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高塔上的公主
当陈不言一路回到驻扎处时,地上已经堆满了干柴,错落着丢在空地上。
而其他三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他抽出上面还沾染着泥土的短刀,轻轻地揩拭干净后立在了身前,警惕地看着四周。
远处的人声慢慢传入他的耳中,听上去是席老和蓝彦的声音,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依旧没有放下短刀,自从他填埋完猴尸后背后传来的怪异感越发让他寒颤,就像是有人在他背后轻轻地吹着冷气。
树丛后猛然间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还有慢慢由小变大的脚步声。
他靠在大树后,将手中的短刀抓紧了几分。
当树丛间穿行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陈不言闪身而出,抽刀便是一个下劈,一个简单的击面,但是配合他堪称提前预知的听力,很是出其不意。
陈不言正看清女孩的脸,却已来不及收手。而女孩的反应很快,将手中的干柴一放抽出了一捆树枝迎击,还没等陈不言将力收回,对方的树枝便擦过了他的短刀的刀背处,用技巧将他的刀劲卸了下来。
“我没想到是你。”陈不言还以为对方与远处的席老和蓝彦在一起。
而女孩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断成了两节的树枝,撇了撇嘴便举手用树枝敲在了他的头上。
“再有一次,你就下辈子注意吧。”女孩将手中的树枝放下,丝毫不嫌弃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陈不言看着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席娴,对方似乎很喜欢这种坐姿,无论是在车上或是黑暗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披着壳的小穿山甲。
“你很喜欢这种坐姿吗?”陈不言见气氛有些冷,便搭话说道。
“习惯了。”席娴将头埋在双膝间,用手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寻来的干柴,时而将干柴分散开,又时而将他们聚拢,看上去玩得有些入迷。
陈不言扶额,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对方搭话。
就在他以为要冷场时,少女宁静片刻后反而和他说:“我觉得你很厉害。”
“?”陈不言有些不懂对方话题的跳转。
对方想了一会说:“你又有召唤五花肉的召唤路径,又有交换之火的战斗路径。”
说罢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好似在自我确认:“嗯,就是很厉害。”
“……”我姑且当你前一句话也是在夸我。
陈不言想着出口道:“你也很厉害,能读懂那些……蜈蚣一样的文字,还会预言。”
席娴点了点头,似乎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夸奖,说着便慢慢开口:“我从小就会这些。”
我现在应该夸你吗?陈不言心想。
“但我宁愿不会这些。”少女抬起头看向了站着的陈不言,目若流星。
“为什么呢?听上去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能力。”
“可你也会啊!”席娴歪了歪头,盯着他道。
“巧合巧合。”
陈不言立刻想起了陈不闻此刻或许顶着自己的脸露出那贱兮兮的笑容,心里有些恼火。
“我从小就会这些,自从有记忆开始,我就被一个女人牵着手送进了那座破塔,她明明哭得那么难过,我现在还记得她哭着抚摸我头的样子,可她为什么还要送我进去呢?”
“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和那个叫作父亲的男人了。”
“唯一会来看我的就是我的爷爷,就那个贪吃的老头了。”
还爱听八卦,陈不言腹诽。
“他会在我睡前到我床前和我讲一些小故事,但都是破塔外面的故事,无非就是东城的集市开张了,又或者是西城的谁谁谁失踪了,都是一些泛不起波澜的琐事。”
在废土上,这些确实是泛不起波澜的琐事,哪里有人售卖什么,或是谁突然失踪,都是废土上每天在上演的众生相。
“但我很爱听啊!”席娴轻声说,“我也会为失踪的那家人难过,明明他们可以享受在外面奔跑的快乐,哪怕买不起也可以去东城的集市看看,可他们却不知道面对了什么。”
“但是他说的东西就像是夜里做过的一场梦,因为第二天醒过来,那个靠在我床边讲故事的老人,那些平凡的故事都从我面前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写着古老文字的羊皮卷和数之不尽要学习的东西。”
陈不言看着少女平静说着这些的脸,如同倾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给他听,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或是只想找一个能够听她倾诉的人。
陈不言上辈子曾听过有人说,分享欲是人世间最大的浪漫。席娴此刻在他的面前的分享却像是一个渴水的人找到了宣泄源头。
因为他们萍水相逢,又或是因为他们不久就将分道扬镳?
陈不言不清楚,但是他静静地听,对方慢慢地说。
“你见过饶城每年的祭典吗?每年的那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我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人,有带着孩子来看祭典的父母,男孩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有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亦步亦趋,
他们充满着生气,虽然他们都是带着我不喜欢的感觉看着我。”
“但我很喜欢那一天,不是因为那些人的眼神,是因为在看台上能一眼望见的城市与远处荒野上升起的浓烟。”
陈不言看着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细细讲述的席娴,似乎忽然见到了那个在星塔里的少女,她的世界里没有废土上的危险,也没有生活的精彩,她好像个宝藏被所有人珍藏,但是却没有人关注她的孤独。
他忽然想起了长发公主的故事,那个被困在高塔上的公主是否在经历着同样的孤独呢?
陈不言凝视着沉默下的席娴,对方现在就像那个无助的公主,他想安慰什么,但是却又笨拙地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陈不言沉思中,在拾柴的两人已经回来了,席老钻出来将柴丢在了地上后蓝彦过来一会也钻了出来。
“你肚子还好吗?你这拉肚子有点久啊……”蓝彦看见他就询问道。
“身上好臭啊你……”席老则摆了摆手。
“……”
自己掩埋了猴尸,味道也就留在身上,忘记处理了。刚刚烘托出的氛围被破坏殆尽,而那个女孩还是抱着膝盖坐在木柴旁。
对方故事里如泡影般的老头笑着看着他,疯狂地摆着手。
刚刚自己发呆时,这个故事中会靠在女孩床边的老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陈不言来不及细想,便被蓝彦招呼着生火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