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041：挑战
伊濑海做了一个梦。
和普通人光怪陆离的梦境不一样, 他的梦大多数时候只是空茫茫的一片。
偶尔能在那空白的梦境里能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却看不到他们的声音，能听到低声交谈的声音, 却听不清他们的一言一语。
没有任何人与他交流。
是孤独一人的梦境。
后来，失忆的他开始梦到了潘·多拉的经历, 梦到了迪司博德。
那是个美好的, 无比绚烂的世界。
他可以看到童话般的天空, 可以看到各种奇特的种族。
他的梦不再是空白一片。
他喜欢那个世界。
但是这天, 他做了第三种梦。
梦里有个温暖的怀抱。
那不属于姐姐，也不属于祖父。
是江户川乱步。
整个梦境都以心跳作为背景音, 让他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伊濑海醒了过来，空落落地坐在床边。
骸塞的房间里都是地砖, 建筑又以石材为主, 便是离太阳更近一些也暖和不到那里去。
他被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才神智清明起来, 完成洗漱换好衣服。
昨天晚上一直大气不敢出的系统像个语音助手一样说道：【新年快乐, 玩家。现在是1月1日早上8点39分，你今天的行程是去见黄金之王。】
“嗯。”伊濑海不轻不重地应了声, 将衬衫的扣子一个个系好。
系统按捺不住八卦的心, 小心翼翼地问道：【玩家, 你和江户川乱步……】
这个问题伊濑海昨天睡前也想了许久。
以侦探刨根问底的特性，一旦出现苗头，江户川乱步要不了多久就能发现。
他如果对自己提出交往的话，自己绝对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就答应了。
可那样一来, 等离开的时候就麻烦了。
无论是他还是名侦探，都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
到时候不是江户川乱步破坏他的计划, 就是他把对方一起带到迪司博德去——他确实这样想过。
都是反目成仇的走向。
伊濑海拿起手机, 删掉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清空了所有短信和邮件记录。
“尽可能不要到那一步，在我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先不要见他。”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系统暗自叹息。
两个世界的人谈恋爱真麻烦。
-
东京，七釜户。
这一带都属于黄金之王的领地，一切都井然有序，是全国治安最好的地方。
可是今天，这里的人却频频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传闻中只出现在横滨的西洋棋虚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这里，范围内的民众也都接收到了十条盟约的规则。
对于王权者来说，被另一位王权者在领地里使用力量都属于挑衅，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异能力者。
来自横滨的异能力者潘·多拉公然冒犯了最强之王。
他毫无疑问地被数个穿着黑色神官服、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是黄金之王的亲卫队兔子。若论战斗能力，这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打败他。
然而潘·多拉的视线扫过他们，平静地说道：“带路吧。”
既然要拜访别人，他当然要按下“门铃”，告诉对方他来了。
他被兔子们带进了御柱塔，乘坐着电梯来到了这座箭楼般建筑中间部分的最顶层。
这里处处都是现代与和风元素结合的模样，让潘·多拉想到了兽人种在露西亚大陆上的大使馆。那座大使馆由他祖父输出去的原王城改建，最终从普普通通的城堡变成了这种科技风。
其他种族要么掌握了高科技，要么拥有神秘莫测的魔法，唯有人类种还在中世纪止步不前。
金色华美的拉门拉开，他被引进了一间奇特的房间。
地面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清地板下那块巨大的石板，其上有着符文般的图案。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基石之一，选出王权者的德累斯顿石板。
有一个严肃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心，也就是此间的主人，黄金之王。他发须皆白，却身材魁梧、气势不凡，完全不像是一个94岁的老人。
潘·多拉刚一踏入此间，便从他身上感到了慑人的威压。这样的压力足矣让一般人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在这位第二王权者面前露怯。
更加麻烦的是，也许是因为他“按门铃”的方式过于挑衅，又或许是他之前的那些计划太过冒犯——他可是让非时院不少人都深陷泥潭，那些都是黄金之王的氏族。
总之，黄金之王竟然动用了王权者圣域的力量，各式各样的行星环绕在这个房间里，让这里成了一片宇宙。
他没有攻击眼前的小辈，光是展开圣域时散发出来的力量冲击让人窥视到了他冰山一角的实力，这是他的下马威。
最强之王带来的威慑力非同小可，就算是异能力者，面对这样的力量也要再三思量，心生退意。
可是潘·多拉却坦然自若，他顶着这样的压迫力朝前走去，在石板边缘才停住脚步。
这是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气场再强又如何，盟约之下禁止伤害，那样的风压无法在他身上划出任何一道口子。
也是他对自己的计划的绝对自信，黄金之王不会对他下手。而且他既然敢直面这位王权者，自然也有相应的准备。
他彬彬有礼地致意道：“恭贺新年，黄金之王阁下。初次问候，我是艾尔奇亚的潘·多拉。”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位高大的王，说道：“不知您对我的礼物是否感到满意。”
黄金之王厉色看着他。
那些蛀虫确实应该清理，可眼前这个人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清理蛀虫。
潘·多拉环绕着石板的边缘走着，似乎对地板下的存在十分感兴趣。他余光瞥着黄金之王说道：“我的目的仅仅是见您一面，问您一个问题而已。”
黄金之王沉声问道：“什么问题？”
潘·多拉像个反派一样说道：“代表着‘繁荣’与‘命运’的黄金之王啊——您的氏族已经开始糜烂，而您有心无力、垂垂老矣，不考虑找一个继承人吗？”
系统大惊：【这么直白的吗？！】
它理解玩家如果能成为黄金之王，就有极大的概率接手德累斯顿石板。
可就算黄金之王瞎了眼，也不可能让玩家接任。而且王权者明明就不是继承制，是被石板选中的。
黄金之王没有发出嗤笑，也没有呵斥这个小辈，他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潘·多拉，确认这是他的实话。
他闭上眼，拂袖转身。
“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走了。”
潘·多拉看向透明地板之下的石板，那上面的符文亮了一下。
他嘴角勾起，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王权者是怎样诞生的，您一直保管着石板，压制着他的力量，让王权者出现的范围仅限于东京及周边。”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限定到某个人身上？”
黄金之王威严地说道：“可笑，你是在向老夫自荐？藏头露尾的家伙。”
系统：【他当然会拒绝。玩家看着太可疑了，妥妥的反派行为。】
简直就像是突然跑到别人家，张口就说：嗨~我看你家王位没人继承，给我怎么样？
会答应那一定是主人家傻了，整个国家完蛋吧。
潘·多拉这一次竟然回应了它：“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是玩家计划中的一环？
系统闭上嘴。
潘·多拉依旧像个野心勃勃的反派，留下仿佛预告般，意味深长的话语。
“您好好考虑一下吧，御前大人……您还能镇压多久呢？”
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御柱塔出来，系统连忙问道：【玩家，你不是打算篡位吗？哪有你这样篡位的？】
潘·多拉挑眉道：“要篡位的是伊濑海，和我潘·多拉有什么关系。”
系统明白他的意思，却仍然呆住：【可……伊濑海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这难度系数不是更大了吗？】
“有的事情，只有伊濑海的身份更合适。”潘·多拉回望着肃穆的御柱塔，“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他坐进佐野开来的车里，解除异能力，只保留了假面闭眼小憩着。
“如果王位真的由黄金之王来选择，那我才会头疼。”
系统愕然：【难道说……】
伊濑海露出得逞的笑容：“啊，会自主选择王权者意味着石板具有自己的思想[1]，就像迪司博德里序列第二位的幻想种。”
“也就是说，盟约对石板来说同样适用，而我在刚才已经向石板发出了游戏挑战。”
这还是祖父给他的灵感，用游戏来决定王位。
系统喃喃道：【和那样的存在游戏，要通过石板成为黄金之王，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作为赌注？】
根据盟约规定，赌注要双方都认为对等才行。
“我区区一个人类，当然是不可能有同等的力量去做赌注，所以我把要求降了一下。不是直接成为黄金之王，而是成为有所预兆的黄金之王继任者。”
虽然看似差不多，但这两个要求所需要的力量却有着难以逾越的沟壑。
伊濑海回忆着之前的事情，说道：“我向他提出了我的获胜要求，令我惊讶的是，他对我的要求仅仅是——帮他找到答案。”
——我回应人类的愿望，帮助人类实现理想。
——明明满足了人类的祈愿，为什么大家都不幸福？
石板始终回应着人类的愿望，大概也是因此石板才会回应他的挑战。
不过要想利用这一点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旗野苍想要清除罪恶，也只是被赋予了看见罪恶的力量。
他就算提出要回去迪司博德的愿望，侥幸被石板所实现，顶天了也只是获得瞬移的能力。
系统叹息：【这样的话，石板对玩家不是没用了吗？还有必要成为黄金之王吗？】
伊濑海静默片刻才回道：“有必要。异能特务科里还有一本据说能实现一切愿望的书。”
书藏得比石板还要深，他没空一点点深入其中，他需要黄金之王的身份来获取书。
若是连书也无法实现他的愿望……他的眼神晦暗下来。
系统：【那石板提出了什么游戏？】受挑战的一方，有权利决定游戏内容。
伊濑海摇摇头道：“还不知道。”
他静静地等候着，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他在江户川乱步回来的那天准备好了甜甜圈，却只是找人送过去，并没有亲自交接。
对方打来的电话他没有接，发来邮件他也没有查看。不过他能想到邮件是什么内容，大概是满屏的“骗子”。
1月中旬的时候海常高校第三学期开学了，伊濑海也恢复正常上下学，但江户川乱步并没有来找他，也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被他那样明显地拒绝，心高气傲的名侦探肯定气得不轻。
不过伊濑海知道在自己生日的那天，他一定会来，因为那是名侦探做下的承诺。
而在那一天，他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1月下旬，他的监护人来到了横滨。岸边露伴收集了足够的素材，开始埋头创作。
这期间伊濑海也从绿之王处听闻一则消息，有着预知能力的无色之王去世了。几天后新任的无色之王便出现了，可他的剑只是在成王时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几方都没能找到这位新无色之王。
2月1日，距离下挑战书整整一个月后，石板终于在睡梦中给了他回复。
梦境中的场景和御柱塔里的石板之间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伊濑海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浅金色长发的男孩[2]，他自称是德累斯顿石板。
石板平静地诉说着：“有一个孩子想要体验不同的人生，我听到了他的愿望，赋予了他【干涉】的能力。他通过这个能力附身别人，获得了不同人的记忆和意识，却忘了自己最初的身份。”
“他成了司掌‘混沌’的新任无色之王。”
“如果你能找到他最初的身份，你就获胜了。”
这就是石板给出的游戏，一个推理游戏。
伊濑海应下了这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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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3日，伊濑海18岁生日这一天。
武装侦探社。
近日心情不佳，总是在生闷气的江户川乱步忽然从位置上坐起，他的动静惹来了其他人的瞩目。
江户川乱步睁开翠绿的眼睛看着手机上的程序，某个熟悉的红点消失了。
这是伊濑海自己安装的定位器，也因为还有这个存在作为安抚，江户川乱步才勉强宽容地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毕竟那是个笨蛋。
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拒绝乱步大人。
可是现在，在他们心照不宣默认是最后期限的这一天，定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