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谷中有女初长成,养在林中当祖宗
在许多许多年以前……
玄武用自己的真心换到了一枚逆鳞,她以为“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是天底下最美的诗句!从此她便是他的逆鳞。
苍龙用自己的血肉化作了一棵大树,藏着一颗澄澈的真心,他把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封印在其中,唯苍龙逆鳞可取!
一个用尽全部的生命去信任自己的逆鳞,一个极尽所有的一切来温暖自己的真心。于是在这片唯有彼此的天地,曾经的誓言一件一件地被践行:
春夏秋冬,冬秋夏春
多少次、听风吹雨,待雪成花
说好一起看的雪,每一片都不曾错过
雾霭、流岚、虹霓,是手把手描摹的丹青
寒潮、风雷、霹雳,像斜风细雨般轻柔
根,在地下紧握
叶,在云里相触
微风过处,全是彼此的气息——
“我知道你在等、你的逆鳞”
“我也知道你在守、你的真心”
……
在许多许多年以后,就算是沧海桑田,逆鳞不朽;纵然是斗转星移,真心尤炽!苍龙终于等到了他的逆鳞,玄武也守到了她的真心,穿越过无尽时光的再次相遇,将彼此最后的执念化作一树繁花,香满人间!
小狐狸看着眼前的大树,心中知道苍龙与玄武两人在世间最后的执念已随风散去,从此世间再无苍龙、玄武,只有一方小世界中的一棵不大的树,花开有时,花落有序,鸟儿落下又飞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了又荣荣了又枯,和一株普通的树一样慢慢被遗忘在无垠的岁月之中,只是关于他们的故事,仍有一把叫做“逆鳞”的长枪在今后的岁月中娓娓诉说……
小狐狸握了握手中的逆鳞枪,转过头来见到张从云正仰头看着满树花朵怔怔出神,便上前拉了他与自己一起在树下拜了三拜,双手合十闭眼不知许了什么愿望。一阵风像是来自天边的祝福,轻轻拂过树梢,拂乱了额前青丝,荡起了胸中涟漪;一簇双生的小花缓缓自树上落下,两人双手各接住一朵小心地捧在掌心。
张从云望着手中青色的花朵,深深地嗅了嗅,只觉清香扑鼻,跟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高兴地对小狐狸叫道:“甜的,比桂花糕还甜!”说罢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了手中的花朵,香甜可口,滑嫩多滋,回味无穷,不由得眼光灼灼的看向满树花朵。
小狐狸醉心花香,闻言也浅尝了一口,只觉得口齿留香沁人心脾,又见张从云的表情便知其想法,笑着阻止道:“呆子,我这里有更好吃的,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吃这树上的花了!”
“为什么?”张从云念头刚起,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小狐狸接着说。
“不为什么,就是不准!你依是不依?”
小狐狸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心中也说不出为什么不准这呆子吃这些花朵,她总觉得这些花儿象征性某种美好的东西,如若被这呆子牛嚼牡丹真是大大不妥。又见张从云尤有些悻悻然,又堆笑说:“呆子,你看这花都这么好吃了,果子说不得更好吃,你要是把花吃光了,可就没果子了!”
张从云心中觉得此话有理,又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树上的花朵,心中想起吃饭一事,嘟着嘴说:“我们出来这许久,阿黄他们一定没给我们留吃的了,我们快回去吧!”
“呆子别急,有我在还怕没有好吃的么,你乖乖听话,我就给你做一道你没吃过的,好不好!”小狐狸好言稳住张从云,眼睛望着大树,心中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轻巧地走到大树近前,并指为刀轻而易举的就在树身上刻了两个拉手的小人,线条简单犹如孩童涂鸦,却也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看着女的头上的耳朵后旁边的尾巴,不是刻的自己与张从云两人又会是谁!
“臭狐狸,你干什么啊?”张从云不知小狐狸在弄什么玄虚,欺身上前才见到小狐狸身前的两个拙劣的小人画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这是画的你么,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啊!”
小狐狸俏脸一红,看到张从云的笑脸顿时有些生气,粉拳直击他的胸口,“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么?”
张从云见小狐狸生气强忍住笑,又极尽全力学着画中自己的样子,却因为作画之人笔力欠缺,画工太过抽象,做出来的表情怪怪的,引得小狐狸展颜一笑,大骂:“呆子,呆子。”
许久笑声渐歇,小狐狸忽又看着眼前的张从云,先前几次历险,他都不顾安危来保护自己,心中倍感温暖。又想起自己自小便与父亲浪迹天涯,往往在一个地方待不上几天就又要动身去另一个地方,从来不曾有一个适龄的玩伴,更别说真心朋友,忆及过往的那些日子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开怀过,这呆子虽然呆了一些,心中竟不自觉地把他当做了最要好的玩伴,又是欣喜又是害怕。欣喜的是自己也有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害怕的是倘若自己找到父亲说不得又要和这呆子分开,不由得有些伤感的指着自己的画说:“呆子,我们也要像他们两个一样永远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不分开,好么?”
“什么开开心心,为什么要分开?”
小狐狸见张从云仍一片懵懂,不知自己心中所想,但也知道他心中如白纸一般一尘不染,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口中低骂一句呆子,转移话题道:“不为什么,呆子你想不想吃蜂蜜炙鹿肉,想的话就赶紧和我一起出去找些蜂蜜,抓只鹿来!”
……
谷中时光如白驹过隙,幽幽三年转瞬即逝……
空中传来少女欢快的笑声,“呆子快些跑,追上我就给你吃小红枣!”
只见空中一个少女驾驭着一柄天青色的长枪,高飞低纵,熟练自如。在她下方的树林之中一个浑身青衫的少年正在发足狂奔,动作矫捷异常,在密不透风的林子中竟如履平地,紧咬着空中飞行的少女不曾被甩开。
这一对少年男女正是张从云与小狐狸莫晴笙,自从上次在天坑之中寻得逆鳞枪已有三年光景。
忽的小狐狸身形猛的一顿,差点从枪上摔落,面有怒色,一脚轻跺长枪,喝道:“彭嬌,你干什么!”
不待彭嬌回答,那林中的少年已一跃而起扑向空中的少女,小狐狸不及闪躲被他一把抱在怀中又稳稳的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之上,只见他满脸堆笑的看着少女:“红枣拿来!”
“呆子快放开,这不作数,快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彭嬌突然停下来了!”小狐狸挣扎着从少年怀中站起身来,两只雪白的耳朵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已立了起来,心念一动长枪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彭嬌见到小狐狸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待她开口就连声解释,“我的姑奶奶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能带你飞一段,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可是我怎么感觉最近你怎么越飞越近了?”小狐狸不信的说。
“这个我知道,因为你越来越重了!”
张从云贴心的帮彭嬌挡了“一剑”而不知自,眼睛看着较三年前长高了一大截的小狐狸,满心期待着自己的小红枣。
“呆子——”
小狐狸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眉眼含嗔,她此刻年已及笄,样貌自三年前的可爱中又多出了几分清纯,一对雪白毛绒的耳朵立在云鬓两侧,齐腰长发散束于身后,额前刘海随风轻动。
彭嬌大呼侥幸,见这小子有一次成功的把小狐狸的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心中早就放下与这小子爷爷的那点小仇,越看他越觉得顺眼。
三年过去,张从云自然也非昔日阿蒙,他从阿大那学了不少人族的事情。但是由于阿大自己也无半点对付女孩子的经验,他的徒弟自然也只能在与谷中唯一女孩小狐狸的相处中慢慢积累经验。此刻见小狐狸脸色微变,已不用再由谁提醒,条件反射一般倒跃而出,迅速与她拉开了距离,甚至都不敢再讨要之前的小红枣了。
“哼,呆子学滑头了不少,跑得倒快!”小狐狸本也不是很生气,见张从云退走,转而对着逆鳞枪嘿嘿一笑。
“姑奶奶,好歹给我留点作为器灵的尊严,好不好!”
彭嬌见状大骂臭小子没有义气,连带刚刚对他升起的一点好感都荡然无存。其实他根本没法怪张从云不管他,小狐狸是逆鳞的主人,只需一个念头他就会出现在小狐狸面前,又怎么逃得出她的魔爪。
这三年来谷中众人无一不被小狐狸天马行空的小伎俩捉弄得苦不堪言,上至大黄狗下至胖瘦二人,彭嬌当然也不例外,而且他是最惨的一个。因为别人都能避开小狐狸,他却避无可避,有苦难言。
在彭嬌看来自己被当做自动烤肉架还是好的,更可怕的是某些奇奇怪怪的任务,自己好歹一个神器的器灵,被搞得毫无尊严……
小狐狸起初只一心寻找出口,在得到如意羽衣与逆鳞长枪之后,因为可以比翼飞行,搜寻速度快了不少,二人早已将整个藏龙谷寻了个透彻,仍然没有找到出路,无奈只得放弃。至于大黄狗口中的妖怪,除了蛛仙子以外再没见过其他的。
小狐狸每每询问大黄狗,它也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把问题推回来让小狐狸猜测,以至于到后来小狐狸对大黄狗的话一律按照谎话处理。
张从云飞也似的跑了许久,忽然远远听到胖瘦二人的叫嚷声,好似起了什么争执,好奇心起委身树后,偷偷看去:
瘦子推了推胖子说:“你去,你不是喜欢和那小怪物玩么!”
“你去,你去,我才不和她玩!”
“不行我是哥哥,你得听我的!”
“我才是……”
张从云心中好笑,几年过去,他们两个依旧是这副模样,乐此不疲地争着哥哥的名头。他日日在谷中所见所闻皆是这几人,自不会觉得二人这二三十岁的年纪却只有七八岁的心智有什么奇怪的,只以为谷外人人都是如此,更不会为之感到悲哀,又因为自己初时还与这二人很是投契,见到二人的模样反而会觉得有些亲近。不过如今所知既多,年岁也渐长,渐渐与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了。
此刻见二人仍旧憨态可掬,心中又忆起年少时光,一时兴起,想要捉弄捉弄二人,跳将出去大喝一声:“你们都不是哥哥,我才是!快给哥哥说说你们要去哪里?”
兄弟二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来人是张从云又放下心来,瘦子怒目而视大声道:“小狗子在这偷听,不要脸!”
胖子跟紧跟一句不要脸,做凶狠状,却都不敢向前,互相推着对方上前。
“我哪有偷听,是你们自己说得这么大声的,听声音好像是阿胖,不对,又好像是阿瘦!”
“到底是谁?”二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道。
“记不真切了呢!”张从云偷笑,他这几年天天与小狐狸耳鬓厮磨,自然也沾染了一些古灵精怪的习气,行事风格中竟也带有几分调皮。
二人听闻是言,不疑有他,竟又互相责难起来,真是一对冤家兄弟。
张从云见自己恶作剧得逞正自高兴,忽听得身后一声娇喝:“呆子,站住!”却是小狐狸灵动地在树枝间闪转腾挪,眨眼间已追了上来。
张从云心道糟糕,转身待逃,小狐狸却早已站在他的身前,只得满脸堆笑的说:“你是来给我小红枣的么?”
“哼,还想着小红枣呢!看你还敢说我……”讲到此处,小狐狸忽然觉得刚才那些话不适合对旁人提及,就算是两个傻子也不行,便即转头对着正待悄悄溜走的胖瘦二人喝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想要去哪?”
“小姑奶奶,我不想去哪!”瘦子从彭嬌那里捡来了小姑奶奶的叫法,听到小狐狸的声音下意识地抱头蹲下,在原地不再动弹。
“胡说,你明明要去找小姑奶奶的!”胖子也连忙并排蹲下,屁股撅得老高,怯生生的跟着说。
“哦,找我干嘛?”小狐狸好整以暇地等着二人的下文,心中却已听到张从云想要逃跑的声音,一扬手腕上一条青色的镯子一下子化作一柄长枪,彭嬌应声而出,长枪瞬间变作长绳,把张从云捆在了身旁的大树上,动弹不得。
原来逆鳞枪无法装入小狐狸的储物手镯,她便让彭娇将长枪化作手镯戴在手上,正好与他的储物手镯一左一右形成一对,只消心念一动便能握在手中。
张从云此刻有苦难言,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已被小狐狸得知,脑海中不敢再存任何杂念。他一直不明白刚从天坑出来那会儿,自己也能探听到小狐狸的心声,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就成了小狐狸单方面探听自己的心声了。
只听彭嬌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哼,想撇下我逃跑,想也别想,我们得有难一起扛!”
“是他,是他要找你……”瘦子心中尤记得前两日万蜂蜇身之痛,指着胖子祸水东引。
小狐狸与他们相处日久,自知道要这样下去就会没完没了,探手拿出一个小瓶,轻轻一揭瓶盖,芬芳馥郁的气息立马传得老远,隐隐有无数蜂鸣之声在四周响起,呵呵笑道:“谁要是后说我就给他抹点花蜜!”
胖瘦二人一见这小子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连忙争先恐后地说:“是大黄狗,是大黄狗!”
小狐狸满意的笑笑,随手合好瓶盖,香气便不再溢出,这是她采集天坑中树心里那棵大树的花蜜制作的,储物手镯中还有很多,又接着问:“他叫你们来找我干嘛?”
小狐狸话刚出口,心想自己在这跟两个呆子耗费什么时光,不如自己亲自去见见大黄狗,想着储物手镯中又有几样新奇事物,可以试验在它身上,不由得咯咯一笑,回头放了张从云道:“今日之事我且记下了,我得先去见见阿黄,看他在弄什么玄虚!”
张从云暗呼侥幸,他虽然早已不怕万蜂蜇身,却仍是对小狐狸层出不穷的古怪手段颇为忌惮,眼见小狐狸绝尘而去,心中又是想去给大黄报信,又是想要看看热闹,好不矛盾,脚步却一点也没落下,紧跟而去。
……
小狐狸赶回茅屋所在,只见大黄狗正趴在阿大为它制作的摇椅之上,枕着阳光沉沉睡着,“臭狗,你叫我来所为何事?”
大黄狗虚开一只眼,看了看小狐狸,用力摇了摇即将停下的椅子,轻轻嘀咕了一句,“这小狐狸倒是越来越像那只老狐狸了!”
“什么?”小狐狸见大黄狗长嘴轻动,心中断定它没说什么好话,暗自盘算如何捉弄于它。
“嚷什么嚷,不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需要好好休息的么?”大黄狗终于不再趴着,站起身来四肢撑着躺椅,学着猫的样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气连天的说:“你这样子很没礼貌的哎!”
“哼,跟骗子不用讲礼貌!”小狐狸取出逆鳞枪支在地上一手叉腰,虽然她经常捉弄大黄狗,但是不知为何面对大黄狗的时候仍有些心虚,于是拿出长枪来壮胆,这才继续说:“有话快说,有……有那什么快放!”她与彭嬌等人相处日久,不免学到几句粗言蔽语,忽觉失言,但小女孩心思始终不愿把那些个字挂在嘴上,连忙遮掩过去。
“有什么快放?”大黄狗故意这么说,长长的狗脸上充满戏谑,说不出的怪异。
小狐狸脸涨得通红,狐狸耳朵立了起来,气呼呼地道:“你,你……”
“有屁快放!”张从云已从后方跟了上来,颇为自豪的接口说道,这是他从彭嬌那里学来的成语,还没来得及去阿大老师那里炫耀,就有机会在这里使将出来。
“吃里扒外的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谁把你带大的么!”大黄狗骂道。
“什么媳妇?”张从云不解。
“谁是这呆子的媳妇!”小狐狸却已拿起长枪当做棍子一下子打在了躺椅上,瞬间躺椅的木屑飞了一地,见大黄狗仍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连忙又提枪劈来。
大黄狗见小狐狸动了真怒,连忙打个哈哈道:“别忙动手,我找你来是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小狐狸只不理会这个大骗子,使出了一套自创的枪法,飘逸灵动,婉若天仙,只是好看有余,实用不足,没有一下能够够到大黄狗的。
大黄狗边跑边说:“真的,不骗你,是关于出谷之法的,听不听由你,我只数到三,你还不收手我就不跟你说了!一,二……”
刚数到二,小狐狸便已停手,出谷是她这些年从未停下的执念。虽然谷中日子快活自在,但是外面还有一个她时时刻刻挂念着的爹爹,是她不能够放下的羁绊。就算日子又将回到以前那样枯燥乏味,即使又要收起所有的天性在爹爹面前做一个乖乖的好女儿,哪怕要失去这里的一切包括张从云这呆子,她也一定要去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