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晏晏作为鹿蜀,而且还是个修炼多年的鹿蜀,自觉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
别管是形状各异的妖修,亦或是心思各异的人修,甚至是高冷倨傲的凤凰她也是见识过的,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说要收她为徒。
而且是在这样尴尬且不礼貌的场面之下。
于是,晏晏有些紧张地甩了下自己鲜红色的大尾巴,然后才小声问道:“你说真的?”
风鸾表情淡淡,平静点头。
晏晏的鹿眼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声音都有些涩涩的:“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七川在心里回复她,自然是因为穷……
可风鸾是不会把这个缘由告诉她的。
只见红衣女修手执利剑,神情淡淡,在夜色中,声音也凉的像水:“若是说得客气些,便是因为你的资质不错,”眼睛扫过旁边选择的属性面板,风鸾嘴角微翘,“很不错,在修道之路上只要规整自身,修炼得当,必然有大前途,这样的好苗子我看到了自然动心。”
晏晏听这人夸自己,脸色稍霁,声音也缓了下来:“那你要是说得不客气呢?”
风鸾坦然道:“因为咱们门派凋敝多年,人丁稀少,遇到你了就不想错过。”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可是晏晏不一样。
她是妖修,最熟识的就是丛林法则,适者生存那一套属实让她给玩明白了。
若风鸾只说她的好处,晏晏反倒会心生疑虑。
但现在风鸾据实以告,明着让晏晏明白,她们这是互惠互利,各自都有好处,晏晏反倒安心不少。
心里戒备放下大半,鹿蜀神情也放松起来,语气轻柔:“可我已经修炼千年,你瞧着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娃娃,如何能当得了我的师父?”
这次风鸾还没说话,七川就已经出声道:“师叔祖也是千年前的人物,自然当得。”
说着,他还抬起下巴。
当谁不是个年纪上千的呢!
晏晏则是一脸错愕:“千年前?瞧你这样子可着实不像,”又想了想,“而且若是活了千年,如何在修真界中没有你的半点消息?”
风鸾铁了心要收她为徒,便没有隐瞒,坦然回道:“我闭关了。”
晏晏恍然:“因为仙魔大战?”
“是。”
“但据我所知,人修如果闭关千年是很难自行醒来的,大多需要大量灵力补充才能苏醒,像你这样随便就自由行动,而且看上去还没有任何损伤,着实难得。”
风鸾没说话,只是心想着,损伤还是有的。
自己的金丹就没了,名副其实的剑修本修。
而晏晏又道:“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风鸾表情不变,只是将剑刃慢悠悠的搭在对方肩上,道:“入我云清宗本就是全看自愿,同不同意全凭你的意愿,我是不会逼迫你的。”
晏晏:……
你这样子,和自愿一点都不沾边!
有本事把剑收回去啊!
但是最终晏晏还是点了头,倒不是真的吃了威胁,而是因为她曾亲眼见过云清宗的辉煌,也知晓那地方是个能汇集天地灵气之地,对她这样的妖修来说便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她也颇为喜欢风鸾的脾性。
于是,当她点头后,风鸾便直接在这千仞山庄的花园中让晏晏行了拜师礼,收为了二徒弟。
接着就是七川拜见师叔,晏晏与师兄陆离互相见礼。
原本以为,妖修刚刚魅惑过陆离,所以现在突然成了师兄妹会有些不适应。
却没想到晏晏比风鸾想的还要看得开,完全没有任何隔阂。
等到了第二天,她就已经围着陆离师兄长师兄短的叫开了。
在众人受邀前往前殿的路上,晏晏就口口声声念叨着:“你之前说的那个妖修话本,送我吧送我吧,我也想加强学习。”
陆离却道:“不给。”
“莫非你把它丢了?”
“没丢,但你既然已经入了宗门,就要专心修炼,那种魅人之法也用不上了。”
“……可师尊刚刚说,只要不祸害好人,不有违天道,她不会管门下弟子行何种修行法门的。”声音微顿,晏晏凑近陆离,轻声道,“你要是不送我,我就去告诉师尊,你昨天晚上用过合欢秘术。”
陆离表情一凛,抬眼看她。
晏晏半点不怕,只管笑盈盈地看了回去。
而陆离虽然清楚,自己当时动用合欢秘术乃是为了脱离鹿蜀的控制,即使师尊知道也不会责怪他,可是陆离还是不愿让此事被风鸾知晓。
当徒弟的,总希望夫子眼中的自己完美无缺。
可陆离也不想让这位新来的千岁二师妹如此轻易地就威胁到了自己。
于是他沉默片刻,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话本册子。
晏晏一看就眼睛发亮,想要伸手去拿。
万没想到陆离手臂抬高,让晏晏扑了个空。
她瞪圆了眼睛:“你戏弄我!”
陆离缓缓回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所说的希望好好学习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如果我把话本给了你,你真的会学?”
“恩恩!”
陆离也不为难她,直接把话本放到了晏晏手上。
但在晏晏开心地捧着话本想要翻看时,陆离缓缓道:“虽然我仍觉得魅人之法少学才好,可是你既然如此热忱,我作为师兄也要鼎力支持,既如此,你从今天就开始学吧。”
晏晏欢快回应:“好呀~”
陆离点头:“那你去写一份观后感,不少于八百字,要言之有物,有条有理,今晚之前交给我。”
晏晏:……啊?
她着实有些傻眼。
学归学,怎么还要写作业做功课?
她只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鹿,你怎么舍得让一只小可爱写作业!
发出了严正抗议,可惜在陆离这里抗议无效。
晏晏无法,只能跑去找风鸾告状说陆离虐待动物,听到前因后果的七川笑得前仰后合。
由于笑得太过开心,把原本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回灵子都给吓了一跳。
万没想到风鸾觉得此法不错,加上她很清楚,鹿蜀性子跳脱,若是能有个师兄管管也对她有利,便直接拍板定案:“去写吧,八百字,少了不行,多多益善。”
晏晏:……
七川:哈哈哈哈哈!
结果下一秒,风鸾就接着道:“这个法子确实不错,七川你去把我上次给你的心法背熟,今晚也交一份观后感上来。”
晏晏:哈哈哈哈哈!让你幸灾乐祸!
七川:……
这算不算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而在此时,几人也已经抵达了千仞山庄前殿。
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因为已经到了该举行天蕊宴的时候,可千仞山庄却迟迟没有动静。
听闻庄主要宣布消息,众人这才纷纷前来。
既是与这位深居简出的庄主见个面,也是要询问一下未来是个什么章程。
因着现在庄主还未现身,故而殿门虽开,却没几个人进去。
大多在殿前空地上三三两两的寒暄,不同门派的关系是好是坏一眼便知,各有各的圈子,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而云清宗几人来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
即使是负责接待的千仞山庄弟子也没有过来引领他们的意思。
毕竟这样小的门派,人都没几个,与其去结交他们还不如和那些大门派打打交道,以后也能有个照应。
风鸾倒也乐得清静,并没有在殿前停留,而是去了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花园。
不同于昨晚遇到鹿蜀的那个大花园,此处更像是个景观,地方不大,花草也不多,看上去颇为空旷,积雪都没有扫净。
但刚一踏进院门,便感觉到一阵剑意扑面而来!
风鸾立刻抬手,给几人加了防护,然后才朝着园内看去。
只见两名女修交战正酣。
其中一名便是千仞山庄弟子卓流翎,她手持软剑,动作轻盈,身法皎洁,雪白衣袖上下飞舞之时分外清冷优雅。
而另一位就显得颇为大道至简,没有太多的身法步法,只用一把长剑,只是刺挑扫劈几个动作,却因为裹挟着的凛冽剑意而显得格外凶狠。
等风鸾细看此女面容时,很快就便认出,这是飞花谷的云玉茗。
于是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七川。
便发现,分明已经和这人说清楚了的七川依然本能地把脸埋到了回灵子发顶,身体也缩去了陆离身后,引得一旁的晏晏一脸好奇。
而卓流翎也发现了他们,立刻对着云玉茗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就收剑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后道:“因着连日暴雪,我师尊又察觉到雪山之中有异常的灵力波动,这才暂缓天蕊宴,劳烦各位久候。”
风鸾回了句“无事”,然后便瞧见晏晏表情有异。
但她并没有立刻询问,而是转头看向了卓流翎。
风鸾虽然不通情|事,但她记性不错,自然想起了昨天卓流翎所说的,她与七川分手均是因为云玉茗的威逼,于是这会儿风鸾便道:“你们这是纠纷未停吗?”
此话一出,七川的脑袋埋得更低,一想到之前这俩女修势成水火的模样就头疼。
却没想到,卓流翎表情轻松道:“前辈只管放心,我与云师姐已经解除了误会,原本我俩就没有什么矛盾,不过是因为看上了同一男子才起了龃龉,现在我已然不在意,她也在学着放手,自然相安无事,刚刚只是切磋罢了。”
风鸾点头,面露赞赏:“如此甚好,你们两位本就天资过人,好生修炼自然能大有裨益,并不需要为了旁人耽搁自己的时间。”
而作为“旁人”的七川半点不觉得难受,反倒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云玉茗也走了过来。
她先对着风鸾行了一礼,然后就看向了七川,平静道:“七郎。”
七川本能的一哆嗦,但还是颤巍巍地回道:“云道友,又见面了,哈,哈哈,真,真巧。”
原本就是个僵硬的客套话,但云玉茗却严肃回道:“我其实专门来找你的。”
七川缩了缩脖子:“啊?”
云玉茗看了一眼他抱着的回灵子,然后就收回眼神,平静问道:“听说,我们有女儿了。”
七川:……
啊?
卓流翎也是一愣,然后无奈扶额:“估计是有人听到我们昨天说话,却掐头去尾,就得了几个人名便传来传去地变了味道。”
这让系统颇为惊讶:【咦,修真界也喜欢传这些吗?】
风鸾不觉得意外:“喜欢,但也不奇怪,修士生活本就枯燥,自己单调的时候就去看看别人的事情,权当乐趣罢了。”
【那宿主你喜不喜欢打听这些?】
“我不需要。”
【咦,为什么?】
“以前有各个师兄师姐,我不用探听就能知道不少,至于现在,”她的眼睛看向七川,又扫过了陆离和晏晏,沉默片刻才道,“现在我还需要担心没有故事听吗?”
系统:……
好耶!
而七川原本就有些怕云玉茗,线下更是极力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他们瞎说!”
云玉茗也没有怒容,只是问道:“那这是谁的孩子?”
七川直接放松了些,让回灵子把头上的小叶片露出来,然后道:“这是灵药。”
云玉茗眉头微皱,横了他一眼:“你连灵草都不放过?”
七川:“……我俩清清白白!”
而一直围观看戏的卓流翎凑上来,主动道:“对,清白的很,我能证明的,都是其他人瞎说。”
七川:“对对对!”
卓流翎:“所以,云师姐你别误会他了,他现在绝对单身,虽然还是没什么精进,但起码做饭好吃啊。”
七川原本还想点头,但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便拽着卓流翎,传音入密道:“你想做什么?”
卓流翎原本清冷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笑,温声道:“自然是看看你俩人还有没有复合的机会。”
“……啊?”
“毕竟飞花谷出了名的不差钱,你要是真的能嫁入豪门,不就能还我灵石了?”
“……我以为,你知道她会把我关起来的。”
卓流翎却认真道:“你失去的只是自由,得到的却是数不清的灵石啊!”
七川:……???
而云玉茗似乎没有领会卓流翎的意思,或者说,哪怕她听出话音也不想给出回应。
之前风鸾曾告诫她有关心魔之事,她听进去了。
权衡之下,还是觉得追求大道比执着情爱要重要,此刻虽不说完全放下,但也已经努力心平气和。
当然,这也不代表她会和七川反目成仇。
终究是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又一起踏上修道之旅,情分终究是比旁人深厚些。
于是,云玉茗便上下打量了一下七川,然后道:“你修为不济,多半是懒惰所致,过来,我与你切磋一二,在实战中积累经验才是最快的。”
七川一惊:“我不……”
风鸾直接道:“好,那就劳烦你了。”
云玉茗:“不客气。”
然后,就拎着七川大步离开。
卓流翎眨眨眼,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但她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便也跟了上去。
虽然不能亲自上阵,但是哪怕只是围观,都可能有多顿悟。
风鸾却没上前,而是在卓流翎走后,看向了晏晏道:“刚刚她提起山内灵力波动之时,你似乎面有异色,可有原因?”
晏晏也不隐瞒,直接回道:“原本我是在这深山之中修炼的,之所以出山,便是因为感觉到山中异兽即将出世。”
“可知道是何种异兽?”
“具体不知,只知道是个惯用雷的,百年前就出现过一次,但很快就消失,这次的动静比那次还大些,我这才离开深山。”
说着,她瞥了陆离一眼,似乎想要告诉他,不是自己不爱学习,而是她一直隐居,这才没跟上潮流!哼!
系统则有些担心:【雷打雪就是因为它吧,既然是异兽,会不会有危险?】
风鸾安抚道:“旁的异兽我不知,但若是惯用雷电的,我便对它属性克制,以前我也饲养过雷属灵宠,虽不至于现在就去把异兽抓了,但保护你的安全还是足够的。”
而就在这时,便听晏晏接着道:“其实我出山以后,没想过要到这山庄里来,实在是我诱……嗯,我托付了一名散修去打探消息,他满口答应,却迟迟未归,我实在是等不下去,这才出山来寻。”
陆离不解:“只是寻散修,你何故要拿山庄里的修士来修炼呢?”
晏晏笑容明媚:“反正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
陆离:……好吧。
风鸾则是接着问道:“你可知道那异兽的模样?”
晏晏摇头:“不太清楚,那异兽似乎对于妖修很是戒备,倒是那散修曾经远远见过异兽的样子。”
“他现在何处?”
“我着实不知,他没有门派,做的都是倒买倒卖的生意来维持收入,那次只说自己要去收购灵药,然后就一去无踪影。”
收购灵药的,散修?
系统突然道:【咦,有点耳熟。】
风鸾同样想到了什么,缓缓道:“他收购的灵药是否就是回灵子?”
晏晏惊讶:“师尊连这个都知道呀。”
陆离:……
系统:……果然是他。
万万没想到,之前那个想要找村民强买强卖然后被风鸾扣住的散修,居然和晏晏有关。
系统在默默地理顺序。
正是因为云清宗把他留下,导致晏晏不知内情,离开深山,才会进入山庄,进而被风鸾遇上,收为徒弟。
里外里,云清宗赢了两次。
真是赢麻了!
风鸾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你联系一下他吧,具体位置我标记给你。”
晏晏这下是彻底震惊了。
自家师尊只听自己描述,居然就已经将散修的位置弄清楚了吗?!
于是她按着风鸾的指示,从自己身上拔了两根鹿毛,化为了半透明的小鹿,其中一只很快就迈步飞天迅速远去。
不消片刻,晏晏就收到了回音。
她手上捧着剩下的那只小鹿,轻声道:“刘郎?”
随后,小鹿张嘴,传出来的却是散修的声音:“晏晏!呜呜呜晏晏……”
这一嗓子,不仅让风鸾确定这就是那个被留在云清村里种地的散修,也确定这段时间他确实有好好工作还债。
这一嗓子,真真是数不清的委屈哀怨可怜巴巴。
晏晏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馈,一时间也忘了问异兽的事情,忙安抚道:“别哭别哭,你怎么了?”
散修也像是找到了希望,他努力压低声音,急声道:“我现在就在云清宗外面的村子里,你,你快点来救我!我自己跑不掉,那些云清宗的人真的是不讲道理,简直……”
旁听的风鸾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只有一个音节,但是因为当初的教训过于惨烈,足以让散修铭记终生,他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于是,散修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原本的抱怨也戛然而止。
晏晏不知前因后果,有些茫然:“你怎么不继续说了?云清宗怎么了?”
散修:“我,那个,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晏晏:“我现在就是云清宗的弟子呀。”
散修:“……”
陆离适时地用冷清声音问了句:“倒是说说看,我宗如何?”
散修那边沉默良久,才有哭音传出:“云清宗……云清宗特别好!风景好,空气好,人说话又好听,我在这里既不苦,也不累,每天都有滋有味呜哇!”
晏晏更懵了:“那你哭什么?”
陆离冷冷道:“他大概是感受到了劳动的快乐,从而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吧。”
散修:……呜哇啊!
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