来帮他擦背的建议。他努力的将杂念摒弃到一边，三下五除二胡乱擦了一通，随后赶紧把程旻衣服放下来拉好。
“好了。”
程旻慢慢的翻过身躺平，吐了口浊气，“谢谢啊。”
唐华说了声不用后就去把水倒掉，回来的时候同房病友已经睡下，病房里的灯也都熄了，只在门口留了一盏用来照明。
唐华蹑手蹑脚的把东西放好，随后又将窗帘拉上，这才回到自己的陪护床上躺下。
晚上喝了太多水，唐华是被尿意憋醒。
他起来的时候发现程旻还没睡，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翻看什么。
“你怎么不睡？”唐华上完厕所回来问道。
“等下，玩会手机。”
直觉告诉唐华程旻没说真话。
他打量着他，视线落在他被吊起的腿，顷刻间恍然，“是脚痛的睡不着吗？”
程旻玩手机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回了他一句，“没事，别管我，你睡你的。”
唐华看着他那倔强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强势了不好，偶尔示弱一下也不会掉你一块肉。”
唐华说完就出去了，留下程旻一个人躺在床上发愣。
示弱？他可以吗？
上有八十高龄的奶奶，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下有生病的弟弟，说犯病就犯病。还有那些欠债……
示弱？他可以朝谁示弱？唐华吗？
程旻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人和自己什么关系？他不过是自己生命一个过客罢了，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
唐华离开的时间比程旻想象中要短。他倒了杯温水，连同手里的白色小药片一块递了过去。
“吃吧。”
“这是什么？”
“含笑半步癫。”
见程旻固执的盯着自己，唐华无奈叹了口气，“止痛片！”
“！！！”
所以他刚是去帮自己拿药去了？
说不清楚什么感觉，程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颤了颤。
“你发什么呆呢？”唐华见他发愣没好气说道:“这药不轻易开，我跟那护士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人都不给开，就这还是隔壁那个好心的大姨给我的。快点吃，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程旻心情复杂的接过药吞了下去。
在药效的作用下，程旻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程旻早上醒来的时候唐华还在呼呼大睡。直到听到医生查房的动静，唐华才悠悠醒过来。
他眯着眼，愣愣的看着满屋子的人，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小伙子好啊，照顾病人自己睡的倒挺香。”查房的医生忍不住打趣。
唐华连忙蹦了起来，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昨天他照顾我到很晚，早上我就没喊他。”难得程旻主动开口为他解围。
“没事，我们就开个玩笑，既然起来了就把床收了，等到了晚上再打开。”医生说完就去了下一个病房。
唐华依言照做，把床收起来靠在了一边。
自己洗漱完毕后，唐华把柜子里昨天新买的牙刷拆开，挤上牙膏连同装满水的刷牙杯一道递了给程旻，随后又找个盆，好接住他漱口水。
早餐吃的是外卖，小笼包稀饭。
“刚刚奶奶打电话给我了。”唐华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嘴，滚烫的汤汁烫的他说话口齿不清，“午饭我等会回去拿。”
“嗯，辛苦你了。”程旻把稀饭吃完后又吃了两个包子。
“你这就不吃了啊？”唐华见他放下筷子问，“这还有这么多呢？”
“没事，你吃吧，反正你都吃的完，不会浪费的。”
“……”
见他又取笑自己，唐华气的直接把剩下的两屉包子全吃了，一个不剩！
中午唐华拎了三个保温桶过来的，一桶猪蹄汤，两份饭菜。
程旻再吃之前把饭菜都拨了一半过去。
“……”唐华看他熟稔的动作气的脑壳疼，“你吃你的。”
知道他脸皮薄，程旻就换了种说法，“我吃不了这么多，等会还想喝点汤。”
唐华听了他的话又结合他那野猫的食量，不在推迟，端起饭盒大口吃了起来。
某人说喝点汤当真就喝了点汤，猪蹄愣是一块没动。
唐华愤愤不平的看着他，恨不得掰开他嘴巴，拿桶直接灌进去。
“再吃两块猪蹄。”唐华不容置疑的夹了两块猪蹄过去。
“不要，太肥腻。”
“再肥腻你也给我吃，吃哪补哪懂不懂？”
程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为所动。
唐华气的牙痒痒，直接亮出绝招，“这可是奶奶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的，又辛苦炖了一上午，你说不吃就不吃啊？行，我这就打电话跟奶奶说。”
程旻想象了一下他奶奶知道以后的画面，一通喋喋不休的唠叨是少不了的，随后肯定又独自在那心疼又自责。
“我吃还不行啊。”程旻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筷子，在那两块猪蹄上来回拨弄了几下，“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小孩告状，幼不幼稚……”
唐华看他乖乖的拿起碗筷，得意的笑了起来，“能治住你就行。”
“呵，还真是好大的出息。”
这两天脚虽然说还痛，但明显比之前好多了。程旻下午刚闭眼眯了一会儿，就被来人搅的瞌睡全无。
“我说你这俩天来我这有点殷勤啊？”被人打断瞌睡，程旻对着罗峰一通甩脸。
“嘿，我给你送关怀还不好？”罗峰拖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程旻看着罗峰，漫不经心的说道。
“……”罗峰愣了下，随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窝在椅子里萎靡不振，“你看出来了啊？”
程旻撇了撇嘴，心想，你那么明显的失态，傻子才看不出来。
“你一直找的那个人是张云？”程旻有些好奇，“你不是说在找爱人吗？”
“张云是我男朋友。”罗峰苦笑了一下，“我是同性恋，介意吗？”
程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讨厌吗？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程旻默不作声的选择避开了这个话题，“那你们怎么分开了？你还找他这么多年？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
“怎么可能？”
罗峰惊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转念想到这是医院禁止吸烟，又赶紧给捻灭了。
那些陈年往事罗峰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下言词，方才缓缓开口。
“我们是初中同学，但是那时候还只是纯友谊。在学校只有他和我玩的最好，他不嫌弃我家庭条件差，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他第二天必然会带来学校给我一份。他学习成绩优异，而我只能算个中等生。后来他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我因为家里穷，没钱同时供我和姐姐俩个读书。家里人选择让成绩好的姐姐继续读，我就去部队当了几年兵。”
谈及俩人的点点滴滴，罗峰眉眼都是带着笑。
“再次和他相遇是在他的大学。他们军训，而我刚好是他们的教官。”
罗峰说到这朝程旻笑了一下，“是不是很有缘？”
程旻没说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纵然几年没见了，我们的模样都发生了改变。都从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可我们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后来我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随着慢慢的相处，我们彼此都渐渐地爱上了彼此……”
张云本打算过来看看程旻的，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罗峰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第一反应是躲起来。他躲在门外，在进去和离开之间徘徊。
正当张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清了罗峰说的话，罗峰正在对程旻讲他们的过去。
过去的点点滴滴，相濡以沫不只罗峰记得，他同样也历历在目。
“五年前我退役后，彼此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出国，在国外定居的……
口袋里响起的手机铃声将张云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张医生，急诊这有个病人胃正大出血，你能过来一趟吗回来？”
“可以，马上过来。”
张云挂了电话，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朝急诊跑去。
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在最关键的时候张云竟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