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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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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恩煦也没顾上敲门, 推门而入时,灵隽正给柳恩煦早上送来的筝调音。

    柳恩煦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侍奉男人,会的吧?”

    灵隽糊里糊涂地点点头, 突然笑出声:“王妃忘了我是哪出来的。”

    柳恩煦也顾不上合不合适, 拉着他手臂就往外跑,同时对他交代:“王爷在殿里,你小心伺候, 他彻夜未眠, 你做些让他愉悦的事便好。”

    灵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王爷喜欢什么愉悦的事?”

    柳恩煦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 又道:“他不喜欢女人, 我想男人总归是有些兴趣的。你乖巧些,说不好他能留你在身边照顾。”

    灵隽眨眨眼:“王妃这不是给自己填了个情敌?”

    柳恩煦的确有这个顾虑,但她觉得男人做情敌总归比女人好不少吧?

    可她在抬头看见灵隽那张貌比潘安的俊逸脸庞时, 还是顿住了脚。

    这不是引火上身么?

    他讨好人的手段那么多?

    谁说红颜祸水非得是个女人呢?

    柳恩煦摇摇头, 又拉着灵隽往回走,更急迫地说:“去带上你的琴!”

    ——

    窦褚转醒,已是日暮。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翻身坐起,深深闻了一口夜帐内的薄荷香。这是柳恩煦特意用香炉熏的, 让他一睡醒就有种清爽的感觉。

    窦褚拨开夜帐下床,刚给自己倒了杯水, 就听外堂传进一段极轻的琴音。

    他一口将杯里的水灌进嘴里,抬步往外走。刚拨开珠帘, 脸色立刻沉到地底。

    柳恩煦坐在一架筝前,正和一个一身雪白衣袍的男子畅谈着音律。

    柳恩煦听到珠帘处有声音,才转头望过去, 就见窦褚负着手缓缓上前,幽深黯淡的眼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冷厉。

    灵隽赶忙跪在地上,俯首行礼。

    柳恩煦笑着上前,关切的语气:“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窦褚脸上一点笑意也无,垂睫凝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柳恩煦挽着他胳臂,笑哄:“灵隽特意把琴换成了丝弦,就怕惊扰了殿下。我这新曲子还是跟他学的。”

    她顿顿声,小心观察窦褚的表情,摇着他手臂撒娇:“这不是怕学不会嘛…”

    窦褚这才把目光落在她脸上,怏怏不乐,慢悠悠开口:“这就是你找回来的,美人?”

    柳恩煦面不改色地轻点头,解释道:“我找了不少乐师,可论音律知识,唯独他懂的最全。”

    窦褚又问:“哪找来的?”

    他说话依旧慢条斯理的,可听得人不免觉得心里沉地往下坠。

    “殿下是想责罚我吗?”

    柳恩煦一脸委屈,环着窦褚手臂的小手缠地更紧了些,故意露出通红的指尖。

    窦褚垂眼,刚好看到柳恩煦泛红的指头,和她泫然欲泣的双目。

    他即便心有怒意,却还是把她小手轻轻捏起,语气转柔了些:“歇歇吧,我也不急着听。”

    柳恩煦的脸上这才突然转喜,环抱着窦褚问:“那殿下准他留下了?”

    窦褚一脸愠色看着柳恩煦找回来的小白脸,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睨着不敢抬头的灵隽,冷哼:“你面子挺大,王妃给你求情?”

    灵隽不敢造次,语气清婉诚恳:“王妃交代,灵隽要服侍好王爷。”

    窦褚冷笑一声,走上前漫不经心地拨了两下琴弦,淡淡道:“行。那就搬到东翼楼去。”

    灵隽埋着头,不敢反驳。

    窦褚低头,看着手底下绵软地能被他指头挑断的琴弦,越看越觉得这少年在用华而不实的玩意哄骗小姑娘。

    他拍拍手,让殿外闻声而入的狄争去取了把钢丝做弦的琴。

    他倒想看看,没有义甲,他能弹出什么好调子。

    柳恩煦不敢再劝,也知道窦褚是在拿他出气。可她怕灵隽真的搬去了东翼楼,活不过三日。

    于是拉着窦褚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轻声劝道:“我都练了这么久,要不先听我弹弹?”

    窦褚语气不善:“行啊。若王妃弹错个音,就说明他教的不好。”

    跪伏在地的灵隽眉头紧蹙,脑袋压地更低。

    柳恩煦深吸口气,紧张兮兮地坐到灵隽的丝弦琴旁,努力回忆着她只听了三遍的调子。

    灵隽依旧将背压地极地,只微微抬起头,对小王妃轻声安慰:“王妃别紧张,你怎么弹,我就怎么弹。”

    柳恩煦看着他,点点头。

    可看在窦褚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上次丁武的事情就算了,现在又不知道从哪跑来个乐师?

    窦褚愤愤地往嘴里塞了颗蜜饯。

    乐师?

    分明就是个男宠!

    他手指不经意地敲击着身边的小几。

    他的确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惹柳恩煦不悦,所以这个人他得替她留着。但如若这少年不乖,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道勾搭小王妃的代价。

    柳恩煦双手轻缓地拨弄着琴弦。曲子听起来略显生疏,但仍是悠扬婉转,是首并不算很难的边塞曲。

    窦褚耳朵听着柳恩煦弹得每一个音,目光却完全落在跪在她身边那抹白色身影上。

    他不喜欢任何男人离她这么近,近到一抬手就能把她揽入怀里。

    窦褚粗重地呼了一口气,直到耐着性子听柳恩煦弹完最后一个音。

    他才对灵隽淡淡道:“该你了。”

    灵隽松了口气,他没想到柳恩煦的音律和记忆这么好,竟是一个音都没错。就连他习惯性教错的地方,她都注意纠正过来了。

    他起身坐到柳恩煦身边的位子,换上刚送进来的钢弦琴,随意拨了几下试音。

    直到他准备好,才一脸忧郁道:“灵隽献丑了。”

    柳恩煦走回窦褚身边,紧张地手心直冒汗。他怕窦褚在找借口发落了这个她认错的人。

    若是那样,她会自责,更会内疚,因为是自己害了他。

    他若留在象姑馆,起码还能活命。

    灵隽重复着柳恩煦刚刚弹的曲子,只不过他手法更加娴熟,连贯。

    柳恩煦弹奏出的曲子若比喻成潺潺流水,那灵隽用钢弦弹奏的曲子就好比翱翔在边塞天空的飞鸟,洒脱、奔放、却又带着浅浅莫名的悲伤。

    他的每一个看似用力不大的动作,都像给那支曲子注入了凄婉的灵魂一样。

    柳恩煦正小心翼翼观察着窦褚的表情,就听结尾处匆匆划过的几个音节里弹出几个极其不和谐的高音。

    正是他习惯性出错的地方。

    柳恩煦吓地往前迈了一步,就连灵隽都意识到自己弹错了音节,匆匆停手压住了琴弦。

    柳恩煦忙着打圆场:“恐怕是太紧张了,不如重弹一遍?”

    她看着灵隽已经泛出血的指尖,心中急迫。可为了保他命,没得选。

    她匆匆转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窦褚已站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弹琴的少年。

    灵隽咬了咬唇,匆匆跪在地上乞求:“我走神了。请求王爷再给我次机会。”

    窦褚一脸茫然走近灵隽,命令的口吻:“最后那里,再弹一遍!”

    灵隽赶忙起身,按照正确的音调又弹了一遍。最后几个音还没落下,窦褚的手就拍在琴弦上,喝道:“按刚才的弹!”

    灵隽惊恐地看着窦褚,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柳恩煦,才咬着唇,按照刚才弹错的音又拨了一遍。

    窦褚没再说话。

    他眼中充满疑惑,若有所思地走到他背后,看着灵隽跪伏在地上的背影,声音压地极低:“站起来。”

    灵隽起身,指尖上的血沾染了他本身雪白的衣袍。没等他站稳,窦褚已从身后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白袍。

    少年脚步一晃,跌坐到地上,露出了瘦削的上身。

    柳恩煦被窦褚的行为惊地捂住了嘴,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她看到窦褚眼中的惊诧越发浓郁,伴随而来的还有他脸上的无措和凄凉。

    窦褚背过身,缓缓往看不到他表情的方向挪了几步,一手叉着腰,一手撑住了额头。

    柳恩煦对窦褚的反常立刻顿悟,忙着上前为灵隽披上了衣袍,轻声道:“先回去,我让府医过去给你上药。”

    灵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没敢应声,只匆匆把衣服穿上,战战兢兢地爬起身。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窦褚的背影,等着他的命令。

    窦褚背对着两个人微弯腰,一手扶着圈椅的把手,另一只手随意一摆,示意让灵隽先退下。

    灵隽惊魂未定地看了眼柳恩煦,匆匆俯身行礼,抱着自己的丝弦琴退了出去。

    柳恩煦和门外的秀月匆匆交代了几句让她去照顾灵隽的话,同时遣退了守在殿外的婢女,从内关上了门。

    窦褚转身坐到圈椅上,略显空洞的眼中看着柳恩煦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蹲在自己面前,轻声唤他。

    窦褚闭口不言。

    柳恩煦继而清了清嗓子道:“我从象姑馆把他接回来的,本是不想这么仓促。但那日刚好撞见有人辱他,脑子一热就把人赎回来了。”

    窦褚原本扶着额头的手滑落到脸上,声音低沉地呢喃道:“象姑馆…”

    柳恩煦“嗯”了声:“我的人查到,他四岁被人卖给了商贾,之后被卖给了专供娈童的小作坊。这些年辗转于各地的风流所。”

    窦褚将手落下来,把脸色并不多好的面庞露出来,眼中满是疑惑:“你的人?”

    柳恩煦犹豫片刻,可既然她决定帮他去找郁昕霖,此时此刻就更不该后悔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她跑去锁着秘密的小柜,把存着灵隽秘密的小箱取出来,卸了锁。又跑回窦褚身边,将小箱打开,拿着里面的信笺和赎身契递到窦褚面前:“这是所有和他身世相关的信息和契约。”

    窦褚落在腿上的手迟疑地从她手中取来那些信件,一张一张仔细扫过,脸上讶异只增不减。

    他掀起眼皮,眼里尽是凌厉:“京城和外阜那些暗桩和你有关?”

    柳恩煦诚恳地点点头,眼里依旧反正点点星光。

    窦褚捏着那一沓纸,看着柳恩煦的表情可谓是哭笑不得。

    他一直都把她当做金丝雀,没想到竟是只会啄人的鹰。

    柳恩煦把手放在他膝盖上,身子也往他身前凑近了些:“此前我去养济院送银子,也是因为这个事。上次刚好看到殿下夹在书里的字条,就,上了点心…”

    窦褚冷笑一声,快速翻书的方式,用拇指扫过那一摞厚纸,嗤笑道:“上了点心?”

    还特意加重了“点”字的发音。

    柳恩煦见他一脸悻悻之色,咬了口下唇,示弱的语气:“殿下生气了吗?我没有恶意,我只想为殿下做点事情。”

    窦褚依旧沉默不语。

    柳恩煦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垂下长而卷的眼睫,更显委屈地将头搭在窦褚腿上,糯糯的声音嘀咕了句:“这也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窦褚抬眼,就看小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赶紧用食指勾起她下巴,生怕她真的流了眼泪。

    可柳恩煦眼中的窦褚表情矛盾极了,他似是不知道现在是该恼还是该笑,那张自来从容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无措。

    半晌后,窦褚仍旧苦笑了一声。

    他曾经觉得女人是老虎这样的话非常可笑。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话的含义。

    她只要想,能笑着把你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吐。

    更可怕的是,他还拿她没有办法。

    柳恩煦听到他的笑音,抬起头试探性地去摸他此时笑地极其难看的脸,追问:“所以,他真的是…郁昕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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