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贵妃死的那一年 > 第67章 67

第67章 67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蛙群骤然叫唱,唱声抑扬顿挫、时高时低,瞬间打破深夜的寂静,就连夜幕的繁星都跟着闪了闪,显得这个夜悄悄热闹起来。

    远处微敞的窗子突然亮起灯火,烟罗纱帐里,女子着一件淡紫薄绸小衣捂胸而坐,眉黛间浮着一抹从梦里带出的疑惑。

    “郡主,可是又做噩梦了?”守夜的丹秋点亮最后一盏烛灯,转身接过小婢端来的深井凉水放下,拿一方帕子浸湿,又拧去多余水珠,朝罗榻走去,“您先擦擦脸,可是这夜里燥热睡得不踏实?不如咱们去山庄里避避暑气。”

    楚明玥接过帕子低头捂在脸上,让凉意一寸寸冲开混沌的脑海。

    “郡主?”丹秋等了一会儿,见楚明玥保持那个姿势许久未动,疑心她是睡过去了。

    楚明玥缓慢抬头,把手上被暖成温热的帕子递回去,她摇了摇头,“不是噩梦。”

    是儿时的一段记忆。

    她十四岁的时候,曾送给十一岁的宣珩允一只兔子,这于她而言,不过是她追逐在宣珩允身边、试图取悦那张阴鸷又好看的小脸笑一笑的众多尝试中,无足轻重的一次。

    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故而,经年累月之下,这段记忆便被沉积在遥远的岁月深处。

    若不是乍然梦到,她大概不会记起。

    若要说特别,大概是那个看上去瘦弱到不堪一击的小少年,不知如何杀死了身形是他数倍的太监。

    非她冷血,不再心疼那只沦为腹中肉的兔子,而是定远侯教她学会了处理如何面对弱小生命的离去。

    丹秋又端来一杯温茶,泡的是雏菊,养神助眠,“郡主,奴婢去拿一块安神香吧?”

    楚明玥摆了摆手,“不碍事,只是在梦中记起一段陈年旧事,和往日噩梦不同。”

    她喝下安神茶,又用清水漱口,缓缓躺下,丹秋放下层层纱帐,留一盏灯后到外间守着。

    透过轻烟帐,隐约可见那盏烛光一点柔黄。

    屋外蛙声惊醒夏虫,又是一曲虫鸣和蛙声的合唱,偶尔会有被吵醒的鸟儿,扇一扇羽翅,发出簌簌声响。

    夏夜宁静,让出现的夜里的一切声音都趁得格外明显,楚明玥睁着双眼,迟迟未能再次入眠,她聆听着外界的所有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方才,那一声羽翅扇动之下,她又一次回忆起,是在宣珩允十二岁之后,他忽然一夜间变了性情。

    那一年她十五岁,奉华帝一言九鼎,许昭阳郡主太子妃之位。

    就是那一年,十二岁的阴翳九皇子忽而不再惧怕奉华帝,顶着奉华帝厌恶的目光跪在太极殿,求奉华帝为他指派一名博学多才的老师。

    六皇子、七皇子……这些受宠嫔妃们的儿子,早在六岁时,就有了特赐的先生,除大课以外,独自授学,这些先生,往往在朝中任要职,待皇子们长大,先生便是他们身边的第一个心腹之臣。

    而那些不被关注的皇子们,只能到国子监,和那些王公大臣们的孩子一起上大课。

    他一改沉默寡言的冷漠性情,虽然依旧少言,却开始变得如一位金尊玉贵的真正皇子一般,谦和有礼,温润端持。

    楚明玥那时是欣喜的,她以为他是为了争取一个与她的机会。

    楚明玥翻身侧卧,枕着一只手臂,夜越深,思绪愈发清晰,方才那个梦,让她惊觉当今的陛下,越发像极了他们初识前两年的人。

    而如今,从那段执迷不悟的情错里抽身再看,那两个性情,恍若两人。

    “太极生两仪,彼既是此,此既是彼。”

    崔司淮那日在宫门口的话突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掀被坐起,两指轻揉经外穴,又记起那日到大明河宫,宣珩允仿若癔症的痴语,他说他不是他?

    这一缕缕思绪交织在一起,在楚明玥的脑海里越趋越近,只要再有一个线头,那些条理清晰的线索便会被她一根线抽出,见到真相。

    但那根线头不在她这里,她在这一刻意识到,她需要认真和宣珩允谈一谈。

    纱帐外光线渐亮,一夜再无眠。

    而后数日,楚明玥日日照顾在府上养病的花芷萝。

    于第日的时候,大理寺查清薛府往日所有恶行,吏部张贴告示,将春晖公主和薛炳贵二人假借定远侯之名蓄意敛财、暗害先帝钦赐婚亲儿媳等恶行公之于众,被判下对先帝大不敬之罪,等同谋逆,死罪。

    这一日,花芷萝从每日久睡中第一次彻底清醒过来,面容上现出光彩,前来问诊的孙太医说她已经闯过最危险的时期,往后的日子,会逐渐恢复。

    这日,甜儿出府抓药带回新消息,京兆尹的巡防卫出洞肃清坊间流言。

    令楚明玥不解的是,此举兴师动众,却只抓到了将天罚一说祸引妖妃说辞之人,并未抓到最初传播天罚流言的人,不过,说来奇怪,她这些日子再未做过漫天黄沙里被众人怒骂妖妃的怪梦。

    妖妃的传播者,是几个古纥人,以往来经商的名义蛰伏洛京。

    虽然这些人被擒获,但甜儿说,茶馆里都在议论,这些人能平安躲避这么久,京中一定有位高权重者照拂。

    “如今朝中再无有望分权的其他皇子党羽,又有何人会助古纥人胡言乱语。”

    楚明玥的花园里,拱形长廊架起的藤萝花自头顶挡住夏日灼光,繁密花叶投下的阴影绵延出一道芬芳馥郁的花廊。

    花廊下传出花芷萝的声音,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段时日,楚明玥把她照顾的极好。

    花芷萝躺在藤竹躺椅上,身上盖着一条冰丝毯,她正从一旁的小桌上拿下一块坐冰的西瓜,被长生眼疾手快一把夺下。

    “哎呀,好长生,你就给我吃一块儿吧,我这每日里喝汤药,嗓子眼儿直往外冒苦气。”

    长生把西瓜放回冰盆里,丝毫不留情面,“不行,孙太医说你年内不得入寒食。你不遵医嘱,若是哪日死了,阿姐要伤心的。”

    “哎哟呸呸呸,你这丧瓜孩子,回屋念书去,整日嘴里没句好儿。”花芷萝坐起抬了抬手臂,做出要收拾他的模样。

    小案另一边的藤竹躺椅上,楚明玥半躺着往口中送入一小块儿西瓜,她未侧目,只听到长生一路跑走的脚步声。

    待她咽下口中凉甜果肉,忽然坐起,眉目皆是惊喜,凤眸越过小案往那端一挑,唇角抑不住得意之色,“他方才可是唤我阿姐了?”

    花芷萝接过水月递给她的温热花茶,复又躺下,“瞧你这一脸喜色,没出息。”她轻剜楚明玥,“那丧瓜孩子都要被你惯成这府里的小祖宗了,一声阿姐就给你高兴成这样。”

    她朝那边抛一个飞眼,尚有些许苍白的唇角勾出一抹坏笑,“你分我块儿瓜吃,我保证替你把那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楚明玥双腿盘坐,又拈起一颗葡萄朝花芷萝晃了晃,接着送入口中,“你?”她竖起一根食指伸出手臂摇了摇,“我不信,长生被你带几日,定是要染上一身纨绔习性。”

    花芷萝不满瞪她一眼,说回先前话题,她放下花茶撑起手臂侧卧,“你说这朝中,是哪家不怕死,敢包庇那些古纥人。”

    楚明玥歪头沉思片刻,摇头,“不知,不过,那些未抓到的天罚流言散播者,大抵是不想抓。”

    “你怎知?”花芷萝挑眉,“你入宫了?”

    楚明玥翻过去一个白眼,“我这些日子忙着照顾你,都把要入宫的事情给耽搁了。”

    她白日醒来,惯不记夜里做过的梦,但那日突梦儿时之事,她一直谨记,要入宫和那人谈一谈,以解心中所惑。

    花芷萝幽幽叹一口气,戚哀长喊:“想我花家门楣往昔何其荣光,一朝凋敝,啧啧,往后啊,你得一直照顾我,我孤苦无依,太惨了,昭阳郡主可不能不管我。”

    楚明玥听着这番话,神情逐渐沉凝,她复躺下,缄默几息,终于展颜舒笑。她知花小六,正如花小六知她。

    那一番话,恰恰说明在花小六的心里,不曾因花家与楚明玥心生芥蒂,也是属于花小六的独特安抚,她在告诉楚明玥,无需愧疚。

    头顶一阵窸窣响动,是睡在花架上的玉狮子伸直四条腿翻了个身,随着它的动作,萝叶一阵晃动,有光束顺着罅隙漏下来,打在楚明玥的脸上。

    她抬手覆住双眸,以躲灼光,只是眼皮下,仍旧一股酸涩热意。

    一连数只黑羽鸟从大明河宫的小书房窗口飞出,转而振翅入九霄。

    小书房里,崔司淮、张辞水站在书案一尺开外,而书案后尚低头执笔之人,左手腕上依旧缠着绷带。

    二人相视一眼,崔司淮先开口。

    他往前迈一步,拱手行礼,十分规矩,“启禀陛下,微臣无能,未能从天辰道人口中审出其幕后主使者。”

    书案后的人未停笔,直到批完最后两本奏折,才面露厌恶把手中毛笔抛入笔洗。

    生眼疾手快一把夺下。

    “哎呀,好长生,你就给我吃一块儿吧,我这每日里喝汤药,嗓子眼儿直往外冒苦气。”

    长生把西瓜放回冰盆里,丝毫不留情面,“不行,孙太医说你年内不得入寒食。你不遵医嘱,若是哪日死了,阿姐要伤心的。”

    “哎哟呸呸呸,你这丧瓜孩子,回屋念书去,整日嘴里没句好儿。”花芷萝坐起抬了抬手臂,做出要收拾他的模样。

    小案另一边的藤竹躺椅上,楚明玥半躺着往口中送入一小块儿西瓜,她未侧目,只听到长生一路跑走的脚步声。

    待她咽下口中凉甜果肉,忽然坐起,眉目皆是惊喜,凤眸越过小案往那端一挑,唇角抑不住得意之色,“他方才可是唤我阿姐了?”

    花芷萝接过水月递给她的温热花茶,复又躺下,“瞧你这一脸喜色,没出息。”她轻剜楚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