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酒局前半
“哼……”我冷笑着说道:“咱们之间就不必搞这种幼稚的把戏了吧。有话直说不好吗?”
仇流的表情严肃起来,不再做犹豫不决的姿态,转而说道:“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觉得这里发生的事与自己的生活无关,就算死了几个人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是的,我知道你们说的对,可说来说去全都是空话,要去找秘密,要去想办法,要讨论,要分析。可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底,根本就没理由必须让我们知道什么。策划者有目的,谁能说他的目的不是困住我们这件事本身呢?或许那家伙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我们活着,也不需要死掉,只要把我们困在这,别影响他在外面的计划就行了。为什么你们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要寻找策划者的用意?我们除了在这牢笼里坚强地等死,顺带做一些无谓的祈求,根本就没有其他事可以做。这就是现实,为什么你们就不愿意承认呢?”
仇流这番话与我的设想相去甚远,我有点被弄晕了,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或许是我平缓的语气激怒了他,仇流大声对我咆哮道:“我不想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做,为什么不直接弄死我?还要让我受这种罪。”
说着,他抄起手边衣柜里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红酒,拽出木塞直接举着酒瓶喝了一大口,红艳的酒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衣领。
“好了,我们去隔壁喝酒吧。你想知道什么,明天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说完,仇流抱着酒瓶朝房门走去,出门前还不忘对我说:“把桌上的食物都拿着吧,空腹喝酒容易醉,那就没意思了。”
搞什么啊这家伙,前一刻还是一副阴谋得逞的嘴脸,下一刻就开始大吐苦水开始抱怨了。难道这才是仇流真正的样子?我承认打从一开始我就没看懂这个男人,随着接触愈发深入,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先不管这个人的个性如何,他的理论并不是没有道理,那的确是一种可能性,而且是最符合当下状况的可能性。如果顺着仇流的思路继续推演,从我的角度很容易得出策划者是在针对云天集团,将我们五个同时困在这,以便在外面对集团进行某种打击能够顺利进行。似乎很像是其他永生者集团会干的事。不过也有问题,老实说,我不觉得集团公司没了我就会出现多大的漏洞,但对仇流来说或许不是这样。或许他没有佐伊佑奈这种强有力的帮手,才会过度担心自己的事业吧。
说到底,我们缺少关键的确定信息,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无法轻易否定。已经出了四条人命,这样下去,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第五个、第六个人突然死掉。可我们还没人知道杀人的手段,这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虽然我自认为不畏惧死亡,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接受自己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哪怕不能寿终正寝,好歹也让我死得更有价值。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呢,好不容易才得到迈出重要一步的机会,就这么草率的死掉实在不甘心。
这样想着,我似乎能更理解仇流一点了。
趁着仇流离开房间的空隙,我在衣柜和抽屉之类的地方随意翻了翻,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我将他桌子上的袋装食物随时地捧在怀里,快步离开房间,三步并两步地追上他的脚步。急也没有用,现在还是不要多想了,既然要喝酒那就好好放松下来吧。
酒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是人类减缓压力积累的重要道具,虽然喝酒不能消除压力,却能缓解那种难以为继的感觉。几杯酒过后,麻痹了的神经就会将一种名叫自由的幻觉传递给大脑,让身体随之洋溢起来。
再次来到韩璎的房间,她已经在等候了。我们三个人直接席地而坐,仇流刚打开酒塞,韩璎就迫不及待地倒出满满一杯来一饮而尽,脸上随即映出红润的光泽。
我也跟着倒了一杯,轻尝一口。酒窖里的藏酒算不上有多特别,就只是一般的酒水而已。和咖啡一样,都是那种不好不坏的程度。
韩璎也不说话,喝完一满杯之后马上夺过酒瓶给自己重新倒满。还要一饮而尽的时候被仇流拦了下来。
“喂喂喂,这酒虽然不太好,但也不能这样喝吧。要是你很快就醉倒了,我们两个不就白过来陪你了嘛。”仇流的语气回到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状态,半开玩笑似的说。
韩璎瞟了他一眼,说:“放心吧,我还是有些酒量的。”
说完,她又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
韩璎的房间在布局上与我见过的其他房间都不同。她房间里衣柜放在床头的一侧,双人床的位置在房间的中央而不是靠里贴着墙的位置。床脚正对着桌子,穿衣镜放在了桌子与门口之间,桌子的另一侧可以通向盥洗间。整个房间的陈设是相同的,但摆放的位置完全不同。
最吸引我注意的是她房间里的穿衣镜。她的穿衣镜与平英娜房间里那个天使抱着镜面的样式差不多,但抱着镜面的是一个长着尖角、整体呈暗红色的女性恶魔形象。看上去并不骇人,恰恰相反,那张精致的面容搭配上形似蝙蝠的翅膀、三角形的尾端以及头上略显可爱的角,整体带来别样的美感。
与穿衣镜的风格搭配,房间中的器物以及墙体的配色都偏向于暗红色,衣柜上带有相互交错的暗红色条纹,我们坐在地上时,垫在身下的地毯也是同样的颜色。就连房间中的光线都被掺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意味。
我进入这房间的第一印象是这里更适合睡觉。因为房间里的灯光无法关闭,我房间那种到处都是银白色的配色或多或少影响我的睡眠质量,我更喜欢房间暗一些。
房间里的床上、地上随意丢着两套与韩璎此时穿着相同的黑裙子以及配套的内衣。好几双鞋子不分彼此地丢在门口,如果不是鞋子完全相同,一定乱得不行。
从外表上并看不出来韩璎是个对生活这么不讲究的女孩。或许也有可能是类似住宾馆的心理,在家里非常注重干净整洁的人,到了宾馆也有可能变得不拘小节,这样的人好像还挺多的。
韩璎看上去对这些丝毫不在意。几杯酒下肚之后,她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仇流见她确实所言不假,便不再阻拦她一杯接一杯的快速喝酒,反倒开始联合韩璎对我劝起酒来。
也不知道韩璎是不是喝多了,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开始配合起仇流来。一共三个人喝酒,他俩全都兴致盎然,我也不好一直细品慢酌。结果证明,我才是三个人里酒量最差的那个。
“哈哈哈,”韩璎逐渐也能开朗的笑出来了:“程哥好像有点醉了呢。”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喝光了四瓶酒。韩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改用那种挑逗的口吻称呼我为程哥。
大概是因为仇流炫耀式地讲了许多关于红酒的知识,韩璎称呼他为仇老师。而仇流也改口称呼她是璎妹妹,两人之间的对话甚是亲昵。时不时给我一种自己在这里很多余的感觉。
“韩璎你别乱说,我还好着呢,离醉,大老远儿呢。”我知道自己还没醉,只是有点飘。
韩璎伸出手臂搭在仇流的肩膀上,整个人靠近过去对仇流说:“仇老师,你看程哥在嘴硬嘞。你看他,眼神都有些迷离了呢,还不承认。”
仇流帮着我说话:“璎妹妹不要乱讲,这怎么能是眼神迷离呢,分明是还没进入状态。对不对,程绎,哈哈哈。来,咱哥俩再喝一杯。”
说着,仇流拿着酒杯迎了上来。我端起酒杯碰了上去。还没等我们喝下,韩璎拿着酒杯不满地嘀咕道:“你们两个怎么这样,不要丢下人家嘛。”
“好好好,大家一起喝,一起喝。”仇流边说边抬手搂住韩璎的肩膀。
韩璎拉着我俩一起重新碰了次杯,但她这次却没有马上喝,而是对着自己的酒杯发起呆来。等我仰头喝光了酒杯里的酒之后才注意到她的异状。
“韩璎你怎么了?”我对她说:“要是喝不下就不要逞强了嘛。”
没想到她竟然就那么愣愣地流出泪来,一时间搞得我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诶诶诶?璎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哭起来了。这是喝开心了吗?”
听到仇流的话,韩璎慢慢回过神来,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后,随手将酒杯丢了出去。所幸玻璃杯落在地毯上没有摔破,只是叽里咕噜地滚到了墙角。韩璎甩开仇流搭在肩上的手,一边站起身一边说:“啊呀呀,我这是怎么了。突然有点走神,我去下洗手间哦。”
她站起身后还不忘娇笑着提醒我们说:“这洗手间没有门可真麻烦,两位绅士可不能乱看哦。”
仇流笑呵呵地跟着站了起来,他说:“不会的,放心吧。这酒马上喝完了,我再回去拿些过来。”
我也跟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哈哈,你可省省吧。就在这醒醒酒,一会儿咱还有下半场呢。”仇流阻止了我,一个人走了出去。
这要是才算喝到一半,那我今天怕是要醉死过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被一种亢奋的失落感填满。我并不排斥喝醉,反正今天也干不了别的了,就这样喝个大醉好好睡一觉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与他们俩喝酒还挺开心的。
我背靠着墙,拿起一条肉干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已经有点困了,盥洗间里有清晰的声音传出来。想不到韩璎其实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与我心目中的那个寡言沉静爱发呆的形象差异很大。除了她舅舅韩奎死去的时候,我们见到了她的愤怒,其他时间几乎看不到她表达自己,她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不一会儿,韩璎重新回到房间,靠着床坐到地上,与我面对面。她的脸色比去洗手间之前更加红润,应该是酒劲上来了。她重新坐下时忘记整理自己的裙摆,叠放的双腿从裙摆下跳了出来,小腿上的淡红色印记似乎更加明显了。不止小腿,大腿上也有一些,我看不大清楚。
“仇老师呢?”韩璎开口询问道。
“回去拿酒了。刚刚他打过招呼,你没听到?”我说。
“哦,对。我想起来了。”韩璎晃了晃立在旁边的酒瓶,里面还有一些,她将酒瓶里的酒全部倒进自己的杯子,有半杯多一点。
“我好久没有喝酒了,在研究所实习的半年多时间一次也没喝过,这之前应该也有几个月没喝。”韩璎喃喃低语道:“我不应该喝酒的。”
她不像是在对我说话,但这会儿只有我们俩,我跟着应和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好喝酒的女孩。”
“还好吧。喝醉了就不用想以前的事了,还是挺舒服的。”女孩的神色有些黯然。
“以前的事?你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吗?”换做平时我应该不会这么轻率地讲话。
“你知道?”韩璎显得很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你舅舅告诉我的。咱们在这里醒来的第一天,那天韩奎到我房间去想让我帮忙找些业务给他。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他就突然离世了。节哀。”
韩璎在我眼中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悲伤的神色,只是有些落寞。
“我舅舅,对,是我舅舅。我妈妈走了之后,我就寄住在他家里。那时我还在上初中,有一天妈妈突然告诉我要给我办转学,然后就带着我到了南方的舅舅家。突然就见到了那个男人,是妈妈的弟弟,之后过了不到两个月,妈妈就走了。舅舅告诉我,妈妈得了癌症,能走的不太痛苦就很好了。是不是很奇怪?人都没了,怎么会好呢。”韩璎用呢喃的声音娓娓道来,声音有些迷离,仿佛深陷在回忆里。
“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对不起。”
她很快反应过来,突然转变语气说起道歉的话来。然后一大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