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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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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恩煦原本还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死了?

    她若有所思地转头去看窦褚。

    窦褚也看着元玖。

    依旧面无波澜。

    元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可刚才寝殿外乱作一团,她竟没看到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于是,赶忙低着头,悄悄退了出去。

    大殿内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但柳恩煦的心情和刚才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窦褚转过头,就看柳恩煦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

    柳恩煦这才回过神,别开了视线,神思恍惚地低头看自己按在床上的手。

    怎么会这么巧?

    柳恩煦突然抬头,语气带着些质疑。

    “王爷怎么不问悠歌是谁?”

    窦褚的眼睛一直都没从柳恩煦身上移开过。

    此时正好撞上她难得一见的满腹狐疑。

    于是他身子向后靠了靠,嘴角微翘:“王妃的意思,是我杀了人?”

    他依旧盛气凌人,眼里没有温度,甚至连一点点异常都没有。

    “和元玖一起来的那些舞姬去哪了?”柳恩煦继续问。

    她不知道自己正走在刀刃上。

    窦褚的嘴角缓缓落下,面色阴沉,似是怫然不悦。

    这么多年,还从没人敢质问他。

    于是,他手指捏起几根掉落的猫毛,语气极为生硬:

    “死了。”

    柳恩煦只觉得呼吸都暂停了片刻。

    她从没想过窦褚会这么暴戾。

    “为什么?以你的身份,何至于弄死那些手无寸刃的女人?不喜欢,可以让她们走1

    柳恩煦的语气越发咄咄逼人,可那声音里明明有些颤抖。

    窦褚手里的猫毛化成了粉。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表情逐渐柔和。

    “我是想杀了她们,可惜,没给我这个机会。”

    窦褚平淡无奇地实话实说。

    而悠歌的暴毙。

    是因为毒药里的奇药和解药相冲。

    这也是怪老头这迷药最难得的地方。

    除非拿了怪老头的解药。

    否则,只有死。

    只不过窦褚没必要跟柳恩煦解释什么。

    柳恩煦这才把前倾的身子缓缓直立起。

    她的直觉告诉她,窦褚没有说谎。

    但是谁杀了那几个人?

    看着窦褚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

    她知道即便自己问,窦褚也不会说。

    她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呢?

    人都死了。

    “那以后呢?还会有这样的事吗?”

    柳恩煦语气温和了些。

    窦褚看她紧紧钩在一起的手指。

    再看她逐渐黯淡的脸色。

    她这么问。

    是怕这么可怕的事发生到自己身上。

    于是窦褚那只一直摩挲着猫毛的手,终于离开了那团黑。

    转而翻了两页《妖鬼录》。

    “给我念念。”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柳恩煦怔楞祝

    没等柳恩煦反应,他已经靠着软垫,闭上了眼。

    可柳恩煦现在哪有心情念故事。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把书抱起来,只不过半天都没念出一个字。

    “缺花费了?”

    窦褚猝不及防地问了句。

    正好打断了柳恩煦的担惊受怕。

    她只觉得一头雾水。

    “能照顾好他吗?”

    窦褚接着问,左手摸了摸他的猫宝贝。

    柳恩煦想到窦褚恐怕识破了自己把猫引来的事。

    她下意识点点头,“嗯”了声。

    闭着眼的窦褚,只觉得这声音听着委屈极了。

    睁眼就看到柳恩煦那双荔枝眼睁得圆圆的,小鼻子还有点发红。

    可比娃娃精致多了。

    窦褚微不可见地笑了下:“明天带着书去东翼楼。”

    说罢,起身走出了云霞殿。

    柳恩煦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窦褚像他刚才过来一样。

    来无影,去无踪。

    ——

    翌日,柳恩煦起的比平日稍晚了些。

    昨日窦褚离开后,她又去偏殿查看了悠歌的情况。

    只不过管事多少怕吓着小王妃,也没让她靠近悠歌的尸体。

    直到家仆把尸体抬走之后,才听府医说,悠歌是毒发身亡。

    柳恩煦为这个正值妙龄的女孩感到遗憾。

    元玖的情绪更是一直都提不起来。

    索性,柳恩煦交代元玖休息几日,又把枝幻调来了自己身边。

    刚起来没多久,柳恩煦先去看了秀月的情况。

    见她头上缠着纱布,但气色好了不少。

    府医说,也许这几天就能醒过来。

    刚出了秀月房间,柳恩煦就瞥到一个小中宦正在主殿外探头探脑。

    她好像没怎么见过这个人。

    于是,在殿外徘徊的木七正琢磨着怎么给柳恩煦留下个好印象时。

    就被柳恩煦当成了对悠歌下毒的帮凶。

    只不过,小王妃并没张扬,而是悄悄走上前,重重地在他肩膀拍了下。

    木七这才从自己的对话排练中脱戏,转头看着心目中的小仙女。

    可惜,今日的小仙女,不高兴。

    “你干嘛的?”

    这是柳恩煦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凶巴巴的。

    但,还是高兴。

    木七笑了,将一个小木盒举过头顶,恭敬道:“奴才帮王爷来送东西。”

    柳恩煦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窦褚身边的人。

    语气也随之转好不少,让枝幻接过盒子,又放缓了声音道谢:“有劳公公了。”

    木七可没狄争那么沉稳,脸上的笑像烟花一样炸开。

    挠了挠后脑勺。

    摇着头道:“没…没事儿。”

    柳恩煦也笑了笑。

    倒是旁边的枝幻翻了个白眼。

    柳恩煦刚想进屋,木七才想起什么,补充道:“王爷说,请王妃照顾好他的猫,这是报酬。”

    报酬?

    柳恩煦又看了眼枝幻抱着的箱子。

    糊里糊涂地点点头。

    重复道了谢。

    木七开心地走了。

    像只吃了萝卜的兔子,蹦蹦跳跳的。

    柳恩煦进了大殿,接过枝幻手里的小箱。

    倒也不觉得沉。

    可打开以后,柳恩煦脖子都弯了。

    眼睛像被吸到了盒子里似的。

    厚厚的一沓银票。

    抵得上她之前那箱的四五倍。

    心里忍不住酸了下。

    一只猫,至于的么。

    ——

    柳恩煦看着面前那箱巨资。

    又想起了几天前,秀月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鬼伯那可能查到了消息。

    可现在秀月这样,即便清醒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门。

    于是,她琢磨了半天,想遮掩着身份亲自跑一趟。

    她让枝幻给她寻了一身素色的胡服,还特意找了顶皂纱帷帽。

    又交代枝幻留在云霞殿好好照顾那只贵重的猫。

    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小丫鬟出了门。

    小丫鬟平时不是贴身照顾柳恩煦的。

    对小王妃的性子不熟悉,也不敢多问,只有言听计从。

    出门没多久,柳恩煦就借着口渴,去了趟茶楼。

    顺便把两个丫头留在了那,自己偷偷跑去了养济院。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此前秀月倒是跟她说过养济院的位置。

    但回了京城之后,祖父不愿意她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到处跑。

    所以,她才每次都让秀月去帮她送银子。

    上次见鬼伯还是几年前了。

    之后就都是秀月替自己和鬼伯接头。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怕给姨母找麻烦。

    但现在这种担忧倒是逐渐减少了。

    更何况鬼伯一直不遗余力地帮衬着自己。

    柳恩煦印象中鬼伯眼神不好。

    她想着等秀月康复了,会找机会和鬼伯坦白身份的。

    柳恩煦摸索着来到西市的古彩巷。

    养济院门口打桑葚的几个小男孩,见来了个衣袂翩翩的姐姐,纷纷瞪圆了小眼珠。

    柳恩煦倒没觉得自己穿的有什么特别。

    就这么一瘸一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

    大院里,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外面走进来的小姑娘。

    一时间各种打牌,唱戏,谈曲,骂街的嘈杂声都弱了下去。

    柳恩煦找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婶婶,弯着腰询问:“请问,鬼伯在吗?”

    大婶正在盲绣的针头不小心扎了自己一下,才缓过神,一边点头,一边指了指最北面的房子。

    柳恩煦道了谢,抬步往里走。

    鬼伯听到外面的异常,也正往外走。

    刚巧和进门的柳恩煦撞上。

    鬼伯多少见过世面,一看姑娘这身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柳恩煦关了门,开门见山地将那个小箱子递给了鬼伯:“这些日子有事耽搁了,消息查到了吗?”

    鬼伯听了声音先是一愣,但给他这么送钱的只有月姑娘。

    随即眯了眯眼,问道:“月姑娘这声音?”

    柳恩煦将帷帽拨开,露出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和笑成弯月的眼睛,咳嗽了两声:“染了风寒,嗓子有点难受。”

    因为秀月的声音更清脆,柳恩煦的声音总是软糯糯的。

    鬼伯又眯着眼看了看。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比几年前长开了不少。

    可那笑,还是没变。

    鬼伯笑着点点头,打开箱子看了看,又问:“这刚几天,姑娘哪来这么多银子?”

    柳恩煦也不能说是给人养猫挣得。

    哪个冤大头能这么慷慨。

    于是随口编了一句:“做了点小买卖,这些银子够扩建外阜的暗桩了吗?”

    鬼伯见月姑娘积极的样子,有些为难地应:“短期维持是可以的。长期来看,恐怕还是不够。”

    柳恩煦并不意外鬼伯这么讲,赞同的点点头。

    她自然会想办法弄银子。

    只不过鬼伯突然笑了笑,将小箱放在一边,才又说:“你也不用太着急,我想到个生财的办法。以后你也不用总往养济院跑了。”

    柳恩煦倒是来了兴趣。

    她和鬼伯认识这么久,鬼伯年级虽大,但是脑子可不笨。

    甚至说,精明得很。

    不然这些年,也不可能建立这么庞大的情报系统。

    就连他选的人都非常可靠,现在更是遍布五湖四海。

    可谓是目光如炬了。

    鬼伯见柳恩煦坐下,继续说道:“我在吉财当铺埋了个桩。以后可以直接去那找我,或者掌柜。除此之外,我正让人去散播卖信息的消息,手上的情报网不用可是浪费了。”

    说着,鬼伯把一张字条递给了柳恩煦。

    柳恩煦没打算回去再看,而是接过来就读了一遍。

    她让鬼伯去查伯父柳博昱的情况。

    字条上写了柳博昱手下的资产,妻妾的信息,甚至还找到了他的外宅。

    柳恩煦满意地点点头。

    才又问道:“能治怪病的名医还是没找到吗?”

    鬼伯遗憾地摇摇头。

    这也是让他感到沮丧的事。

    即便手下的人遍布各处,可依然没有半点线索。

    柳恩煦把纸条收好。

    也没因此坏了情绪。

    这样的答案,她早就习惯了。

    柳恩煦又和鬼伯聊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等在茶楼里的两个小丫头因王妃不见了踪影,早已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可小王妃交代了,让她们坐在这里等。

    两个人才坐在这干着急。

    正商量着要不要回府告诉管事时,就看见一袭白衣女侠装扮的柳恩煦瘸着脚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可柳恩煦自以为到位的伪装,在窦褚眼里就如同一层薄纸。

    窦褚从没想过自己的银子会送到养济院。

    这种朝廷专给鳏寡孤独建的收容所,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充大头。

    他更不明白她小小的身体里,哪来的那么多能量,能让她热衷于多管闲事。

    还是用一箱能买下东市整条巷子的银子多管闲事。

    窦褚的拇指摩挲着茶杯。

    一缕阳光打进来,照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

    站在一边的木七怔怔地看着窦褚。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是在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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