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迟到
周自航给了卢晴倪冬声的手机号，那是高一关系良好时存的。
他本意是把倪夏音当诱饵，让卢晴把倪冬声和蒋逸江引来，顺便让他们投鼠忌器，以便教训一顿。
卢晴口头上答应了，但她跟周自航的仇视对象有些出入，而且她也不清楚蒋逸江打架的水平怎么样，多一个人总归没那么好对付，如果只有倪冬声一个人的话，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有十成十的把握。
在这个布置好的瓮里，她只把倪冬声当了鳖，毕竟当初在对方哪儿吃的瘪，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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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短信铃声在窄道里响起，六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两秒，警觉地确认声源是不是来自自己人，他们马上反应过来，不是！
不等他们采取措施，一颗坏苹果砸了过来，侧边的两人一躲，苹果正中卢晴颧骨，黑棕色的坏处被这么一折腾，脓水一样的汁液糊了她一脸。
倪夏音怔了怔，往一边看去，“……哥。”
旋即，她卯了劲挣扎起来。
其他几个人也没捞到好处，什么寡鸡蛋、酸菜头、饮料瓶、一整袋子的垃圾……这些因势利导的东西，被一股脑地丢了过来。
几个人形容狼狈，反射性抵挡的当口，暂时松开了对倪夏音的辖制。
倪夏音见机，挤着墙体往侧边逃跑，最近的平头男生立马伸手去抓。
此时，倪冬声已经提着一把烂扫帚冲过来了，那是他在巷子里捡的。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惨叫，平头的小臂一阵抽痛，抖得发麻。而扫帚直接尸首分离，留在倪冬声手里的，只剩了截木棒。
他又一棒子挥过去，人则闪到了倪夏音前面。
平头向后一躲，重心还没控稳，脚踩到了一块被脏物洗磨得滑腻腻的地板，他喜提了一个屁墩摔。
没一个人来扶他，因为其他人根本自顾不暇，蒋逸江和叶思齐已经往另一侧围过来了。
计划被打乱，他们这才七零八落地“摆阵”。
倪冬声他们三个则以倪夏音为圆心，围在她周围，筑起了一堵保护墙，而前面是腥风血雨。
无论风雨落往哪里，抑或是伤到哪里，再或者不得不发生了位移，这个队形始终没有变。即便一时散了，也会很快地被补上。
卢晴预料的多打一失了策，六个人被切割开来，变成了一挑二。
倪冬声他们虽然人少，倒也没有失了下风。在某种境况下，人的潜能会被更大地激发出来，没多久，居然有了以少胜多的趋势。
六个人伤的伤，有那么两三个瘫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皆龇牙捂着痛处。
他们基本都落花流水，对还要不要动手产生了犹疑。有那么一下下，两方竟诡异地对峙起来。
卢晴侧躺在地上，尚未缓过来，就半撑起手肘，惊恐地往后退去。
叶思齐立马张手挡住保护墙的空缺，因为倪冬声已经往卢晴那边走去了，满目阴森，浑身戾气。
有那么一下，周遭的人本能地对这个形象感到畏惧。
倪冬声掐着卢晴的脖子，拎起她往墙上贯去。这一下花了多少力道，卢晴不知道，反正感觉心肺都震了一下，并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咳完，她听到了筋骨“咔哒”的声音，对方在攥拳了。
本就负伤累累的她一下慌了，急忙道，“冬哥，有话好好说，什么赔偿我都能给的，我们商量一下吧？”
“你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吗？”倪冬声逼近一步，反问道。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一个被抡在垃圾桶旁的男生眼前一亮，照猫画虎，抓起一块碎酒瓶，就往倪冬声砸去。
碎块不偏不倚，正中倪冬声额角，锐利的玻璃片掉在地上，一绺血也渗了出来。
倪冬声没管，他盯着卢晴，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
那男生见偷袭有效，再要去捡第二块，还没碰到，就被蒋逸江一脚踹翻过去，垃圾桶倒下来，溢了他一身。
倪冬声一连几拳揍向卢晴，打得对方青紫交加，鼻血直流。
卢晴连连求饶，却没有任何作用，倪冬声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倪冬声额角的血在脸上拉了一线，把话语衬得阴恻，“我说过别再惹我妹吧！”
又是一拳，卢晴直接没站住，跌在地上。
突然，倪夏音扒开叶思齐的手。
“小音，你干什么？”叶思齐伸手拦她，却慢了一点。
倪夏音没理他，她跑过去，抱过倪冬声再度挥出去的拳头，出拳的速度糊成光影，她被连带着踉跄了一下，“哥，别打了。”
再这么打下去，她不知道会不会造成防卫过当，她已经连累哥哥一次了，不想再连累他第二次。
“虾米，听话，去小江哥那边。”倪冬声没松拳。
倪夏音没撒手。
而地上的卢晴，显然是绝望过后开始抽风，“继续啊，怎么不打了，有本事打死我啊，说不定我的鬼魂还能去探监！”
“信不信我打到你魂都没有！”倪冬声暴躁道。
“人有三魂七魄，你打完算……”卢晴咧嘴笑，表情鬼畜。
“闭嘴！”蒋逸江往她疯笑的嘴里塞了颗烂苹果。
塞完，他走过去，轻柔地抹了抹倪冬声额角的血，“小音现在有很多伤，最需要的是去医院，或者回家——要打的话，我来。”
心念被一触，倪冬声看了他一眼，五指瞬间垮了。
倪夏音的样子很不堪，遍体鳞伤的，头发又湿又乱，衣服也脏兮兮的，校服外套也开了线。
倪冬声红着眼眶，拂开她脸前凌乱的发丝，揽过她，声音像是被钝铁划过，“对不起，哥来迟了。”
有那么些时候，倪冬声会陷进自责的情绪里，第一次他晚了，第二次他依旧晚了。
三年前的那一天，四下一片黑了，家里人见倪夏音半天没回家，打电话不接，联系朋友和同学也不见有知道的，便慌忙去找。
三个人分头行动，最后，是倪冬声沿着学校到公交站点的线路走了一遍，才在附近的一条窄道找到倪夏音。
家里人见她满身是伤，问了才知道，是被霸凌了。
在向学校讨公道的时候，校长却以实质性证据不足为由，不予受理。
校长办公室内，刘女士愤然拍桌，“我女儿身上的伤还不够实质性吗？！”
“那你能证明那些伤是卢晴造成的吗？”校长反问一句。
刘女士冷笑一声，离开了办公室，却又无奈，确实找不到任何图片或者视频，窄道没有监控，外面那一段路的摄像头也被人为破坏了。
后来，倪冬声找到了魏从心，他在倪冬声面前承认了自己写过情书，也知道卢晴循私报复，并表示愿意作证。
可临到关头，在校长声色俱厉地问询下，他却撒谎了，诚诚恳恳表明自己没有写过，跟倪夏音的交集单纯就是部门工作上的来往，自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早恋倾向。
至于那封情书，早被他销毁了。
倪冬声出离地愤怒了，逼着魏从心给卢晴写了纸条，让他约对方在校缘的小树林见面，那里环境隐蔽，是很多小情侣幽会圣地。
卢晴到的时候，没见着魏从心，迎面而来的是一顿拳头。
“我一般不打女生，可是你惹到我妹了！”倪冬声警告她说，“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卢晴点头如捣蒜，连连应下。
可事情到此没完，卢晴反手就告了状，还掌握了证据。
不知什么时候，小树林那边丧心病狂地在树上装了监控，专为抓小情侣打造，不曾想还抓到了别的。
最后，倪冬声收到了一份处分，记大过一次兼留校察看。
校长办公室里，倪冬声冷哼一声，指着一边的卢晴道，“说到底，不就因为她是你私生女吗？”
校长和卢晴的脸色俱是一变。
卢晴是校长私生女这件事，在校内早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毕竟，有回大庭广众之下，还和人家结婚证上盖章的妻子的女儿撕过。
然而，大家都是在背地里说闲话，见到正主就噤声，两人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撕破脸面，顿时瞋目结舌。
随后，倪冬声摔门而去。
巨响平息之后，卢晴觑着校长的脸色，试探性地开了口，“爸？”
校长现在看到她就来气，拉着脸怒斥，“别叫我爸，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管你了，好自为之吧。”
育华也有广播周会的传统，那个周一的傍晚，伴随着广播，倪冬声的处分通知传遍了每一个教室。
倪夏音一惊，猛地抬头。
初三是三节晚自习，当天晚上下课后，倪冬声去停车亭骑车，发现车边蹲了只“团子”。
“团子”听见动静，抬眼看他，含着哭腔，“倪冬声，你是笨蛋吗？”
“不回家，蹲在这里干嘛？”倪冬声敲了下她脑袋，去拽她，“起来走了。”
倪夏音回拽了一下胳膊，甩开他，没起。
倪冬声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蹲了下去。
路灯昏暗，他这才发现倪夏音在哭。他也不掏纸巾，扯高她的校服领子，就往眼角胡乱擦，“哎，别哭了，再哭成小花猫了。”
倪夏音瘪嘴沉默，泪珠开始断线。
“行行行，我是笨蛋，祖宗你别哭了行吗？”倪冬声头疼。
倪夏音哭得更凶了。
两人就那么蹲了十来分钟，对对方的言行十分不解，并都认为对方是头猪。
最后，是倪冬声拖着她后领起来，载她回去的。
车轮一转，转过了那些岁月，转到如今，似乎又去而复返。
其他几个人见状，早大难临头各自飞了，然而还没出小庄巷，就被赶到的警察叔叔逮了。
事情没多久就被核实完毕，虽然窄道里没有监控，无法拍到正面欺凌的画面，但小庄巷的监控显示，一个女生将倪夏音引至差不多巷尾位置时，几个人荡出来，合力将她拽进了窄道。
倪冬声打开手机的时候，还发现了卢晴发的信息。
卢晴本来还拒死不认，证据一一摆出来的时候，她的心理防线就逐渐奔溃了，对此事供认不讳，并承认了三年前的事情。
秉着死也要拉个人当垫背的原则，她调出微信的聊天记录，供出了周自航。
当时正在上晚自习，在簌簌的目光中，周自航被叫出去了。
这天的晚自习排的是历史，作为班主任，耿欣自然无法置身事外，便也出了教室，班上嗡嗡嗡地议论起来。
徐舟偷偷摸摸地扒出手机，给倪冬声发信息，李京飞也歪着身子，凑了过来。
吃饭途中，他们又联系了好几次人，依旧只有礼尚往，没有礼尚来。
草草吃罢后，盘子里还剩了大半的菜，他们出了炒菜馆，往奶茶店那边转了几圈。
放学时间过去了不少，周遭行人已渐为萧索，一眼就能扫到很多面孔，但他们一张熟悉的也没看到。
他们又在校外逛了一圈，直到快到英语广播听力的时间，才翻墙回校。
刚跳下去，徐舟手机就震动了，倪冬声这才想起来联系他们，让帮跟耿欣请下晚自习的假。
徐舟举着手机给李京飞瞄了眼，然后问发生什么事了，倪冬声只道之后再说。
这天晚自习，好几个班都有人员缺席，尤其是高三文一班，一下子缺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