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8章
唐华将那双打满了肥皂的手反复仔细的搓洗了好几遍，手搓的红彤彤的，仿佛刚蜕了一层皮。
接二连三闹了两个笑话，唐华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故作镇定的没话找话问程叔。
“叔，那什么虫子啊，还挺厉害的哈。”
“哈哈哈……城里娃子没见过吧。那叫洋辣子，毒的很呢，以前还有人被蛰的进医院了……”
程叔难得找到一个兴趣相投的人，因此拉着唐华不厌其烦的说了许多农村的趣事。那都是唐华没见过听过的，他觉得还挺新奇。
一个绘声绘色兴高采烈的说着，一个兴致勃勃求知若渴的听着。
而程旻自打进屋后从头到尾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他只是认真的剥着手里的毛豆。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让人看不出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农村的那些事情对于唐华来说是新鲜好奇、有趣的。可是对于程旻来说，那些都是如影随形的陪伴了他整个童年如恶梦般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那时的茫然无措，艰辛无助……
“吃吧。”程婶端了两碗面条出来，放在桌子上，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
“谢谢婶。”程旻洗了洗手，坐到桌上大口吃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阳春面，可那碗里的鸡蛋却是够足的。
唐华看着那堆满一地的农产品愣在原地，他用胳膊肘捣了捣程旻几下。
“不是，你那小摩托能带的走这么多吗？别半路被交警给劫了。”
说实话程旻也有些头疼。每次只要回来一趟，他小叔必然要他带一堆东西回去，哪怕你开个皮卡他也都能给你塞满了。不带还不行，他小叔有颗玻璃心，你要是不带他就会生气瞎想。
“叔，叔够了够了，带不了那么多的。”
程旻见他叔拿个尿素袋子出来打算再往里面装几个西瓜，赶紧出手制止。
“都自家种的没打药，很甜很健康的。”程叔解释道。
“是是是，就你东西好，你也不看看他还能不能带的下。”
这下连程旻小婶都看不下去，自家老公是什么性子她比谁都了解。
程婶看了眼自个儿憨厚的老公，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去后院抓两只鸡给他带回去，楼梯间还有筐鸡蛋，也一起拿过来。”
程婶的态度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不冷不热。
唐华觉得程旻小婶这个人不太好评价，要说坏吧，她在吃喝方面一点也不吝啬特别舍得，就连给程旻带回去的东西也都是挑好的捡。可你要说她好吧，她又对你若即若离爱答不理的。
“对对对，小旻等着啊。”
程叔说完立刻朝后院跑去，那速度快的一点也不像个中年人。
程旻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他叔就跑的没影了。等再见到他叔的时候，已经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了。
“小婶，你们留着自己吃吧，这些我们在外面都买得到。”
程旻看着他叔婶在那忙和装东西，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外面买的哪有家里养的好啊。”程叔继续忙和着，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带去给你吴奶和阿黎吃，你自己也要补补，看你瘦的。”
“谢谢叔，谢谢婶。”
唐华见程旻道完谢后拎着包，一声不吭的进了厨房，行为有些鬼祟，和早上在面馆偷偷塞钱的那一幕颇为相似。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跟了上去。就见程旻从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压在了菜板下面，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唐华便不过多停留，他默不作声的退了回去。
唐华见他出来后神色如常的和叔婶继续聊天，想来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啊。”
离别总是伤感的，程叔拉着程旻的手，哽咽着叮嘱。
“嗯，我知道的。叔，婶你们在家也要注意身体啊。”道完别后程旻把装鸡的竹笼递给了唐华。
“？？？”
唐华疑惑的看着程旻。
“拿着。”程旻把竹笼强塞到唐华手里，自己带上头盔跨上了摩托车，冲着还在原地发愣的唐华喊道:“还不快上来，在那犯什么傻？”
“不是，凭什么我拿啊？”唐华颇为不服气的把竹笼往地上一丢，“你下来，我带你。”
程旻摘下头盔，朝唐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挑衅道:“你，有证吗？”
唐华一听，傻了。
别说驾驶证了，他连自己的身份证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唐华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笑的无比奸诈的家伙，生无可恋的拎着那和他一样命运多舛的鸡姐鸭兄上了摩托。
一个小时的路程，也不算太远，就是坐的有些久了屁股疼。
“到了？”唐华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水果店，“‘开心果铺’你家卖水果的啊。”
“嗯。”程旻摘下头盔甩了甩头，“你先站门口等会，我要先进去和我弟打个招呼。”
“是叫阿黎吗？”唐华问，“之前听你们提到过好几次。”
“嗯。”程旻解释道:“我弟有点怕生人，我得提前跟他说清楚你的情况。”
唐华点了点头应声好。
“哥……”
程旻刚进屋，唐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欢快的童音，脆灵灵的很悦耳。
唐华在外面站了很久也没见程旻出来，正午时分，日头酷烈，唐华烤的有些受不住。
他四处看了下，找了个比较合眼缘的树荫站进去避阳，懒散的靠在香樟树上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位置有点偏，周边都是些还迁房之类的老小区。
程旻家店正对面有个活动广场，占地面积还挺大。烈日当空，赫赫炎炎。此时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健身器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接受着太阳热烈的洗礼，显得有些萧条。
唐华扫了一眼，周边除了一个中型超市卖水果就只有程旻一家水果摊在卖，想来生意应当不算太差的。
唐华心想，得把这个位置和程旻家店拍下来记着，要不然回头出门转一圈他肯定就找不回来了。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手机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抢了，这会不仅身无分文还负债累累。
哎，这突如其来的心酸啊……
“喂。”程旻站在店门口，冲唐华喊了一嗓子，“这会大街上没人，你既招不了蜂也引不了蝶，在那充当什么人型标牌呢？还不快过来。”
“来了。”
唐华撇着嘴应了一声，心想，这人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损呐。
唐华走到程旻的面前，看着那个躲在程旻身后的小男孩，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
“小阿黎，你好啊。我叫唐华。”
小男孩看着唐华伸出来的手，害怕的往程旻身后躲了躲，他紧紧的挨着程旻偷偷的打量着唐华，没有开口说话。
唐华笑眯眯的看着小男孩，耐着性子足足等了好几分钟，那个小男孩才怯怯的说了句你好，声音‘轻快’的让唐华不禁怀疑自己耳朵刚刚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阿黎，唐华哥哥在等着跟你握手，要有礼貌知道吗？”程旻蹲下身来，温和的握着阿黎的手，轻声说道。
唐华难以置信的看着程旻，他心想自己莫不是眼花了吧。
原来，程旻除了毒舌和抠门外，还能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吗？？？
阿黎听了程旻的话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唐华，伸出右手飞快的在唐华手上碰了一下。
那是一个一触即收的握手。
唐华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叫阿黎的小男孩，满脸震惊。
阿黎和他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张面孔。程旻是娃娃脸，眼睛很大很帅气。阿黎则是长了张瓜子脸，很秀气，很漂亮。不，确切来说是美。
一张瓜子脸上挂着两个小酒窝，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很惊艳，令人震撼！
唐华心想，这孩子以后长大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女生。
“别傻站着啊，快过来帮忙扶一下把东西卸下来。”程旻见唐华还傻愣在那毫不客气的用脚踢了踢他的腿肚子。
“来了。”
唐华应了一声，快步走到程旻身边帮忙一起把车上东西卸下来拎进去。
程旻租的店面有两层，一楼是门面，二楼则是住家。
一楼店面装修的很简洁，水果架也摆放的很规律。各类水果都井然有序的躺在属于自己的架子里，在视觉上让人一目了然。
店面的后面连着个院子，还挺大的。在院子东边的背风处搭了个彩钢瓦棚子，紧挨着店面连成一个长长的走廊。一半用来作为厨房，一半用来堆放杂物。
院子的西南边用砖头围起来一块，里面种满了蔬菜。就连地上的泡沫箱、车轮胎，也都被合理的利用种上了菜。
“嘿，你这个院子被你利用的不错啊。”唐华很喜欢这种生活环境，自给自足挺好的。
“这叫把手里的东西合理化的发挥出它最大的用途来。”程旻把鸡蛋放在雨棚下的桌子上，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哟，这就拽上了啊。”唐华说着就在程旻屁股后面扫了一圈。
“你在看什么？”程旻问。
“看看你尾巴翘到哪里了，有没有上天啊。”唐华跟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墙上，双手插着兜，整个人显得十分的随意、懒散。
“噗嗤。”程旻看着唐华在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哎对了，你就该这样多笑笑。”唐华说，“整天就知道绷着张脸，真是白瞎了你这副长相。”
“白痴。”
“你看，又骂人了。”唐华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阿黎，“小阿黎，你说我说对不对啊？”
阿黎闪躲着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否认了唐华的话。在他心里，他哥哥永远是最好的。
“不是，唐华哥哥说的哪里不对吗？”唐华边问边抬手摸了摸阿黎的头。
手刚碰到他的发稍，就被阿黎狠狠甩开，一脸惊吓的往他哥身后躲去，犹如惊弓之鸟。
唐华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的碰了下他的头，他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唐华不禁自我反省，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他怎么吓得直发抖？？？
唐华的手还停留在空中做着抚摸的动作，他咳嗽了两声，在尴尬中抽回了手。
程旻见唐华脸上神情不太自然，熟练的开口解释，“抱歉，我弟他胆子小，你别介意。”
“没事。”唐华蹲下身来，笑着对阿黎说道:“慢慢的就熟悉了，是不是？”
阿黎躲在他哥身后，紧紧的揪着程旻衣摆不放。
许是阿黎手劲太大了，又许是衣服太过宽松，那衣服竟被阿黎拽的滑了下来，程旻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白皙而削瘦。
唐华盯着那有些单薄的肩膀看了会，心想，或许并不是手劲大衣服宽松，只是单纯的程旻太瘦了而已。
唐华被自己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想法惊着了。他甩了甩头，自己没事这么关注一个男人干什么。
还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