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马二牛指挥若定
第166章 马二牛指挥若定
马二牛第一个冲了上来,拉开车门哭道:“当家的,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总觉得这是咱俩的最后一见,果然应验了哇!”
马二牛老泪纵横,悲从中来。
马玉龙也终于敢肆无忌惮的大哭一场了。“我的亲娘啊!”
马二牛赶紧拦住他,“莫把眼泪滴在你娘脸上,不好的。”
马二牛说话第一次显出他的权威来,马玉龙竟然乖乖的听进去了。
随后是马金凤那尖利的哀嚎声刺破寂静的空间,屋里屋外,甚至连大街上的人都听见了。
她的这声嚎哭无疑向马家庄的人宣布马美华没(mo)了。
凤瑞一听哭声就心烦,这时候又不能拔腿就走,她是唯一的当事人,下面她还要公布一些“辛秘”之事,而且,她好像也走不了,马氏二兄妹一边悲痛,一边还对她虎视眈眈呢。
凤飞飞搬了一把椅子轻轻给她放在身上地下,“娘亲,你坐下先歇歇,累了大半天,来,喝点我从家里带来的热水。”
不得不说,谁的谁亲。猪是猪,羊是羊,猪头按不到羊身上。
凤瑞的闺女就惦记着她的娘亲,马美华的儿女哭她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凤飞飞看了一眼哭泣的大伯和姑姑,想也没想给他俩倒口热水喝喝。这可是她特意为凤瑞准备的热饮,不是简单的热水,而是能量补充液。
痛哭也是件体力活,不但嗓子嚎的受不了,就是眼睛也干涩刺痛,现在他们也很需要一杯热饮补充一下身体,可惜没人招呼他俩。
马金凤扭头去看江新晨在干嘛 ,却发现他在和一个姓方的陌生人聊天聊的火热,还不时有笑声传来。
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无所顾忌的爆发,大呵一声,冲过去把江新晨给揪回来,质问他,攻击他。
可是现在她不敢,不但不敢,还要陪着笑脸应付他。
马二牛掌握着时间,看兄妹俩哭了一阵,也差不多该歇会了,就喊了一声:“先别哭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置办大棉袄(棺材),玉龙你去请本家的爷们过来,商量一下买哪里的好,附近有两家棺材铺。你娘风光了一辈子,这大棉袄一定得要最好的。”
马玉龙答应一声就走,马二牛又叫住了他,“办事人低人一等,记住,凡事要用请字,多用商量的口气,不可像往常那样,知道了?”
“哎!”马玉龙老老实实点了头,又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才颠颠的小跑出去。
然后马二牛又指挥马金凤道:“小凤你也有事做,等你嫂子回来了,你们俩去县城一趟,找最好的寿衣铺,给你娘把全身的穿戴都置办齐整,我给你列一个清单,照着上面写的买……”
说着,他找了纸笔,蹲在地上写了起来,写完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才交给等候在一旁的马金凤。
这事本来是应该凤瑞跟马金凤一块办的,一个是闺女,一个是儿媳妇。可他哪敢使唤凤瑞,如今的她也使唤不起。
不说她已经宣布脱离了马氏家族,就是如今她这势头,也不能随便指派人家打杂。她能答应他送马美华走这一趟,不管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一点关系,这点他深信不疑。
这里面的曲曲弯弯,他虽然一句话 不多说,但他比谁都清楚,他早就猜到马美华此去必是凶多吉少,但她想送死,谁也挡不住她作死的步伐。
不管是名誉上的夫妻也好,还是他马二牛欠她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啥都不念,就念当初马占地赐给他这个马姓,他也得好好善待人家唯一的闺女不是!
他何尝不知道他配不上她,可他得保护她,只能把她娶回家了,不然,她就被别人糟蹋了。娶回来并不是让她生儿育女报答他,而是把她当老佛爷供着,这样才对得起早死的老东家,这也是她此生最好的结局。
马二牛一辈子信守一件事,就是知恩图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做到了,他不辱使命。
谁能想到这么个平凡到尘埃里的男人有着这么大的抱负,终其一生都在信守一个诺言,这诺言他没有出过一次口,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但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一辈子。
是到了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了,他想。
凤瑞看着这个扮猪吃老虎,差点被他蒙过去的男人,脸上露出不一般的神情时,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要不我去吧,有车方便……”凤瑞试探道。
“不,就让她们去,这也是她们应尽的义务,不能光吃不还,现在就是她们回报的时候。”
马二牛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指派着那俩做儿女的。待会儿,他还会指派更多的人为马美华的人生退场搭建一个声势浩大的舞台,让这个看起来憋屈了一辈子的女人,再炫耀最后一次,然后戛然而止。
马氏兄妹得到指令都忙活去了,现场就剩下江新晨,方嘉豪和凤飞飞。
武桂林还在后山监督工程进度,张彪也在其他村驻守没有回来。
不过,他们都是外人,有没有他们无所谓,即使方嘉豪不来,也是应该的,人家跟马家有什么关系?
他转身对凤瑞道:“谢谢你为她做的事,也为她对你的各种刁难向你说句对不住。你也知道,她逞强了一辈子,就是知道要走了也不会跟谁服软,这也是她的命,一辈子就活了一张脸面,看的比什么都要紧……”
凤瑞无所谓道:“都过去了……其实,我担心的还是你……你以后……”
他拦住凤瑞接下来的话,道:“没事,我心里透亮着呢,不多说了,等把这事办完,咱再说别的,一码归一码,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也要一件一件的办。你先在这儿歇着,需要啥有飞飞,她在你身边我放心。”
这个男人难得诙谐一次,冲凤瑞苦涩的笑笑,转身忙去了。在这里,丧事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没说让凤瑞回去休息的话,他还指望她给他压阵呢。
不多会儿,马氏家族的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马黑子一家,马久双一家,马明堂一家,马三儿独自个,他本来就是光棍一条。
正在这时,谷秀芳带着两个孩子也下车奔了过来。
一进门,这个女人就掩面嚎啕起来,“我的亲娘啊,你咋忽然就走了,你走我也没在你跟前,媳妇不孝哇!”
她这一哭,把两个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同时带动了刚刚赶到的那些马氏近门的旁系宗亲,几个女人还有孩子散开来跪了一地,展开阵势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亲姑啊……”
“我的亲姐,你咋走的这么突然……”
“我的亲姑奶奶……”
不知道真哭还是假哭,总之哭声是惊天动地,也震人心扉。
这时候,女人就发挥了她们的长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抓着脚脖子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头拱地腚朝上,嘤嘤的哭,张着大嘴巴干嚎着哭……
总之,哭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百花齐放。
听见哭声,丢下正忙的活计跑过来的马金凤,更是加入哭丧大军,带头嚎啕起来。“我的亲娘啊……”
大概所有的哭声里,就数马金凤是真的伤心难过才大放悲声的。其他都是做戏,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大概哭了几分钟,马二牛适时赶到,不但止住了哭声,还给每个女人分派了活计,谁干啥,谁不干啥分配的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他又像置身事外,毫无情感的局外人,从他身上一点看不出有什么悲痛,站在那里指挥若定,泰然处之。
他把一卷十块的钱币分发给在场的男人们。“这是二百块钱,马黑子你带一个人进城去买香烟,要好的,那些几毛钱的不要,最次也要两块钱。”
“啊,干嘛买这么贵的香烟?都赶上城里当干部的人抽的?”
马胜利惊讶的张着嘴巴,一副不能置信的傻样。
“你姑奶要强了一辈子,咋,不能享用好烟招待亲朋?你个兔崽子!”
马黑子找儿子的头上来 了一巴掌,然后推出一辆自行车,准备带他进城执行任务。
“等会吧,等交代完了,我开车送你们去。”
凤飞飞这时说话了,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
马二牛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分配任务。“久双,把列的名单给我看看……”
他看了一眼背着他跟江新晨说话的凤瑞,不得已喊道:“凤瑞,你过来一下,你看看这些人……”
他把马久双刚刚给他过目的名单拿给凤瑞看,等着凤瑞最后的定夺。
凤瑞又拿着名单跟江新晨商量,毕竟他俩都是和马氏脱不了干系的人。
虽然凤瑞早已 宣布和马家脱离了关系,可凤飞飞四姐妹还是马二牛的亲孙女,当然也是马美华的亲孙女。
丧事这种事,不分平时关系好坏,只要有血缘关系,只要是亲戚,哪怕是撕破脸面永不来往,遇到谁家里有红白喜事,也得按照规矩该咋办就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