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残杀
银粉飘散的小路，灰暗压抑的空中升起一道绚丽的光，齐毅修握紧她的手，“你知道吧！其实尤琾也是有光的，等你住久了就会知道，偏西的院子里……”
木星凝听着他和煦如风的温柔轻语，内心挣扎的越发厉害。
她无法想象这个人会是残忍嗜杀的伪人类首领，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爱笑的少年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叫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馨的，忍不住想要汲取多一些的温和感觉，却被一阵轻微杂乱的信号源打断。
原本屏蔽的信号源传来田沫沫嘶声力竭的哭喊声，“凝姐你……￥回来，暗将大厦被丧……群包围，死了好￥…………人，凝姐，救我……”
信号十分不好，脑电波中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她还是通过只言片语知道了一切。
这一瞬间，所有的温暖都消失不见，涌上心头的，是无法言说的愤怒，她瞥向那只牵着自己的手，“你骗我。”
齐毅修皱眉回首，显然不懂她的意思，“什么？”
“派大批丧尸进攻程禾市，攻入暗将大本营。”
齐毅修眯了眯眼，“谁告诉你的？”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说希望和平共处都是假的。”双手剑在瞬间现出，她抬起剑指向他，“是不是？”
齐毅修突然露出个自嘲般的笑来，“木星凝，真话你不信，假话你倒是听的仔细。”
“和平共处的原则是相互信任……”
“但你……信过我吗？”
木星凝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却并没说话。
信号源波动异常，隐形接收器跳动频率逐渐加快，直到接收到总部定位系统，“系统已启动，检测到尤琾入口。”
“尤琾外壁有结界，无法配合am58812完成任务，总部调动人员请求撤离。”
“程禾市暗将大厦遭到袭击，请外部人员即刻返程支援……”
各种各样的声音通过信号源传来，伴随着暗将最高领导人木林右的声音一同出现，在那些频率跳跃中，木林右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说：“木星凝，现命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击杀尤琾首领，即刻执行。”
木星凝颤了颤，转动眸光看向身后的人。
齐毅修冰凉的指尖轻轻刮过姑娘耳侧，将隐形接收器准确无误的摘了下来。
他旁若无人的对着那物件轻吹了口气，声音不轻不重带着戏谑，“木林右，这么迫不及待，是怕你做的那些恶事被公之于众吗？”
“不过可惜了！我还不想死。”接收器发出嘈杂混乱的响声，在齐毅修的手中成为一推白色齑粉。
他转眸看向木星凝，眼中带着冷淡的笑，抬起手问：“你要杀我吗？”
木星凝手中利刃翻转，眉角带着冷淡，“你若将人撤出程禾市，说不定我会替你求个情。”
“程禾市……”他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将人撤出来，他们就不会死了吗？”
“那只不过是木林右的障眼法而已，真正的屠戮元凶，其实一直都隐藏在暗夜大厦中。”
“不可能。”木星凝在听到这句话后，心绪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一股股莫名其妙的记忆开始从心底缓缓溢出，那些冰冷的，被遗忘的伤痛也在缓慢掀开，疼的她浑身轻微的痉挛抽痛了一下。
“你在暗将三年，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当真坦坦荡荡，为何要用你的至亲威胁你卖命？”
“木星凝，木毅池早就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胡说。”木星凝抽出双剑，迎着呼呼风声与迷蒙的雾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面前的人攻出。
原本没有武器的齐毅修却突然现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宽刃来，宽刃抵住姑娘凌厉的剑锋，小路银粉四散，白骨被卷入战斗的硝烟中，刀剑相互碰撞摩擦，荡出声声嗡鸣。
齐毅修额间的发带着盈盈微光，在应对中游刃有余的转了身，绕过木星凝身后，修长的指尖微微弯过，随着木星凝回首的瞬间弹向她的额。
木星凝抽身回撤，在他轻微的触碰间仓皇而逃。
“木林右不是良善之辈，为什么你还要替他做事？”齐毅修足间一点，轻轻跃起，瞬间绕回原处，将木星凝的招式抵在外壁。
“我护的不是木林右，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家。”木星凝道：“你这冷血的伪人类，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这句话，直接刺痛了他。
齐毅修原本谈笑风生的面上陡然变色，他咬牙道：“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
几句话之后，刀剑碰撞，已经接连甩出了十几招。
木星凝奋力抵抗，仓皇间，双剑被一股强大力道束缚，整个人陷入被动的漩涡。
望着那柄迎面而来的刀，闪过的光芒成了难得一见的霓虹，在眼前划过一道五颜六色的长条。眨眼间，那些彩色骤然消失，宽刃举过头顶，却迟迟没有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木星凝透过刀刃望向面前的人，没有惊恐，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无尽的疼，“为什么不杀我？”
齐毅修的内心狠狠颤了一下，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更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只能沉默着看向她。
而木星凝却在这场沉默中突然动手，双剑抵至近前，于怔楞间刺穿了他的肺腑。
双剑还插在男人的肺腑之上，鲜血缓缓流出来，染红了那套灰色休闲服，然后顺着刀柄滴落在银白色的土地上。他微弯下腰，咳出一口血来。
木星凝瞳孔微缩，浑噩的看向自己的双手。脑海除了鲜血滴落的声音，已经感受不到其他。
齐毅修倒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呼吸的痛，这种痛要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的都剧烈。
下意识的，她突然伸手拖住了他的身子，却因为那承受不住的重量与他双双跌倒在地。
胸前的双剑还刺在那里，穿透了前襟，鲜血越流越多，止不住的红色从心口中涌出。
她望着那些夺目的红色，整个眼睛都被那片血色染红。
她抱着人，颤抖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面小心翼翼不敢触碰，一面又想要找些东西来止血。
可身边除了那杀人的利刃，竟然什么都没有。
胀痛的脑海在涌动的鲜血中渐渐清明，望着那些鲜血，恍然间，有东西在脑海中复苏。
下一秒，记忆翻涌而至，带着颤抖与不甘。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是一个充满悲痛沉闷与痛苦的夜晚。哥哥十八岁的生日，她拎着亲手做好的生日蛋糕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倒在血泊中的哥哥。
蛋糕跌落在地，染上了血，她扑倒在血泊中，抱着他的身，哭到几欲昏厥。
男人的唇角带着笑，“你快走吧！木星凝，其实我骗了你，尤琾人里面确实没什么良善之辈，你……杀的好。”
“你骗我，你又骗我……”汹涌的泪水混合着鲜血，她死死地抱着他的身，痛苦到不能自己，“木毅池，你又在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啊！”
“你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面前的男人微微触了触眉，“你……叫我什么？”
“木毅池，木毅池，你是我哥哥……”她狠狠咬了唇，眼眶一片赤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记得哥哥的模样了，为什么哥哥也不记得她了？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入暗将，哥哥为什么会成为伪人类的尊主，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可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良久之后，齐毅修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一见到她就觉得亲切，难怪，无法控制的想要接近她，亲近她。
“原来，我还有个妹妹啊！”他似乎是在叹息，又带着点不舍。
望着泪眼婆娑的姑娘，突然想抬起手哄哄她，“别哭了，乖，你杀了那么多伪人类，还差这一个么！”
他的眼角泛着红，却故作轻松的伸出手掌揉了揉她的发，“伪人类无心无情，本就该死，让你看到自己的哥哥变成这样，真是抱歉。”
“毁了他在你心中的形象，我的错……”
尤琾□□，很多人都看到木星凝杀死了尤琾尊主，他们将尤琾里里外外团团围住，扬言要为尊主报仇。
齐毅修无力再去做什么，只在最后拿出那枚黑色哨子吹了一下，并向众人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尤琾上下听着，放她离开。”
木星凝抱着他的身，听到他句句言语越来越虚，直到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那双眼很轻的闭上，再也睁不开，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亲手杀死了一直想找却找不到的人，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
那句不会‘自相残杀’的话语，现在想来当真是讽刺。
木星凝抹了把脸上的泪，低首轻轻吻了下哥哥的额角，紧握双手剑于风中站起身来。
首领已亡，任何命令都可以不再遵守，对这帮人来说，木星凝是仇人，是他们非杀不可的暗将，他们当然不会放虎归山。
可就在众人向木星凝冲来之时，一道身影却拦住了这些人，“我以圣使的身份命令你们，不许对皇女不敬。”
那人背对着她，始终不曾转颜，“想走就快走，否则，我也想杀了你。”
木星凝望着火光冲天的程禾市方向，犹豫间，做了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