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夜话
“哎。”
宁振江叹了一声，也坐起来。
赵氏起身把被子掀起了一角，冷风直往被窝里灌。
“当时清堂岳父过世，他岳母也在场，咋不说他岳母是个克星？偏偏说他姨妹，不过是旁人学舌的胡说。
那姑娘跟清堂媳妇一个窝里长大的，心气差不到那里去。
你看清堂媳妇就知道，她妹子也怕是个知礼孝顺的，她跟木生要是成了，我看倒是好事。”
“你没脑子啊！”
赵氏戳宁振江的头，“要是清堂岳母是个克星，早就把她男人克死了，还用等到这年？”
“要是清堂姨妹是个克星，一出生就该把她爹克死了，也不用等到这年啊。”
宁振江反驳道，“一个人的寿命都是上辈子的积德积怨。说不准上辈子清堂岳父欠了那个地痞的命，这辈子以命偿命呢。
自己的寿命，怎么会被亲人克掉呢？摆明了就是胡说八道。”
赵氏一听，似乎有一些道理，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反驳的词来。
心底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了想，觉得宁振江说的有道理，半晌才问道：“他爹，这事你算是应下了？”
宁振江不愿意跟赵氏意见相佐，只道：“我可没有这样说。反正我觉得清海年纪不小了，而且已经跟咱们分家了；
他的事情他自己有主见，我们帮他娶了媳妇，父母该做的事情算是完成了。
如今的日子咋过，他心里有谱，反正我不想搀和。”
赵氏一听，叹了一口气，“他爹，你说得对，儿子总得有自己的心思和主见，不能一辈子爹娘替他拿主意，你不掺和，我也不管了。”
宁振江大惊，愕然地看着赵氏，黑暗中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辈子爱替人拿主意的老太婆，怎么一下子就转了性子，忍不住确定一下，“他娘，你真的不管了？还是有旁的打算？”
“真不管了。”
赵氏舒了一口气，笑道：“一辈子我都做恶人，你做好人，孩子们跟你亲。
这回我也做做好人，儿子如今大了，你替他拿主意，他该怨你了。
我总不能带着孩子们的怨气进棺材。”
都说越老越能看透世事，宁振江想，这句话真的很正确。
赵氏如今这一番话，不管是不是真心、能不能做到，至少她觉悟了，懂得生活不能强求了。
老两口又说了很多的往事。
赵氏最终感叹道：“要不是清海媳妇过门，我还真不知道，清河媳妇原来是一等一的好儿媳妇。
到老才算长了一些见识，一辈子没有白活。”
听到她如此感叹，宁振江缓声笑了笑，“清河媳妇是个难寻的好脾气，这两个儿媳妇，咱们心里有了谱儿。
以后清泉挑媳妇，可得擦亮了眼睛，不说寻个清河媳妇一样的闺女，至少要寻个温柔知礼的。”
赵氏点头表示同意。
“不晓得彩霞在婆家过得如何。”
宁振江忍不住感叹，自己是嫁女儿，如今瞧这架势，跟卖了女儿一样。
宁彩霞自从三朝回门过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逢年过节她婆家的下人们会送些礼品过来，都是最普通的东西，一点都不见得精贵，令赵氏很没有面子。
赵氏去过几次，都没有见到宁彩霞的面儿。
门口的人总是说进去通报，然后就出来说，三少奶奶身子骨不好，不得见客，让亲家下回再来，跟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了赵氏回来。
照说是姻亲，应该见见亲家。
可是宁彩霞自从定亲，就一直都媒婆跑来跑去，从来没有见过亲家的面儿。
赵氏那时一门心思只想攀上高枝儿，对旁人的不敬重不在乎，如今看来，这门亲事答应得太草率了。
女儿目前是什么境况，她一概不知。
就算女子身子骨不舒服，亲家、姑爷总该见见吧？
而不是像打发要饭的，叫下人说句话就算了，她又不是把女儿卖到刘府去做奴婢了。
“我去了几次，连面儿都不给见着，下次你去，兴许能见着。”
赵氏也叹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闺女嫁了过去，咱们没有见过亲家，没有见过姑爷，如今女儿也见不着了。”
说起这个，宁振江就有些恨赵氏，当初是她非要把女儿嫁到柳家去的。
自己反对过，无奈她们母女齐心，
背着自己把这事给应了下来，自己反对一点力度都没有。
这话要是明着说了，赵氏又要吵闹，心中的怨气都不能消除，声音里透出不耐烦，“你去都见不着，我一外人，咋能见着？
晓得的，知道咱们女儿嫁到县城大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闺女嫁到宫里做娘娘去了”
“咦，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可悄声些。”
赵氏忙喝住他，“这事儿真是难办，我心里头越来越不安。
要不让大丫替咱们想想法子，她在县城有米铺，认识的人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一打听就出来的。兴许能见到彩霞呢。”
“咱们总是麻烦大丫，给了人家啥好处？”
宁振江不满地瞪了赵氏一眼，只是黑暗中赵氏看不见而已。
“你不去说，我明早去说。”赵氏不以为然。
儿子的事情还没有办妥，又想起了闺女的事情来，宁振江一晚上没有睡。
想起宁彩霞，心里就堵得慌，抱怨不该把宁彩霞嫁到那么远去。
赵氏第二天早上果然跟宁婉婉说起了这件事来，问她能不能去柳家看看情况。
“彩霞是柳府三少爷的正房奶奶。”
说起这个，赵氏忍不住一脸的得意，却并不告诉宁婉婉实情，只是道：“算是给咱们长脸了，大丫啊，你正好在县城有米铺，没事帮我看看彩霞去。”
“大伯母，要不您跟我一块儿去？”
宁婉婉笑着问道，她早就看得出赵氏可能根本没有进过柳府的大门，她对柳府的描述，更像是从年画上看来的。
“我就不去了，乌七八糟的老婆子，去了彩霞也没脸。”
赵氏弹弹衣裳上得灰尘，又拢了拢头发，才道：“大丫，你哪日去县城啊？不行让正宏去也行，带些家里的闷花生给彩霞，她最喜欢我的闷花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