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忆江南(十六)
夜里,倦怠的庭花初眠,馥郁芬芳,恬淡袭人。
袅袅的夜雾渐起,清润而灵动,舒卷间,早已悄然弥漫整个庭院。
慕容宴正坐在厅中,手里调弄着素琴,拨弦试音。
烛火摇曳下,一个熟悉的影子来到她的面前。
覃粟走上前,从袖里扯出一封书信,将它拆开并展开递给慕容宴:“主子,手下人来报,仍无所获。”
慕容宴接过信件,仔细浏览一阵果真如此。
她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八十一门早在江湖隐匿将近六年,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挖出来的。
慕容宴低头两手抚额,叹了口气安静地闭目养神。
她如今已然知晓,韩缺还活着,那么八十一门肯定还在。
至于她师父和婵儿,终有一天慕容宴总会想办法得到她们的下落。可是现今当下,派出去的人皆一无所获。
慕容宴对整个八十一门和她师父还有婵儿都有愧,这种愧疚累积到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心结。
她知道即使她得到他们的消息,找到他们,又不能怎么样。
可她不愿懦弱退缩,她觉得她不能这么冷漠自私,无情无义。
这是她欠他们的,等找到她们,就算是让她以死谢罪她也是愿意的。
慕容宴揉了揉眉心:“覃粟,让他们……接着查……”
“覃粟明白。”
覃粟听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明明都已经有了一丝头绪,耗费那么多精力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八十一门和肖门主,以及莫宗主的事一直是她的心结,无论再过多少年,她都不会释怀的。
慕容宴吐出一口气,想起了什么,于是执笔,拿过一张信纸,写好后滴蜡封好交给覃粟。
“这封信,差人送去江北莫家,越快越好。”
“还有,”慕容宴又觉得不妥,抿了抿嘴唇,“让阁中前往江北的商队可以暂缓几日。”
覃粟先是惊讶不解,后来转念一想还是明白了,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不是要坏莫家在江南的生意吗,覃粟心想。
看来那莫家那姑娘得气个半死,必得连夜提刀,策马杀来江南。
……
宋云依在正屋里用着早膳,周楠竹这才梳洗完过来。
“念栀啊,你醒了。”
周楠竹看她,昨晚不是彻夜难眠吗,早上起来竟这般生龙活虎,吃得倒挺香,周楠竹心想。
“嗯。”
周楠竹坐下来,看她吃得香,自己食欲也来了,便拿起了筷子,跟她一起吃。
“那个,早上有人稍话说,让你去司储阁取什么东西。”
宋愿书鼓着腮帮子,边吃边说。
这个愿书,倒是挺会照顾自己,就算是在外面,都还不忘让厨房多给自己加几个菜。
就是因为她爱吃这水晶希蹄和清炖鸡孚之类的苏菜,府里还专门找了个厨子,她来了要吃就给她做。
周楠竹吃的清淡,一碗素菜粥之后加一盏茶,连带几块薄荷糕和青团就差不多了。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前些日子,我的琴弦崩了,放在那里修呢。”
周楠竹突然想起她刚刚说起的事情来。
宋云依放下碗筷:“啊……这样啊,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你跟我去,路上若是遇到宋叔叔的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把你给逮回去。”周楠竹吓唬她说。
“那还是算了,”宋愿书瞬间怕了,摇摇头,“我在你这吃得好,睡得香,回去不就是找罪受吗。我啊,还不如去睡个回笼觉。”
只跟她提起她父亲,宋云依就害怕地不行,周楠竹无奈地笑了笑。
“昨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眼睛真是疲劳得很。”
说着,伸个懒腰起身抬步走了。
周楠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笑她。
不过看她精神充沛,总算不用太担心她。
……
天空蔚蓝一片,阳光灿烂无比,今天的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夏季里难得一个好天气。
街上人很多,好生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是周姑娘啊。”
刚进去,就有人叫住了她,何人识得她?
周楠竹回眸一瞬,定睛一看,原来是嫦芩掌柜。
店里人来人往的人很多,嫦芩这个掌柜做久了,就有了一个认脸熟的习惯,凡事入过她眼的人总能记住那人的模样,从不会认错人。
“掌柜,我来拿我的琴。”周楠竹说
这个掌柜不仅人漂亮,而且身上的香气扑鼻,不过不难闻。
靠她近些,周楠竹并未感到不适。
“跟我来吧。”
随后,嫦芩邀她去了无琴阁。
路上,仔细打量她,模样精致,身材窈窕,也难怪入得了阁主的眼。
周楠竹意识到嫦芩在看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掌柜盯着我……做什么?”
“姑娘花容月貌,气质出尘,是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嫦芩笑里透着风情,这个感觉和花街柳巷的风尘之人天差地别,让人感到更加亲切,甚是喜欢。
周楠竹笑答:“啊……是吗?”
嫦芩接过琴递给她,唇角含笑:“姑娘,你的琴。”
“多谢掌柜。清瓷……”
周楠竹小心翼翼地接过琴,抱在怀里,示意清瓷掏钱付款。
嫦芩见状,连忙伸手推辞道:“姑娘,我们家阁主说了,我们不能收姑娘的钱。要让姑娘日后相见,亲自付钱呢。”
“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什么道理,周楠竹不明白。
她与这位阁主素不相识,而且也不知道这阁主是谁,怎么会有让她来亲自付钱的道理。
“姑娘,你这琴弦可谓重金难求。阁主取了珍藏多年的琴弦,还亲自给接上……可珍贵着呢。”
嫦芩贴近周楠竹,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这阁主的心思,嫦芩早就看出来了。
嫦芩表示: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周楠竹不解,一脸茫然,想不出什么缘由来。
……
嫦芩笑着,从袖里拿出一张纸条,塞给周楠竹,扭头便带着人走了。
“小姐,你与阁主认识?”
清瓷也一脸疑惑。
“不认识……”周楠竹摇摇头。
周楠竹一头雾水,想不出缘由来,可她确实跟司储阁主没有任何交集啊。
她抿着嘴唇摇摇头,打开那张纸条,摊在手上,放眼要看上面写的是一个地址,应该在城外西郊,而且也并不远。
清瓷接过琴身,给她抱着:“小姐,这上面写了什么?信?”
“清瓷,我们去一个地方。”
周楠竹想了想,这个兴许就是这个阁主的住址,既然这么想见她,早晚的事,当下去也是一样的。
哪有等缘分天赐的道理,她倒要看看这个司储阁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清瓷问道:“小姐,去哪儿?”
可小姐也只是摇头,只字未提,清瓷就闭口不言,不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