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挑拨
郁昕翊神色一滞, 转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一脸愠色。
可他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他刚刚的确和女人在一起,可并非她想的那样。
他拿着棉布将打湿的手擦干,坦白道:“是和女人在一起。”
说着他也不再犹豫, 开始脱下自己的外袍。
柳恩煦脸上的怒意更重, 可就在郁昕翊褪下那件宽袖长袍之后,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眼前的郁昕翊一袭黑色夜行衣,正漫不经心地拆解腕带。
湢室氤氲的水汽, 将他身上的血腥味蒸腾地更加浓烈, 连他自己都厌恶地蹙紧了眉头。
他垂着眼,没再和柳恩煦对视, 像是故意躲避她澄澈的目光, 不想把任何肮脏和她扯在一起。
他嗓音略微沙哑:“听话,进去等我。”
柳恩煦沉默,转身离开了湢室。
她坐在床头, 听着湢室里传来的水声, 而后是很长时间的寂静。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面具后的样子。
即便她知道他的身份,他的目的,可她终究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在她心里, 他始终像天上那轮清亮的皎月,触不可及。
而就在刚才, 她才发现他竟好像折了翼的孤雁,跌落在肮脏的泥沼里, 无法翻身。
柳恩煦心头有些疼。
她起身去锁着灵隽信息的小箱里掏出了那只骨笛。她摩挲着小小的骨笛坐在床边,脑子里都是灵隽那日弹的那首边塞曲。
两个风光霁月的少年, 该像雄壮的金雕,飞旋在洒满阳光的广泽平原上。可惜…
正思索着,郁昕翊边擦着头发边走近。
他换了一身与平日无异的月白色寝衣, 坐在柳恩煦身旁,抬手捏起了她捧在手心的骨笛。
“那日忘了拿给你,暗桩的人同小霖的信息一并送来的。”
柳恩煦放松地靠在窦褚肩头,语气平淡地道。
郁昕翊沉默,将骨笛在自己修长的指尖转了几绕,随后从骨笛里取出了红线,挂在柳恩煦脖子上。
“先存在你这,替我保管好。”
柳恩煦捏着那只垂在胸口的骨笛,心疼地看着眼中满是血丝的郁昕翊,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郁昕翊侧脸啄了她手心一口,身子往床上一靠,手肘撑着床案,笑道:“刚才有个小姑娘不高兴了。”
柳恩煦本还忧伤的情绪,被他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打断,眼中的迷离消散。
她埋怨地侧过身,瞪了他一眼,埋怨道:“我不喜欢殿下身上染上胭脂味。”
郁昕翊挑眉,长音“嗯”了一声,舌尖抵着唇角:“那你来验验,现在还有吗?”
柳恩煦俯下身子,压在郁昕翊的胸膛上,像只小猫轻浅地嗅了嗅。随即摇摇头,依旧不悦:“还有。”
郁昕翊噙在嘴角那抹不羁的笑更浓。
他伸手将刚坐直身子的柳恩煦拉倒,自己翻身撑在她面前,像扇阻挡她离开的门。
他俯下身子去嗅她身上令人迷醉的芬芳,用鼻尖扫过每一寸属于他的沟壑和山谷。直到薄唇叼起披帛一样的长带,毫不费力地卸掉了对襟的束缚。
明晃晃的大殿里,柳恩煦羞涩地用手掌捂住了脸,可没等放下,就觉得挂在胸前的骨笛被含起,随后她感受到他炙热的鼻息。
一阵酥麻,让她忍不住把手落到嘴上,直到郁昕翊滚热的气息从骨笛处落回到耳边:“说说,怎么才能只有你的味道?”
说完,柳恩煦的手被郁昕翊挪开,固定在了身侧。她含羞地咬紧唇,结结巴巴道:“火烛…刺眼…”
话没说完,自己的唇被温柔的启开,滑进嘴里的是一股又一股令她忍不住释放的温柔挑弄。
他似是满足地轻笑一声,暧昧的气音流出:“我也想看看夫人面具下是什么样子。”
柳恩煦那股憋在胸口的气瞬间泄了出去,发出了几声娇软的闷哼。
郁昕翊嘴角的笑意更深,他一个翻身倒在软褥上,抬手将她托举到腿上。她身后烛火耀眼,入眼的那抹娇柔遮蔽住了他眼里原有的暴戾。
她垂在胸前那缕顺滑乌黑的发,被明亮的烛火映的像条灵巧的小蛇,发尖有如蛇信,摩挲着他疾风暴雨般的欲望。
郁昕翊猛地坐起身,轻咬了口歪斜在她心口处的骨笛下方,按着她腰窝缓声问:“躲什么?”
柳恩煦咬了咬唇,将潮红的小脸抵在他肩头,羞涩道:“殿下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
郁昕翊被她故意糊弄气笑了,拖着她的手一用力,将柳恩煦完全沉进了那片分不清你我的虚无中。
——
翌日早。
郁昕翊特意陪着柳恩煦一起用了早膳。
柳恩煦含了一口清粥在嘴里,才开口问:“今日我想回母家看看,殿下要去吗?”
郁昕翊用膳的速度一向很快,他正拿起手边的细布擦了嘴,拉着她的手,语气温和地道:“宫里的事忙完,我去找你。”
柳恩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继而斯文地继续用膳。直到碗里的清粥见底,才听门外狄争匆匆从殿外走进来,像是有事禀报。
郁昕翊也没打算避讳柳恩煦,只对狄争点点头。
狄争面色郑重道:“刚传来的消息,右丞府上的侍卫和钱家的打手在闹市打起来了。”
柳恩煦若有所思地放下勺子,抬头看向狄争。
郁昕翊不紧不慢地“嗯”了声,语气平淡:“因为什么?”
狄争继续道:“许丞相的爱子许泉桀爱慕钱家三小姐,昨日喝多了酒,把姑娘给…”
柳恩煦惊讶地捂住嘴,抑制住了自己的惊呼。忍不住转头问郁昕翊:“钱家三小姐?跟柜坊的坊主是什么关系?”
郁昕翊见柳恩煦震惊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解释:“就是坊主。”
柳恩煦更惊,她见过那个雷厉风行的小娘子一面。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能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郁昕翊把她小手捧在两只手心里,轻轻搓了搓,神色如常地道:“别急,狄争还没说完。”
狄争这才继续往下讲:“钱姑娘性子烈,不堪受辱,一气之下把许泉桀给…阉了…钱姑娘中了迷药昏迷了一宿,早上起来吓坏了…刚好碰到小二带着钱家人来寻人。钱家人见着她们家三小姐一丝不挂坐在血铺上,当即就拔刀要宰了许泉桀。”
柳恩煦这才突然想到什么,垂眼看着捧着自己的那双手。
郁昕翊问道:“许相出面了?”
狄争道:“是,听说一早把季常客栈所在的那条街都封了,还找了宫里休沐的御医去给许公子诊治,可惜隔得太久,接不上了。”
郁昕翊松开柳恩煦的手,缓缓起身,又问:“钱家怎么说?”
狄争道:“钱富楠亲自出面,说和许家势不两立。”
郁昕翊“嗯”了声,让狄争先下去。
柳恩煦抬头就见窦褚那张面无波澜的脸上当即扬起了笑意。
她这才起身,沮丧地走到他身边,迟疑地问:“所以,昨日你身上才有花香?”
郁昕翊被她突然发问打断了思路。他也立刻想到了小姑娘在担心什么。
郁昕翊的嘴角再次扬起一抹暖阳般的笑,温声道:“我只是制造了混乱而已,并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柳恩煦当即变得有些委屈,质问的口气:“那怎么能一丝不挂呢?”
郁昕翊无奈,用手指刮了刮柳恩煦的鼻头:“你这么不信我啊?我找了个连自己都记不清楚的乞丐婆子给她脱的衣服…”
柳恩煦原本阴郁的表情这才转好些,她犹豫半天,才询问:“那…钱姑娘真的被…”
郁昕翊嘴角噙着笑,取了一支妆奁里的金丝玉双鸾点翠步摇戴在柳恩煦的发髻上。
他俯身在柳恩煦脸上啄了一口,抬步从她身边走过,留下句:“若今日见了她,记得问问。”
柳恩煦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琢磨着窦褚这句话。
今日?
我不是要回母家吗?
——
晌午过后。
文国公府。
柳恩煦刚踏进门,就看见一身水青色长袍的柳恩初正在丫鬟和母亲的搀扶下缓慢上前来迎。
柳恩煦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见他下床了。
即便此时他瘦削如骨,可眼中依然伶俐有光。
柳恩煦疾步如飞走到他面前,扶住了柳恩初的手臂:“天气凉,怎么出来了?”
柳恩初恹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他高兴阿芋回来,更高兴他终于能亲自来迎她归家。
看着柳恩煦对自己的关怀,他语气平静,不答反问:“阿芋过的好吗?”
柳恩煦依旧目光灼灼,看了眼同样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点点头:“很好。阿芋过的很好。”
柳夫人李氏从韦夫人嘴里多少听了些蓟王夫妇恩爱和睦的事。
可作为母亲,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今日蓟王没有陪同她一道回来。
她始终觉得她的阿芋故作坚强。
柳恩煦扶着柳恩初往里走,才见到祖母和韦夫人正搀扶着祖父柳君行往自己的方向来。
她匆匆给长辈们行了礼,却被临走近跟前的柳君行拦止住。
柳君行同样眉开眼笑:“别坏了规矩,蓟王妃可不能给老夫行这么大的礼。”
柳恩煦上前一步拉住老爷子的胳臂,语气轻缓地撒娇:“祖父~又不是多正式的回门,作为孙女给长辈们见礼还是要的。”
柳君行摆摆手,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你的身份,不论走到哪都变不了。让下人们看到,又不知道得传出什么谣言来。”
柳恩煦实在拗不过他,小手拍了拍老爷子胸膛,给他顺顺气,妥协:“好~祖父说不行礼就不行礼。”
韦夫人这才站在柳恩煦身前对她感叹:“别说你了,我回府尽尽孝道,他都不准呢。”
柳恩煦看姑母一脸埋怨地看着祖父,抬手捂着嘴笑起来。
柳君行心情愉悦,倒也不跟自己宝贝闺女置气。
复又拉起柳恩煦的手说:“前两日,蓟王殿下找的神医来府上了。”
柳恩煦一惊,追问:“来府上了??”
柳君行没注意柳恩煦的反应,继续道:“来了三个人,说是对小初的病症有所了解,商议出了治疗的方案,会先报给蓟王殿下。”
柳恩煦低下头,开始琢磨窦褚这么做的用意。
一边的柳恩初以为阿芋累了,才轻咳一声对柳君行道:“祖父别急,阿芋刚回来,好歹让她喝口水。”
柳君行“哎呀”一声,赞同地点头,拉着柳恩煦往盈华苑走。
柳恩煦听柳恩初这么护着自己,心悦极了,她对柳恩初俏皮地挤了挤眼,跟柳君行说:“等小初身子痊愈了,指不定多疼阿芋呢。”
围在柳君行身边的人都被小王妃幼稚的样子逗笑了。
柳恩初嘴角也扬起一抹笑。
若是他有一日能痊愈,他定会拼了性命护着阿芋的。
就像她为自己做的。
柳君行长“嗯”了声,语气严肃不少:“你倒是想的美,那时候小初恐怕忙得很嘞,国公府这一大摊子事,他可甩不掉。”
柳恩煦刚对柳恩初遗憾地耸了耸肩膀,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管事微曲脊背小跑上前。
他身后还跟了个冰肌玉骨,风韵娉婷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