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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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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指尖微凉,像一束山涧冷泉覆在她跳动的脉搏上,顺着肌肤沁入躁动的血液,冷却她心底的愤怒与委屈。

    楚明玥怔怔眨动如扇长睫,尚不及反应,只抬头望着青年鬓边湿渍,照夜白在院外一声长鸣。

    他仿佛御风而来,带着滚烫又湛寒的诡谲气息。

    敞开的院门陆续有人跟着进来,张辞水、数名内宫禁卫,楚明玥明眸轻眨,视线越过瘦削硬朗的肩骨,还看见太医署的孙太医被张辞水拖着,气喘吁吁。

    待孙太医走近,宣珩允一声暗哑轻语,“皇姐莫怕。”把她手腕以掌托起,孙太医覆上一张净帕,三指搭脉。

    楚明玥愈发困惑,但她像是被抽离一半神魂般,只剩下翦眸轻转,诧异注视着二人古举止。

    她望着孙太医阖眸探脉,屏息几刻,突然拧眉发出不解鼻音,她的心跟着一揪。

    继而又一喜,孙太医可为花小六诊治。

    为花小六瞧病的大夫,是薛府后宅里养着的的自家大夫,口风紧得很,楚明玥这才声势浩大来别庄探病。

    就在她眉梢染上喜色之际,孙太医拧紧的眉心展开,收回那张帕子躬身对楚明玥道:“冒犯郡主了。”又转身对宣珩允道:“禀陛下,郡主脉象平稳,身无异症,不过适逢夏日,心火旺盛,平日里煮些去火凉茶便可。”

    楚明玥无声听着,心念这火是方才气出来的。

    而宣珩允稍侧头垂眸俯视孙太医,沉声问:“可确诊无误?”

    孙太医沉默一霎,“微臣以性命担保,郡主身体康健。”

    至此,宣称云闭眸深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沉积于他胸间的万顷巨石终于在确认楚明玥无恙的瞬刹,化为粉齑,被一口长息吹散,悠悠散于灿灿霞光里。

    而他的视线,也终于从楚明玥脸上移开,扫过院子里跪成一片的人头。

    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宣春晖,对于宣珩允的到来显然是措手不及的。

    都道当今圣上沉迷求仙问道,每日下了早朝后从不踏出寝宫半步,怎会。

    楚明玥垂下手臂,腕上凉意退去,她眩懵的意识逐渐回拢,“陛下可是来救人的。”

    黑衣骑办事,向来神速,若说他已然洞悉薛家及这里的一切,她是信的。只是她却不知,他竟会为了一桩门庭内宅家事,亲自来此吗?

    是因为这是先帝赐下的亲事,所以才会重视?他似乎也并未真的崇敬先帝。

    撇开这些疑惑,她的心里还是喜悦的,方才,她本也想过要入宫去找他解除这桩亲事。

    而他来了,这世间就再无险阻,这处阴暗潮湿的院子再不是困住花小六的囚笼。

    她信他,却不是出于对至高皇权的盲从,是什么呢,她未深思,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她去做。

    “朕……”他的目光灼热,笼着一层被压下的猛烈情绪,薄唇含笑,“朕是来自救的。”那个淡淡的笑容犹如浸在最烈的酒里,被酿成最深的夏日。

    这个举动被楚明玥归类到了陛下近日言行怪异的范畴里。

    宣珩允迈出一步,近到炽热的吐息洒在楚明玥似皎月的额头、发鬓,他微俯身,裹挟着血腥气得陌生感倾压而下,他修长的指节微屈,从楚明玥晃动珠钗的侧颊而过,指尖勾起挂在钗珠上的丝白蛛网。

    楚明玥错眸躲闪,心尖上猛地跳了跳,这个人真的太陌生了,可扑面而来的陌生感里又夹带着遥远的熟悉。

    凤眸垂落,她蓦然瞧见宣珩允掩于阔袖袍下的左手腕,露出缠绕着、渗出血迹的绷带。

    她樱唇轻启,尚未出声,突然一声尖利的哭喊响彻四野。

    是宣春晖。楚明玥退开数步转身冷视。

    而宣珩允的眸底则陡然一暗,来时路上,他收到黑衣骑送来的讯息,知晓楚明玥入薛庄迟迟未出,至于庄子深处、屋里里边的事,黑衣骑不知。

    跪满院的府婢、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私兵的府仆,皆跪在院门,正是堵着院门阻人离去之姿,这番景象,在宣珩允的脑海里稍微一延展,就是以下犯上、试图谋逆之行。

    谁让,九五之尊的人生经历中,多的是与谋逆相关的事情呢。

    宣珩允大步挡在楚明玥身前,以身作盾将她护住,右手以无人察觉的瞬息打出一个手势。

    须臾间,“飒”一声响,张辞水手臂一挥一落,似一阵风掠地而起,斩风刃寒光凛凛,只是眨眼功夫,寒刃架在宣春晖颈上。

    同时,不知何处而来的黑衣骑从天而降,数十把斩风刃直晃得那些私兵抱头闭眼,一动不敢动。

    变故来得突然,宣春晖刚喊出一声“求陛下”,就觉脖子上一凉,利刃寒光晃在她眼皮子上。

    她不敢再发出任何哭喊,嘴巴尚大张着,忘记合上,而那句“做主”被卡在喉咙里,生生呛得她双目大睁,泪花滚下,硬是不敢咳出一声。

    而被挡于身后的楚明玥,这次是真被猛然出现的变故整懵了。

    她仰望着挡在身前的玄衣脊背,讶色跃然脸上,眼前的人影,真的不似那个隐忍、不形于色的宣珩允。

    这个人,情绪外显而不稳,像是青稚的、有脾气的,可他这些时日于政务上,又一切如常。

    但此时,她真的分不出心思在宣珩允身上思忖。

    “陛下。”楚明玥轻唤,“请容孙太医为芷萝诊治。”

    话落,她未等宣珩允回应,侧目朝孙太医点头示意,又吩咐丹秋、水月二人扶花芷萝在廊下靠柱而坐。

    安排完这些,她稍许思量,估摸着宣珩允如此大动干戈,是有误会,就将方?

    是因为这是先帝赐下的亲事,所以才会重视?他似乎也并未真的崇敬先帝。

    撇开这些疑惑,她的心里还是喜悦的,方才,她本也想过要入宫去找他解除这桩亲事。

    而他来了,这世间就再无险阻,这处阴暗潮湿的院子再不是困住花小六的囚笼。

    她信他,却不是出于对至高皇权的盲从,是什么呢,她未深思,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她去做。

    “朕……”他的目光灼热,笼着一层被压下的猛烈情绪,薄唇含笑,“朕是来自救的。”那个淡淡的笑容犹如浸在最烈的酒里,被酿成最深的夏日。

    这个举动被楚明玥归类到了陛下近日言行怪异的范畴里。

    宣珩允迈出一步,近到炽热的吐息洒在楚明玥似皎月的额头、发鬓,他微俯身,裹挟着血腥气得陌生感倾压而下,他修长,都该死。

    心底的愧疚化为狠戾的刃光,刺向半张着嘴的妇人。

    他朝张辞水瞥去一个眼神,张辞水心领神会,收刀入鞘,手臂一抬,黑衣骑手中玄铁利刃齐声入鞘。

    可笑宣春晖此时,竟认为是陛下顾念皇家血脉情深,要为她做主。

    她跪地向宣珩允挪了几步,哭唱一声,“求陛下做主啊。”这一声,终于是如愿喊出来了,喊声凄厉惨绝。

    宣珩允如剑眉峰蹙动,长臂背于身后,覆下鸦色睫羽勾唇冷笑。

    “陛下,芷萝与我儿是先帝亲赐婚事,楚明玥闯入我宅强抢我薛家儿媳,敢问是何道理!”她怒目圆睁,以掌拍胸,声嘶力竭之态恍有天大冤屈。

    宣珩允侧眸轻扫,沉湎不语。

    楚明玥却是凤眸微颤,对于宣珩允的熟悉在方才他的一个眼神里拾回几分,至少那须臾之间他和张辞水的无声言语,她读懂了。

    他要杀薛家。

    宣珩允并不在意花芷萝与薛家的亲事,他本想现下就带楚明玥走的,但他见楚明玥频频向廊下孙太医那厢张望,显然很是担忧那名昏过去的女子。

    遂漫淡撩了下眼皮,幽幽开口,“你儿与花家女的事,全凭昭阳郡主主理。”

    宣春晖本跪地挺胸,闻言眸色瞬黯,方才犹如飞蛾扑火之勇气颓然倾泻,几欲瘫倒在地。

    楚明玥若有所思,放下心来,她要等花芷萝醒过来,听一听她的意愿,另外,她也不希望薛家悄无声息就消失于上京的林宇里。

    她要当朝诸部光明正大去查,依国法去判,纵不是死罪,哪怕流放、抄家、亦或贬为庶人,都无妨,她要此案戳上红泥宝印,张贴于榜,广之于众。

    她要的从不是谁人的性命,而是,要那些曾经向薛家上贡过金银、又自认为这些好处流入了定远侯手中的人知道,他的父亲未得他们分毫。

    这时,孙太医颔首过来,“禀陛下,禀郡主,病人脉象虚弱无力,依微臣拙见,已是……”

    楚明玥闻言心上一跳,掐紧掌心细肉,“是如何?”

    孙太医斟酌一二,却未找到足以替代病人眼下境遇的词,只得如实回禀,“怕是命不久矣。”

    “怎会?不是说三月染上风寒,风寒之症怎会要人性命。”楚明玥突然侧首,寒冷的眸光直刺宣春晖脸上。

    今日宣春晖的态度,再观花芷萝所住之处的环境,她是猜到一二的,可是,不敢深想。

    可笑,想她前日在薛府,还猜测小六是不愿在薛府受气,自己搬来别庄。

    楚明玥紧紧咬着银牙,不想再给人留活路了。

    “郡主,小姐醒了。”水月颤声轻喊。

    楚明玥曳裙大步至廊下,在长石上坐下,扶花芷萝靠在自己怀里,“小六,”她附耳轻语,“你可是想永远离开薛家,再无干系。”

    花芷萝虚握一把楚明玥袖上衣料,苍白干燥的嘴唇吃力动了动,吐出微弱的音节。

    她的声音虚弱如短促气音,似一声短息,但楚明玥听清楚了。

    不,花芷萝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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