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忆江南(十)
“容楚!”
赵郄怒吼出他的名字,被他仍然闭口不言的态度激怒,跨步上前揪住他那单薄浸满血迹的衣领,眼睛迸出血丝。
不是带着仇意,而是带着愤怒,带着被背叛后让人无法面对的愤怒。
“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来审问你?就是为了让你亲口向我澄认,亲口向我认错请求宽恕……”
“让我相信你对我至少还存在一丝丝在乎与愧疚,让我觉得你还有一丝能值得我信任。”
对于赵郄来说,这十多年里容楚不只是他的侍卫,更是他的影子,他唯一能信任能依靠的人,繁琐心事都跟他讲,喝酒了就跟他倾诉。
所以容楚不是侍卫,而是影子,一个不会让自己觉得孤独的影子。
明明说好了要护他一世,明明也说好了两人都不会被辜负,赵郄永远是容楚的影子,而容楚永远是赵郄的影子。
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他母妃被陷害进冷宫起他就逐个吃了个遍。
道理很简单,生在在皇家不要去渴望什么感情之类的,只要能活着,就是,王道。
他能活到现在,除了忍辱负重,还要有那点心机和狠辣。
可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相信真心,可现在容楚将他的善良陶了个尽他现在也变得跟那些人一样,薄情寡义,渴望权利。
不然就不会与其他皇子互相猜忌,互相算计。
他只想活着,像他母妃说的一样,尽量地活下去,他身上还流有母亲一族百越陈氏的血。
细想,当年要不是因为皇后一族,百越陈氏一族不会罹难,母亲也不会背负罪臣之女的身份被打入冷宫遭人虐待郁郁而终。
所以事实就是这么难,他不能简简单单地活着,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吃干抹净。
地牢内寂静良久,可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呜咽。
“殿下……对……对不起……”
容楚撑起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地除非是在耳前说的不然听不清。
他为何这般?
赵郄自然知道,是因为有人拿着他致命的把柄威胁他。
可那些人的话他怎么就这样傻戳戳地信了呢,赵郄也不怪他,只是怨他,怨他到最后都不愿吐露一句真话,根本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容楚撂下最后一句话后,人很快断了气,冰冷地挂在木桩上,赵郄使劲捏住他的肩膀,可人已经死了,剩下的又能怎么样呢。
他收回手,垂在两侧,无声转身离去,突然顿住脚,捏起拳头使劲朝冰冷的石墙上砸去,歇斯底里吼出声:“啊……啊……”
捏紧的拳头被砸出血,被石墙给磨破蹭烂,他也不罢休。
“殿下……”林枫上前去劝住他,拉回他的手立马命人去请大夫。
“林枫,把他带出去,厚葬……”
赵郄艰难地拖起沉重的步伐慢慢地扶着墙出去,手指不停狠抓着墙壁,即使手指被磨出血肉。
这时的林锋没有跟过去,目送他离开,这个时候殿下确实应该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枫拿起帕子,替容楚擦拭脸上的血迹疤痕,整理好遗容把他放下来。
容楚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殿下明白,林枫自然也明白。
他被骗了,代价很大,毫无用处就拿命来偿还。
——
渐渐地,多日的时光过去,刚开始还有些后怕,现在觉得也没有什么。
不过她对慕容宴这个人的感觉很是奇怪,之前在柳园遇到过,然后又在自己最难过时候出现救她一命。
而且自己觉得对于她有一种……倾盖如故的感觉,可是两人明明只是匆匆两面而已。
不过再仔细想来,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她也只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之类的一律不知。
这些月天也亮的早,适才鸡才打鸣。周楠竹早早地起了,叫人去唤清瓷却久久不见身影。
周楠竹正坐在轩窗梳妆,就远远听见清瓷匆忙叫唤的声音。
“小姐……小姐……”清瓷提着裙摆,急急忙忙一道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小姐,不……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
周楠竹恰好梳好装,起身面向清瓷,细心地给她整理了凌乱的衣领。
“婢子今日一早准备去司储阁给小姐拿琴,却半道听闻三殿下出行遇刺的消息。”
“什么!”周楠竹惊起,握在手里的檀木梳子瞬间跌梳瞬间跌落在地上。
清瓷说话时的嗓子听上去又干又哑,周楠竹起身先去前厅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
“先喝口水慢慢说……”
“怎么会呢,之前刺客一事不是已经让人转达了吗,这次怎么会再遇刺……”
清瓷呛了一口水道:“不知道,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市井里已经传开了……听说刺客被捕获之后,还牵扯进了六殿下呢……”
“看来刺客的事兴许许就与六殿下有关……”清瓷胡乱猜想。
周楠竹连忙捂住清瓷的嘴:“别胡说,被人听见会拿来文章……”
语毕,周楠竹迈步走到门前,太阳的光线停留在庭院还没有蔓延进屋里来,门前清凉有风,让人不觉感到丝丝寒意。
“婢子也不解,听说背后牵扯出来的人陛下命人正在调查审问……殿下伤势如何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殿下昨夜三更就被送回了京城。”
“奴婢也不解,听说背后牵扯出来的人陛下命人正在调查审问……殿下伤势如何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殿下昨夜三更就被送回了京城。”
清瓷手里握着茶在喝,坐在周楠竹旁边的栏杆上,眼睛向上望着周楠竹,嘴里仔细道。
周楠竹左右徘徊着,两手握住靠在胸前琢磨一阵,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去了瑾元宫。
这是她第一次来瑾元宫,门口侍卫见她面生,便架刀拦住她。
“大胆,蜀侯府千金岂是尔等能拦的”
“蜀侯府……”
门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说着清瓷拿出将军府身份信物摆在门口侍卫的面前,因为事态紧急,小姐定不会怪罪于她。
霎时便齐齐跪在地上行礼:“属下有眼无珠,竟冲撞了小姐,愿小姐恕罪……”
“免礼!”
周楠竹随便撂下两个字,拂袖抬步进去。
奇怪,大殿前后也都安静得很,跟周楠竹出来时看见的自家府中一样,走了一大圈就只看见几个佣人在院中。
堂堂南朝三殿下,在外遇刺,前来安慰巴结的人应当拿着礼品把门槛踏烂才对,没想到会这么冷清。
后来周楠竹才知道,一个不得宠的皇子,遇刺一案能得皇帝亲审已经是承大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