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旧人
柳娘媚眼如丝，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妩媚的风情，她轻抬皓腕对苏甜比了个八，曼声道。
“如今柳娘只算您八十～”
苏甜神色从容，她轻摇脑袋，平静道“太贵了，一个妙龄女子不过五十两，你这些人除有力外，没甚优点，且饭量很强。”
“很不划算。”
柳娘看出少年并非没脑子的富家少年，他从一开始说话，做事一气呵成，有条理有目标，而且对他们行情清楚，索性不卖关子。
“三十两银子一人。”
这还差不多，苏甜满意，她纤手指向挑选出来的人道“就这十七人”
往外走的时，她佯作才想起，补充道“最开始我问话那人，也一并算上。”
柳娘有心想劝阻，察觉背后一直盯着他们的视线还在，索性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妩媚一笑，轻柔道“好。”
古朴典雅的三楼窗口，斜靠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泛着光。
模样不过十七八岁，一袭华丽红袍，手持莹白玉扇，乌黑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白玉发冠之中，如果忽略他不羁的站姿的话，这显然是个活脱脱翩翩浊世的风姿少年。
不知他在此处看了多久，待楼下少年离去，男人才收回目光。
啪得一下打开手中玉扇，轻扇几下之后，吊儿郎当对身后敛目恭敬的劲装男人说“给爷查查，他近来都在忙碌些什么？”
“另外，喊柳娘来见我。”
“是，少东家！”
苏甜付完钱，拿着一叠卖身契，在妖娆女人的目送下往马车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中，她看似风清云淡，实际内心波涛汹涌。
那男人是苏府的仆人，忠不忠心？
这两年有没有变坏？
无从得知。
好在手里有他的卖身契，也算是一个把柄。
因买的奴仆众多，苏甜的马车装不下，柳娘贴心派他们的车队相送，柳絮阁的马车与平常马车无异，简单朴实的车身，没有任何标识，跟在苏甜身后丝毫不引人注目。
苏甜买人是为种地，因此把人全拉回青竹山。
路还没修好，马车只能到山脚，所以一众人在苏甜的带领下开始爬山。
买来的奴仆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走在他们面前的少年弱不禁风，仿若一根手指就能压到。
却无人敢起歹心。
成汉国对逃奴极为严苛，被抓到后任何人都有权将其打死，且无身份，无地，无银钱，逃出去不被饿死，就是被处死，在少年这里好歹可以活命。
苏甜越走越累，被帷帽遮挡的小脸通红，她感觉自己呼吸有些不畅，导致胸腔隐隐发痛。
不知何时身后突然多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声音低沉温和“小，主人，我背您？”
苏甜喘着粗气头都没回，说不出来话，只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一步一步艰难爬山。
风轻云淡，鸟语婉转，路边杂草野花清香，荒田里的杂草随风摇摆，远处一栋栋崭新木房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显得宁静又轻松。
所有人目露惊喜望着前方，这么漂亮的房子是给他们居住的地方吗？
到了地方，苏甜带他们看屋子，分宿舍，把买他们的目的告知以后，让他们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干活。
所有人得知只是种地，无端松了一口气。
苏甜最后对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道
“你跟我来。”
一高一矮一路无言，到一偏僻的地方。
苏甜刚掀开头上的帷帽，鹰不泊就冲她笔直跪下。
精致面庞，杏眼樱唇，脂凝新荔，是熟悉得刻进心底的面容。
他没认错人，真的是小主人！
男人激动，他宽厚有力的肩膀轻微颤抖。
他眸光里好似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汽，眼眶红润，两颗眼珠子上泛着红血丝，他声音带着激动颤抖
“小主人，我以为……您……”
“您好吗？”
男人眸底的关切与激动感染了苏甜，她连忙把男人扶起来，轻声说道。
“我没事，只是逃亡过程中出了一些意外，记忆出了点差错，没认出你，对不起。”
苏甜寻了一个干净的石头坐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着聊会儿吧，你能和我讲一讲，关于你的事情吗？”
男人依言坐在苏甜身侧，高挑挺拔身姿显得苏甜更加纤瘦，他正直的国字脸在阳光下显得沉稳，看着苏甜的眼神温柔得能滴水，他放柔了声音温和说道。
“我八岁那年逃荒到皇都，几天几夜没进食，濒临死亡之际，遇到散步的老爷和夫人，当时夫人已怀胎八月。”
“老爷夫人心善将我带回府，给我饭吃，教我识字，老爷一直教我医术。”
“可我没天赋，学艺不精，粗手粗脚，最后送去武馆学武。”
“学成以后老爷夫人见我有一技之长，让我可以离开苏府，我舍不得离开你们，只会武功的我就在府里当侍卫，算是看着您长大的。”
“您和老爷、夫人、阿爹、阿奶还有六岁的小小主人苏蜜被将兵带走后，府里的小仆、丫鬟、府卫一并贬为奴，卖身其他官邸或牙行。”
“您的丫鬟鹊儿，因稍有姿色，被一个中年富商买走，不到一半月暴毙而亡。”
“还有一直给我们做饭的厨娘，她、前些日子被乱棍打死……”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沉重，高大男人立马停止了这个话题。
如今小主人在，苏家老小应该也回来了，他眼中浮现笑意，轻声问道
“您怎么一个人跑去牙行，太污秽，太危险，那不是您该去的地方。”
“老爷夫人可还好？”
苏甜目光投向远处的高山，许久之后淡淡开口，声音轻到不可闻。
“爹娘爷奶和阿妹被流放，我在流放途中被人使绊单独送往边城当官妓，阴差阳错靠种植技术得贵人赏识，才有今天的苟且偷生。”
苏甜一句话让这个高大的男人心疼得眼泪直流，他整个魁梧的身体坐不住似的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