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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细思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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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家庭,如果男人立不起来,这个家就会像一株植物一样慢慢枯竭,进而衰败死亡。

    马识途的小家就他一个是男人,其余是一群谁见了都嫌烦碍眼的女人。大女人是凤瑞,除了眉眼生的好看,皮肤也白净,但极其瘦弱的身材在一个农耕时代,是很不受欢迎的。且不说生养问题,就是繁重艰难的农田劳动都支撑不下来,谁家愿意养着一个光吃不干活的女人。

    其次是凤瑞不争气的肚皮,生一个两个三个丫头不说,你不能连生四个丫头不带变样的。丫头生再多管什么用,养大了都是要嫁人的,谁给你爹娘老子养老送终,到老来连个摔老盆的都没有。

    马美华从开始就给马二牛父子俩灌输这样的理念。一是马二牛的基因不好,生了个呆头鹅一样的儿子,二是呆头鹅的基因更是差劲,竟然生了一窝丫头片子,在村里不但抬不起头,更别说老了以后谁来善后的问题。

    凤瑞可没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她只想赶紧把马识途入土为安,然后重新布置包括她在内五个女人的人生规划。

    回去,绝对是不可能的。前世的大门已经对她关闭,生无可恋,既然落户在和她同名同姓叫凤瑞的女人身上,那她就继承先辈“遗志”,把五个女人的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活它个轰轰烈烈,天翻地覆。

    她不相信凭一百年后一身本事,“全能冠军”的她,还能过的不如死去的那个女人。

    大丫领着村长牛喜田来了。凤瑞装着虚弱不堪的样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先给牛喜田微微鞠了一躬,才开口道:“我家男人走了,后事还得劳烦村长和村里给操持……”

    牛喜田想说你不是还有公婆在,可是不等他下面的话出唇,凤瑞虽然软弱但很决绝的道:“马识途是我男人,他都这样了,也没见爹娘过来看上一眼,想必死了也是他们乐意看见的结果,安葬了他,以后我们就跟那一家子再没有来往和瓜葛。”

    牛喜田想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不可能越过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再说就凭你们娘几个……

    凤瑞似乎已经洞察他的心里活动,依旧是不紧不慢,声音软软,身体羸弱,但不容置疑的道:“就按我说的办吧,这是五十块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牛喜田见她心意已定,心说早没看出来老马家的媳妇是个有主意的,如果早这样做,你们家男人兴许不会连作践带生气而早早死去,唉!

    村长接过钱,点点头,就安排事宜去了。

    凤瑞也没有闲着,看看身边高高低低,但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女儿们,道:“孩子们,娘早先也想死的,但没死成,既然没死成,那我不死了,咱们一家也该换个活法,我不会再让你们过以前那种毫无希望和尊严的日子。”

    她看大丫想说什么,并没有给她机会,无外乎就是她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之类的疑问。

    笑话,我不但和以前不一样,我还不是以前那个人呢,更不是你们真正意义上的亲娘,但不能这么直白,说了也没人会相信,人世间有多少阴差阳错的事情都是不好解释的。

    既然在这里相会,就是缘分,既然有缘,就一起好好走下去。

    “以后你们还会遇到很多小脑袋想不通的事情,但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爱你们的,也是想带你们越过越好的,明白这一点就好,懂吗?”

    她炯炯有神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姑娘们,希望她的这番话能够给她们定心定志。

    大丫毕竟是十五岁的大姑娘,心里有很多疑问,看见妹妹们没有什么反应,自己也压下心中疑虑,管他呢,只要娘这么说了,那就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有主意的好。她就怕爹死了,娘觉得没有活头,也跟爹一块走了,那他们几个孩子可真是走投无路了。

    看看一直抱着娘大腿的四妹小多,多么可怜,才将将四岁的小人,小小瘦瘦的跟个小团子,一阵大风都能吹跑,她一直怀疑,这么小的一个人,会不会一个闭眼人就没了。

    所以她一直都是把小多多放在视线以内,不错眼的盯着。

    凤瑞抱起多多,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分别散给她们,最后一颗拨开塞进多多嘴里,问她们:“甜不甜?”

    多多小嘴巴给撑的鼓鼓的,一开口就会有口水流出来,只好一边吸溜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好吃,好好吃。

    二丫和三丫一脸的惊奇和兴奋,娘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这可比过年的时候,马鸣和马英英从省城带回来的糖果还好看,就连空气里都有一种香甜的味道。

    她可一直记得从马英英嘴里飘出来甜丝丝的问道,而娘给她们的糖是软软的,粘牙又香浓蜜甜的感觉。比他们的味道还要好一百倍。

    其实她也不知道一百倍是多少。

    香甜的味道刺激着孩子们的味蕾,就连大丫都不说什么了,几个孩子专心致志的品味着来自娘亲赠与的甜蜜。

    大丫甚至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跟着这个感觉有点陌生的娘,说不定她们以后的日子就像嘴巴的奶糖,越过越香甜呢。

    大丫还是有心的,她只含住一半的糖在嘴里,另一半却轻轻咬了下来,拿住往娘嘴巴里送。

    凤瑞心疼大丫的懂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我也有的,喏……”她伸出舌头,把嘴里已经嚼的不成形状的奶糖露出来给她看。

    几个姑娘有样学样,也学着她的样子,大口嚼了起来,而不是含在嘴里慢慢融化,还是嚼着吃的感觉好。

    不得不说,甜的东西是治愈创伤的最好食物。

    吃着香甜的奶糖,孩子们心中对刚刚失去父亲的悲伤已经淡化了许多。起码,三丫和多多的脸上已经看到了久违的笑容,和这个年纪孩子的最初模样,就是没心没肺的活着,什么伤感悲哀都是短暂的,唯有开心,无忧无虑的开心才是最真实的。

    “都放心吃,还有呢,喏!”她变戏法似的从干瘪的口袋里又掏出一把来,姑娘们不是平时太拘着,肯定会放肆的大叫起来。这会看到喜欢的东西还是压抑着兴奋,只在几个人中间高兴的蹦跳了几下。

    多多还把流着多余口水的嘴巴往田瑞脸上吧唧了一下。

    凤瑞下意识的往脸上抹了一把,尽管被大丫和二丫看在眼里,但几个人还是高兴的。

    在这种气氛中,凤瑞带着孩子们翻箱倒柜,找出了几段已经泛黄的白粗布,她的头上已经缠了一圈白布当服孝,大丫心领神会,接过来一卷白布,先给自己绑好,然后照着娘头上的样子,很快给几个妹妹也都戴好了孝布。

    就像即将登台演出的演员,就等着大幕拉开,众生粉墨登场演绎人生。

    因为家里太穷,因为马家没人给撑腰,凤瑞一听说村长托人已经买好了棺材,看了品相虽然不是很入眼,怎奈她初来乍到,如果不是马二牛偷偷散给她几十块钱,她连这样的棺木也买不了。

    虽然她是后世登峰造极无所不能的人物,但穿越来到这个一穷二白的地方,也得有适应的过程。

    要怪只能怪她“托生”的不是时候,没有谁会赶在别人死的时候她附体,这叫踏着别人的尸体开始自己的新生。

    直到这时,马氏才发觉事情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想出去打听打听,又恐引起人们的舆论,只得又把马二牛给推出来当她的马前卒。

    马二牛正想问问儿子的后事弄的怎么样。他虽然被马美华压制着不敢出头,但他是很在乎自己唯一儿子的葬礼。

    儿子活着的时候,他们父子俩是同样的窝囊受气,但因为不是一天两天了,是由来已久的早已经习惯,就不觉得怎么委屈。

    可是儿子一死,他就觉得儿子死的太早,太匆忙,太不对劲,怎么爹娘还活的好好的,年纪轻轻的儿子,三十多岁最强壮,最血气方刚的时候,就先他们一步寻了“无常”?

    这事细思极恐。

    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像春天的小草,得着阳光和丰沛的雨水滋养,蹭蹭的从心里往外冒:儿子是被马氏给害死的。

    可是,马二牛说到底只是个没有多少墨水的粗人,又被马氏恩威并施了这么多年,如果这时候没有了马氏,他的生活,乃至生命会不会由此枯萎死亡都是两说。

    严格说来,马二牛已经成了马美华手里的提线木偶,是个没有生命个体的“物件”。所以,儿子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儿子的活着,儿子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儿子还是个有六口之家的顶梁柱。如今儿子死了,他忽然从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将来不确定的哪一天,他会不会也像儿子那样,活着活着就躺床上不能动了。

    不,在床上终止自己的生命还是好的,就怕跟儿子一样暴死。

    儿子就是被他亲娘给整死的。

    马二牛第一次这么惧怕马氏。

    他想起马识途死之前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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