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玄女根据老伯说的，又去问了不少人。
有些大胆一点的，例如打猎不顺利的年轻人一家，已经准备逃跑去投奔轩辕了。
有些相对保守的，就说等到轩辕氏真的打到过来了，再看。
但这种时候，没有对神农氏表忠心的，多半就已经是要投敌了。
说要信誓旦旦效忠神农氏的，只有大巫一个人。
“我们巫家世代受神农氏的恩惠！此生绝不背叛神农氏！有违誓言，我自愿葬身野狗之腹。”
大巫誓神劈愿的时候，刚好耕田老伯经过大巫的门口：
“倒也没有必要。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两口饭吃，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大巫涨红了脸：“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说？”
老伯不回答。
轩辕氏席卷中华大地，很快也就打到玄女所在的那个部落前面。
大巫紧急把玄女抓到自己的房子里。
“神女，你之前说要保我我们寨子不受伤害，是真的吗？轩辕氏距离我们寨子已经不足十里了。”
玄女沉吟。
“其他人大半我都可以，但你……恐怕不行。”
“什么意思？”大巫被玄女说得一愣，想了很久终于也是反应了过来，“是因为我……誓死忠于轩辕氏？”
但很快大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怎么说，我们寨子的人多半已经准备投效轩辕氏了？”
“他们怎么可以！”
大巫不知道自己该在哪个问题上生气，结果就是自己气得在房子里止不住地跺脚。
“你们！”想想不对劲，又改口，“他们！”
但怎么想都不对，大巫只能把脆弱的地板跺穿。
大巫觉得气不过，又转过头来质问玄女：“神女！你为何要站在轩辕氏一边？”
玄女语气平淡，她本可以说：轩辕是天选，一统天下势不可挡。但她想了想，反问了大巫：
“大巫，你平时的吃食，是怎么获得的？”
面对神女的疑问，大巫不敢隐瞒：“是居民给我的供养。”
“难怪了。”玄女主动给大巫舀了杯水，“那你知道，你的居民们，所求的是什么吗？”
“什么意思？”问题问得太笼统，大巫一时间答不上来。
玄女换了个问法：“或者说，你是否知道，居民们最近的愿望是什么？”
“我当然是知道了。”大巫脱口而出，“每年的祈神典仪都是我负责主持，居民们的愿望也都是由我转达。但每个居民都是不一样的。年轻的孩子希望长大，长大的青年希望成家，成家了以后又希望生娃……人生的愿望大多如此。”
“他们的愿望一直没有变化吗？”
“也不能说没有。”大巫仔细思索，“三十年前，他们大多是要更多的牛，更多的羊，还有鸡……现在他们所求的大多是吃……饱……“
大巫的声音说着说着就低下去了，心里觉得十分的别扭，但又说不出来。
“你的吃食都是居民们供养的。你不需要去种田，不需要去打猎，你只需要坐在这件房子里，你就可以获得食物。你当然可以觉得自己一定就要报效神农氏。”
“可是……我们世代受神农氏的恩惠和保护不假，岂能这么轻易地就想着要改换门庭，改弦更张？”
玄女反问：“那让自己治下的居民吃饱，不也是领导者的责任吗？既然神农氏没有履行他的职责，为什么要强求他的居民效忠于他？”
大巫内心在咆哮着玄女说得很有道理，但大巫多年一来的教育，不允许他面对这种轻易颠覆自己的观点。毕竟大巫一族，是离神最近的人，而神农氏，最早一代的神农氏，也是神。
大巫的内心仍然是想要效忠神农氏的。
但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去勉强自己周围寨子里的居民了。
毕竟，对生的追求有什么错呢？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幸好，这种两难的大巫抉择并不需要困扰大巫很久。因为，就在玄女说完，话音落到地上的时刻，轩辕氏就已经打到了寨子门口了。
轩辕氏兵良将广，手下士气很足，站在寨子门口杀声震天。
寨子里的人都从竹楼里走了出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先出头提出要反抗或者要归降。他们只是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等着有人来带领他们。
主动出头的不是大巫，而是玄女。
玄女走出了大巫的房子，直面轩辕氏。
轩辕氏骑在一头高头大马上，身披盔甲，睥睨万方。初见玄女，轩辕氏脸上有些疑惑，往后看了一眼，随即明白过来，向玄女见礼：
“这一位，想必就是玄女上神，也是来指导我的天神。”
“我是玄女。”玄女施施然地施了个礼，“指导不敢说，我和我的妹妹素女，只是受了西王母之命，前来辅佐轩辕氏。”
轩辕氏翻身下马，朝玄女拱手：“恭迎玄女驾临。轩辕氏扫榻以待。”随后直起身来，庄重地说道，“不知道玄女上神这些日子可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玄女坦然道，“我一直在这里。”
“那倒是巧了。”
其实玄女不觉得有什么巧的，轩辕氏横扫天下，早晚会扫到她所在的寨子。
轩辕氏见玄女没有说话，又换了一个问题：“不知道玄女这些天有什么收获？”
“谈不上收获，只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愿闻其详。”
玄女侧身露出身后的民众：“神农氏承位日久，所开创的耕作模式已经不能满足现阶段的人口增长。天下无田可耕，万民无饭可食。此可谓是神农氏失德，自然需要有能者取而代之。轩辕氏既然能安万民，取得天下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
“哈哈哈哈哈。”轩辕氏开怀大笑，“玄女上神这些收获可不简单啊。承神女贵言，我轩辕氏取得天下之日，玄女之名也必将传遍我们轩辕大地。”
玄女摇了摇头：“我在此地多日。这里已经耕无可耕，种无可种，不少人已经要去山上打猎了，若是轩辕氏能保他们温饱，他们自然愿意接受轩辕氏的统治。”
玄女身后的民众一片沉默，不敢搭话。
“神女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寨子无名，我只是不远处有一条白水河，还有一座阳山。”
轩辕氏跟着玄女的话环顾：“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寨子无名，地方确实有名。此地名为阪泉，我的斥候与我说，神农氏炎帝，就在这个地方。”
“我的确在！”
简简单单四个字，但是掷地有声。
声音是从轩辕氏大阵的后方传来的，吓得轩辕氏的士兵们严阵以待。
炎帝落在轩辕氏阵前，激起一阵飞土。
玄女看见了来人，笑了：“原来是你。我说你身上总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气度，原来你就是炎帝。”
不出意料，这位炎帝，正是玄女在寨子门口遇见那位耕田的老汉。
这位炎帝，直到轩辕氏兵临城下都没有忘记种田，可谓是恪守炎帝的本分了。
炎帝大笑道：“玄女上神说的好啊。我不能保万民温饱，是我的失职。我的臣民都归顺于你，我没有意见。命总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了。但我个人却是不能轻易降你的，这样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也对不起我身神农氏炎帝的名号。来吧，你和我这一战，是逃不过去的了。”
阪泉没有田，却有地。
那些被各大寨子和部族都耕坏了地，现在都只能荒废着，长着一片还没有手指长的草尖，等待着恢复肥力。
现在正好用作战场。
炎帝对于战场只有一个要求，要远离他刚刚还在耕的那一片田。
这是他身为炎帝的尊严。
其实他一直都在研究让土地快速恢复肥力的办法，只是时日太短，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轩辕氏也同意了炎帝的要求。
轩辕氏除了是有熊氏，发明了轩辕车以外，他帝号乃是黄帝。黄乃土色，他也深刻地明白土地对于万民的重要性。一片刚刚耕过的地，理应得到两位帝皇同时尊重。
“来吧，轩辕黄帝，让我们再次酣战一场。”
等到两位帝皇同时摆开阵势，这才真的显出了两个国家对抗的威势之大。
黄帝的军马绵延千里，军旗遮天蔽日，杀声震天，激起漫天尘土。
炎帝一方倒是收敛了不少，没有多少兵马，应该说，站在地上的战士，只有炎帝一个。
但是炎帝身后飘满了漫天的神仙。
这看起来就是一场人神之战。
炎帝身上的帝王之气源源不断地涌出，他身上的树皮衣焕发生机，见风就长，从苍老树皮变成了上青下赤的鲜艳颜色。
这是他们神农炎帝的专属战袍，上青，代表的是神农，下赤，代表的是炎帝。
炎帝身后的各路神仙大多都是初代炎帝积累下来的人脉，从飞禽走兽到各路山神不一而足。初代炎帝有着极强的人格魅力，交游广阔，游历天下，使得在凡间的神仙们，多半都愿意为神农氏效力。
“我既承天命。炎帝，我可使你手下千军万马，不战而降。”
“那便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