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曲（四）
“你怎么了？”苏白问他。
却没人回答。
苏白摇了摇他身体，“喂，说话。”
依旧无人回应。
这是……晕了？
眼下一片漆黑，并不能确定他的情况。手机又没电了，无法，苏白只得搀扶着他，先回招待所去了。
别看顾影长得不壮，但分量着实不轻，好在苏白是个练家子，不然铁定挪不动他。
费了好一番功夫，终是将他带回了房间，她稍作休憩，才将他的神色看清。
顾影的脸色惨白，眉心紧皱，额间还渗着一层细汗。
那张俊逸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不安与惶恐。
害怕与惊恐？
他也会露出这种神色？
苏白惊愕，印象中，初见他时，高傲冷漠，拒人于千里，却也不乏睿智与沉稳。
虽与他接触不多，但却有一种感觉，害怕与惶恐这种神色，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不过，与他分开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走出招待所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万千思绪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倏地，一个词条钻进了她的脑海。
黑暗恐惧症？
他怕黑居然怕到这种程度？都导致了短暂性休克。
“顾影？顾影？”
苏白再次喊他，他却像是坠入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从始至终双眸紧闭。
她下意识伸手，用指腹将他眉间那道深痕展平。
指尖轻触时，却感受到了灼热温度。
他这是……发烧了？
“真是麻烦。”苏白满是嫌弃的语气，随后起身，走出了房门。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拿着退烧药。
呵，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快，快走！不要回头！
顾影在无尽的黑暗中，耳边回旋着同一句话，忽的，他猛然睁眼，满目光亮落进他的眸。
恍惚中，他看到一个身影披着光，跃进了他的眼眸。
“喂，你傻了？发什么呆？”
顾影从恍惚中回转思绪，然后就看到苏白将水和药递了过来，“吃药。”
顾影眸光扫了一眼，刚舒展开的眉心，再次紧蹙。
“喂，你聋了吗？我让你吃药。”苏白可没那么多耐心，若不是眼下指望着他给出新的破案线索，她才懒得管他。
可顾影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无动于衷。
“呀，堂堂江城第一神探，还怕吃药？我到时候就去告诉小周，看他还把你当偶像嘛。”苏白开始激他。
顾影睨了她一眼，低哑的声音：“别胡说！”
苏白唇角一勾，果然，对付他这种人，就不能按照常理出牌，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吃药。
顾影囫囵吞枣似的咽下退烧药，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苏白趁他张嘴的功夫，在他嘴里塞了颗糖。
顾影抿了抿唇，薄荷的清香在口腔弥散，掩盖住了药的苦涩。
他的眉心一松，似乎，吃药也不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情了。
“又发生新命案了？”顾影开口。
苏白看着他病恹恹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吃了药，先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再讨论。”
“看你这样子，案子依旧没头绪？”
苏白面露难色，却是没回话。
“走吧，先去案发现场看看情况。”
“你这样的情况，可以？”苏白扫视一眼，颇为怀疑。
顾影笑笑：“关心我？”
他的话，得到了苏白赏的大白眼，“切，自作多情。”
走出招待所前，苏白向前台借了手电。
那时，月光穿过重重云层，钻了出来。
皎洁的月色洒满整个海市。
月色很美，二人却无暇欣赏。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苏白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走路都走得不太稳当，于是开口：“你还好吗？”
与此同时，她的手下意识扶住他的臂弯。
顾影感受到手臂间的温度，低眉浅笑，依旧清冽的声音，带着隐隐虚弱的颤声，“没事。”
好像有她在身边，内心不再那么惧怕黑暗，那一条狭长漆黑的路，走得也没那么艰难了。
再次来到案发现场。
他沉默着在礼堂走了一圈，神色肃然，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随后，他迈步上舞台，在那架钢琴前坐了下来，抬手，落下。
指节分明的手，在那黑白键上灵活跳动，发出优美的声音。
命运交响曲。
苏白望向他。
礼堂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线条分明的侧颜，耀眼，又唯美的画面，像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一时间，她有些失神，脑海里忽的闪现出一些模糊景象，以及一个看不真切的背影。
那人正坐在钢琴前，灵动的指尖飞速跳跃。
脑海中的画面慢慢与现实交叠，竟然与顾影的形象重合，陌生中又夹杂着熟悉。
苏白惊愕。
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些奇怪画面？
苏白不知。
和那次失忆有关？
或许吧。
苏白皱眉，据医生说，她头部曾受到撞击，从而影响了她的部分记忆。
她对那起案件之前的一些事，好些想不起来了，不过，左右也不影响她日常办案，她也就没将失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似乎，最近她的记忆有逐渐苏醒的迹象，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脑海里闪现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了。
“哇，顾神真神，不仅破案厉害，连钢琴都弹得如此好。”周思明两眼直冒星星，心中崇拜之意更甚。
而他的三言两语，将苏白凌乱的思绪拉回现实，语气却是不大好：“切，哗众取宠。还有，周思明，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凛冽严肃的声音，传进周思明耳朵，他讪讪一笑：“知道了，老大。”
“喂，你也别弹了，现在不是你开个人音乐会的时候。”案件迫在眉睫，他居然还有心思弹钢琴，这逼装的，真的是够够的了，苏白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满。
话音刚落，台上的琴音也戛然而止。
周思明看了看苏白，又望了望顾影，随后走上舞台，“那个……顾神……你不要生气，老大她平时不这样。”
顾影侧头看了他一眼，余光又扫过苏白。
周思明笑笑，“其实，我们老大还是很好的，别看她嘴巴毒，不过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性格还是很好的，长相也不错，还很会破案呢。”
顾影没有说话，周思明继续说：“还有，虽然老大总损你，但其实还蛮欣赏你的，我跟了她好多年，这一点，毋庸置疑的，就像是那句什么来着……相爱相杀。”
“哦？”顾影推了推眼镜，笑着回了句：“相爱相杀？”
“周思明，你这小子磨磨唧唧说什么呢？”
苏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周思明身形一顿，飞快地说，“顾神，请你多担待了。”
顾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了话题：“说案子。”
周思明瞟了他一眼，从他脸上看不出半分怒意，神态自若。
小周暗笑，好在我机敏，这算是成功替老大拍了顾神马屁。
周思明将大致情况向顾影做了说明。
阐述案件时，他一改方才那嬉皮笑脸的姿态，规规矩矩将整理好的案件资料递过去，严肃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