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升迁的艺术（上）
沈灵甫这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典型的萝卜加大棒的组合拳。
摆明了既是威胁又是利益
若李为民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抖落出来，或者准确一些说，若是他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往董佃夫身上去靠，以此作为一个投名状拿捏在沈灵甫的手中，继而去享受那些额外的条件。
那么沈灵甫就可以根据这些证据让李为民下地狱，或许一个不留神还可能被夷三族，这种可能性在李为民看来丝毫不低。
首先，此事牵连较广，而且性质十分恶劣，再加上就目前沈灵甫所掌握的证据来看，大概率是直指李为民自己。
其次，即便沈灵甫掌握更多的证据，也不见得沈灵甫会把证据全部丢出来，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得罪的人，可就不少了，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莫说像沈灵甫这种人。
再次，李为民自己也清楚，一旦此事东窗事发，而且证据还是仅指向他的情况下，那么其他人一定会见死不救，更有甚者还要落井下石，让他坐实这个罪名。
这也正是令他最胆战心惊的一点。
若是仅仅只有沈灵甫对他进行攻击，那么他还可以求助董佃夫，可若真是遇到这种既需要替罪羊而替罪羊又已经选中的情况发生。
李为民没有这个自信，别人不对他落井下石。
他也没有这个自信，出事之后董佃夫会保住他。
要知道，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可不是一句虚言，莫说平日里李为民的那些做派就有些不利于笼络人心，即便他多加留意，也未必会在失去官位的时候有人保着他。
在外人面前他是当朝户部尚书董佃夫的表妹夫，似乎背景不小，至少也能在这工部里面作威作福吧？
可实际上他也就只有在营缮司受点待见。
若是在董佃夫面前，他连台面都算不上。
压根就不是核心圈子里的人
平日里见到董佃夫都得像其他官吏那般，毕恭毕敬喊一声董大人，丝毫没有任何亲戚的意味，然而他们又确实是亲戚。
也正是有着这样的联系，再加上这层关系，不免让人觉得，他仅仅只是董佃夫跟前的一条狗，而且还是一只，只会吃软饭的小白狗。
人总是如此
正所谓，谎言不见得都伤人,真相才是一把快刀。
即便是强者都难以直面自己的缺点
何况李为民呢？
可若是他选择写下那些内容，不仅能够成为自己脱罪的证词之一，又可以在将来沈灵甫对董佃夫出手的时候，当做是无罪证据。
虽然他并不认为沈灵甫敢用此证词去攻击董佃夫，但这毕竟是一念想，人性大多如此，在说服自己做一件明显不太合理的事情时，往往脑海当中都会浮现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卑职一定配合调查，洗清自己的嫌疑！”
“好，李大人果然识大体顾大局，本官没有看错人。”
沈灵甫说完之后，看了一眼陆阳。
陆阳当即心领神会，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和印泥拿了出来。
李为民见到那早就已经研磨好的墨水，心中不免生出异样的情绪，不知道是该暗自庆幸还是该默然神伤。
被人吃定的感觉，自然没那么好受，不过从结果上来看，李为民似乎是庆幸更多一些，要知道既然沈灵甫都准备好了萝卜，那大棒自然也在暗处。
李为民一边感叹沈灵甫的岁数，一边又在叹息其他事情，一边又在
正是在这种难以言状的情感中
李为民拿起墨锭再次磨了磨
只见他叹了口气，又深吸了数口气之后，才决定提起笔来，脸上颇为从容地写下“原本的事情经过”，此时的他就好像是一个倍受苦楚的受害者，正在奋笔疾书控诉董佃夫的罪行。
一旁的沈灵甫，虽看得津津有味，但不免也在心中提起了警惕，若是他手下的那群人，被人抓到这样的把柄，会不会也像今日李为民这般做派呢？
说是出卖？
或许也谈不上
说是背叛？
或许这群人结党为营，本就不是因为某个人的个人魅力，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信仰，故而也用不上背叛这个词
这个问题
若是放在从前，基本上不会出现在沈灵甫的脑海当中，只因他所作的任何事情，全都是符合大明的律法，而且他也没有贪污受贿的情况。
有着后世良好教育的他，自然是清楚，任何事情最好还是在规则内去处理，这样即便出现什么差池也还有补救的机会。
而且现在的他，面对违法乱纪之事，即便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就连当初给蔡三元的钱，也都是从沈府里面所出，而且从入京开始，他自己也就只收了蔡三元这一个下属。
如果硬要算上的话
那么今晚交纳投名状的温养晦也算是一个，只不过还没经过考核，若是就这般收下来，似乎也有些不妥。
若不是经过李为民之事，按理说就温养晦今日在庆功宴上的这番作为，就已经足够进入沈党的行列之内，毕竟当初收蔡三元的时候，也没怎样的考核过。
可经过此事之后
沈灵甫越发明白了核心朋党的重要性，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太过藐小，这无需多提，既然一定要有众多人参与，才能办好一件事情，那么选择一批可信之人，也就成了一个无法避开的难题。
现在还没怎么涉及律法之事
故而现有人员储备也就还没出现多大问题，可一旦地位上升，需要做的事情多了之后，又岂能不重视朋党。
譬如蔡三元这种，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新官上任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敢去用公家的银两，此事若非沈灵甫将其摆平，以后指不定还会出现什么弊端。
虽然这确实是一种投名状，只不过这种投名状略显低级，且后劲较强，相比之下，温养晦的方式更加温和且有力一些
也就沈灵甫思考之际
李为民便已将手稿书写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