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你懂什么？这叫善意的谎言！”赵清棠理直气壮。
她眸色暗沉了几分，这话说的随意，却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开的口。
不论她想做什么，只要不威胁到自身安全健康，一般情况下奶奶都支持，一直以来，奶奶护着她爱着她，会把所有认为好的都加在她的身上。
从小到大奶奶都是她强大的后盾，奶奶没有很多文化，却也能讲出许多大道理，那是用几十年的柴米油盐换来的，她听得多了，也会骄傲地把奶奶的话挂在嘴边。
以至于上学时说了太多“我奶奶说了”，后来在班里待久了，她再用这一句话开头时，大家就会笑她是个奶宝女，这个时候她就会把那些笑话她的男生胖揍一顿，“奶宝女怎么了，你们还没奶奶疼爱呢！”
虽然在她的暴力下，那些男生都怂得只会给她认错道歉，但是她心里其实明白自己的拳头里面，有一部分是出于嫉妒，他们不一定有奶奶的关爱，但一定有父母的呵护，那是她不曾拥有的。
可是，她是骄傲的，她不想在看到别的孩子牵着父母的手时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她不要任何人的可怜和同情，她要让所有人都羡慕她，于是，当她说“我奶奶说了”时，那不是单纯地顺服听命，而是一种宣告，一种炫耀。
奶奶会给她加倍的爱护，甚至在外人的眼里到了溺爱的程度，还有一些赵清棠并不认同的，但是会尽可能顺着奶奶的意愿，两人相隔了几十年，难免有思想观念上的冲突，但是奶奶终归都是为了她好。
仔细想来，到古代这么久奶奶都没跟她提过什么要求，她也一直在奶奶的庇护下逍遥于皇宫内外，甚至有时会把奶奶抛之脑后，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所以她会说这是善意的谎言，她不想考虑这些婚姻问题，又不想让奶奶失望，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窗外一阵凉风吹进，让她一个哆嗦，思绪飘了回来，感叹着越想越远了，她居然有些小惆怅，摇摇头甩开那些残存的记忆，用商量的语气跟李敦讲话。
“你放心，就是先解了这燃眉之急，今天那状况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想天天被这些人缠着。你稍微配合我一下就好，只是形式上的而已，作为回报，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不会很久，等过一段时间我就说不合适，你还是你自己。”
赵清棠双手抱拳，简直想说拜托拜托了，但是公主的威仪还是要在的，只能端庄地坐着，带着满眼的渴望求助。
李敦没想到她原来是这么打算的，是他多虑了，公主甚至把后路都想好了，只是他困惑的是，他与公主也不是特别相熟。
“公主为何选我？”
言下之意是还有其他人，比如贺泽玦，李敦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接近于外边的天了，日光不见，正待风雨袭来。
赵清棠毫不犹豫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比较符合要求了，性格方面敦厚老实，能力方面积极上进！”
当时看到这样的字眼，赵清棠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奶奶的想法，老一辈人的标准就是这么简单，觉得这样的男人顾家。
“公主，我……我觉得不行，我上进心不足。”李敦一紧张，连自称都改了，结结巴巴的，敦厚老实他认，大家都这么说的，可积极上进……他可能达不到那种积极往上爬的标准。
“不！你能高中状元已经说明你的能力了，不要在意太多，又不是真让你多么积极上进，标准和要求都是人为的。”
赵清棠这话显然已经是拿定了主意，也就是非他不可了，李敦顿觉压力感一阵接着一阵袭来，哪怕是做个样子也要顶住外界各样的眼光，公主胆大，他不敢。
饭菜已经陆续摆好了，看着二人一个满怀期待，一个支支吾吾，贺泽玦看不下去了，把餐具亲自摆到赵清棠跟前，顺口问道：“公主有没有想过李状元的意愿呢？”
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赵清棠终于把视线从李敦身上挪开了，眉飞色舞道：“我这不是在跟他商量的吗？”
贺泽玦却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我倒觉得公主像是在逼人就范。”
“我……”赵清棠正要反驳，一看李敦从头到脚都极不自然，好像还真如贺泽玦所说。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下回再说。”饭菜的香味的确也诱惑到她了。
一听这话，李敦竟有一种柳暗花明的轻松，可这轻松感没持续一会儿，就听赵清棠说：“下回把各种顾虑详细拿出来探讨探讨，今天太仓促了，没给你准备时间。”
一顿饭下来，赵清棠赞不绝口，李敦却觉得没滋没味儿的。
屋内的空气很是沉闷，兴许是快要变天的缘故。
用完了饭，待赵清棠放下筷子提出下次还来，他差点儿噎着。
赵清棠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他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挑眉问道：“怎么？不欢迎我啊？”
贺泽玦在一旁独酌一杯茶，念叨了句：“没心没肺。”
李敦连忙摇头，神色慌张：“没有没有，只是突然想到宫里的膳食肯定远胜其它。”
一道天雷轰然降下，倾盆大雨就哗哗地往下落，天色骤然阴沉一片，伴随着几道闪电划破那天，室内也忽明忽暗。
门窗都大敞着，动静骇人，下人赶紧去关那外层的窗户，雷雨声才渐渐弱下去。
闪电与雷雨交加，就在身后，仿佛近在咫尺，赵清棠霎时脸色惨白，不过好在她站的地方背光，没人能注意到她的异样，她很快就压下了一点点心悸，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公主？”贺泽玦过来唤了她一声，抓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公主到里面坐坐吧，一时半刻不好走。”
赵清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任由他拉住自己坐回了椅子，还倒了一杯水塞到她手里。
她木讷地捧着那杯子，由着热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心，待神思回转，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了声：“谢谢。”
她坐在椅子里缓了多久，贺泽玦就在她身旁站了多久，像是一种守护。
“嗯？公主方才说什么了吗？我没听清。”高大的身躯忽然弯下腰凑近她，好像是离得太远听不见她说话似的。
赵清棠把头扭到一边，闷闷道：“没听清算了！”刚还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了，现在又是这副欠揍的眯眼浅笑模样。
“若公主要谢我，就送我回去吧。”
贺泽玦没见她点头，只是听她轻哼了一声，知道这是答应了，眼里笑意渐浓。
等到雨小了些，两人离开，李敦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觉得这丞相和公主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路上就满了积水，马车轮子碾过地面，在水里带出哗啦啦的水声，天色暗沉，灰蒙一片，赵清棠皱着眉头期盼早些回去。
从大路通往贺泽玦住的深巷，遍地积水，赵清棠也不好撵他下车，等到马车缓缓停下，雨势又大了起来。
贺泽玦掀了一角帘子，赵清棠也望了过去，就见大雨滴急急砸在地上。
“公主不妨再等等？”贺泽玦回过头来问她。
今日出门太潦草，没带上萧夜，还是这样糟糕的天气，赵清棠确实不安心，随着贺泽玦递过来的伞就进了他的新宅子。
虽只走了几步路，她的鞋子和衣裙下摆均已湿透，贺泽玦这里一个丫鬟都没有，便没有可换的衣服给她，她不可能穿男人们的，最后竟在室内给她生了炭火。
这才入秋不久，属实有些夸张，不过也只能这般了，想想在野外生存的人也会在夜间架起篝火，好像在家里用炭火也没那么奇怪了。
衣裙只有下摆沾了水，她就用干布巾擦了擦，搭在一边的架子上，剩下的任由炭火帮助水汽蒸发。
长袜和鞋子算是透湿的，粘在脚上实在难受，贺泽玦给她拿了两条长袜，说是新的没穿过。她用热水洗了脚就裹上了袜子，斜靠在榻上，用毛毯盖着。
“我好了。”
赵清棠冲着门口喊了一声，不一会儿贺泽玦就进来把水盆收拾了。
看他动作利索地进进出出，也不埋怨，赵清棠忍不住笑道：“贺泽玦，要不你去宫里当宫女吧！”
贺泽玦擦净了手，给她沏一杯茶放在矮桌上，“公主别开玩笑了，只是我这里无女眷，恐怕让肖四他们来让公主觉得不适应。”
赵清棠看着他手部的动作，默了片刻，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认真也让她挺不适应的，她坐直了身子，想问的话终是问出了口：“贺泽玦，我让你没了工作，没了大房子，你不恨我吗？”
“公主不是明知故问吗？”
贺泽玦头也不抬地应她，把炭块翻了个过儿，火星乱窜着噼啪作响，炭火烧得更旺了。
“好了。”他从火边站起了身，“时间还早，公主可以先睡一觉。”
微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赵清棠说不出话来，明明她一直害他，面上对他不客气，心里还骂他奸诈，他为何还能这般不与自己计较？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想不出来，赵清棠便不想了，伴着雨声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睡得安稳，进到梦里却不怎么安稳，虚幻的影儿里，有潮湿沉闷的空气，有扯天扯地的雨丝，有汽车的残骸，有无声的痛泣……
天色本就不亮，门户都是掩上的，赵清棠从梦中惊醒，若不是有炭火在侧，映出一点红光，脚边也能感受到热度，她还以为这是个梦。
白光一阵阵闪过，赵清棠只觉刺眼，只闭了闭眼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轰隆隆的雷鼓声声入耳。
她在毯子里缩成一团大喊了一声：“贺泽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