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憎恨与觉醒

    从医院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天空被黑暗所笼罩着，而城市则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所点缀着，形成了世界间的绝景。

    但汴一却没有欣赏这美景的余裕。

    在医院中看到夏凡受伤的模样，汴一的内心十分的心疼。他用极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这才没有在夏凡面前发泄自己的愤怒情绪。

    夏凡已经受伤了，他并不想让夏凡更加担心从而影响到她的伤势恢复，虽然那点伤势对于夏凡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只需几个小时就能恢复。她只是不想让亚雯孤零零一个人，才继续呆在医院中而已。

    这点得感谢柯蕾塞纳，她在救下了夏凡和亚雯之后，还特意地使用了回归之环将两人的伤势回溯到正常的水平，现在两人身上残留的伤势只是她们肉体的记忆残留，只要内心坚定很快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柯蕾塞纳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夏凡知晓她的特殊性罢了，所以她才在之后将两人送到了医院，而不是将其送回到夏凡家中。不过稍微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亚雯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即便到了现在，亚雯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当然，柯蕾塞纳不会介入太多。不仅是因为她受到了盟约的限制，即便她身为未来注定的女皇，公然违背盟约也不是件好事，更重要的是，亚雯仅仅只是她朋友的朋友，如果是夏凡身上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即便违背了盟约，她也会出手的。

    柯蕾塞纳有着自己的考量，而且因为她的意愿，目前除了米娅克劳雷外，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的身份暂且不提，这边汴一可是已经快要被愤怒支配大脑了。

    在幼年时期，他向夏凡所许下的承诺“敢伤害夏凡的人，我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至今仍未改变过，无论对方是谁，甚至于包括自己，全都无一例外。

    对于那些人，汴一绝不会手软，只有这样，他才能达成自己的夙愿。

    和夏凡，永远地在一起。

    虽然大脑已经快被愤怒支配了，但汴一并没有失去理智。

    有些人会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而有些人，他们越是愤怒头脑就会越发的清醒，汴一正是这样子的人。他并不是没有愤怒，而只是将愤怒和自己的理智隔绝开来了，愤怒支配着他的情绪，而理智则影响着他的行为。

    他并不是和夏凡一样是多重人格患者，那是某种更为奇怪的和高深的东西，汴一所不知道的，来自沙耶的影响。

    他心里想着要让那些吸血鬼付出代价，但是他很清楚，要对付那些远远超出人类想象的异形之物，他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多的情报才行。

    对于情报搜索方面，汴一是相当有信心的，娜芙伽的能力就摆在那里，即便是在受到限制的天朝，她的力量也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然而足以对抗吸血鬼的强大战斗力，他自己并没有，虽然感觉有些恼火，但是他现在所能想象到的，也就只有去借助其他人的力量了。而在他的手上，刚好有几条人脉关系可以利用。

    国安局也好，阿姆兹也好，甚至于刚刚认识不久的妹妹神宫樱，只要能够让那些吸血鬼付出代价，无论付出什么他都可以承受。

    然而就在他准备通过娜芙伽联系其他人的时候，在他那由纳米机械群所代替的眼睛中，一位绿发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汴一一度以为是纳米机械群出了故障，毕竟是今天下午才刚刚调试完成的，很有可能将一些错误的信息也同时加载到了纳米机械群的显示器上，但是当它将显示器关闭之后，绿发的少女依旧站在他的面前，对他温柔的笑着。

    那是没有任何善意和恶意，仅仅是模仿着人类的，纯粹的笑容。

    「沙耶？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汴一的心中极度的震惊，这种惊讶地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他现在的愤怒之情。

    自从十年前两人相遇以来，沙耶一直没有丝毫的回应，直到在昨晚的梦境花园中两人才再一次地见面，然而现在少女却再次地出现了汴一的面前。

    看着周围路人向着拥有惊人外貌的少女投来的惊讶目光，汴一心头更是一沉。

    沙耶，她已经不再仅仅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少女了，她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实当中，而且还和自己分离了开来。

    难道说……

    汴一心中有了很糟糕的猜测，那是不逊色于夏凡受伤的可怕猜测，因为那会让他以后可能无法再和夏凡在一起。

    「吾之半身呦，你的理解并不正确！」

    用着轻佻地语气却满怀笑意地说笑着，但是少年却未从少女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情绪波动。

    对于沙耶来说，情绪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都是值得商榷的课题。

    这就是沙耶，和汴一融为一体的奇异之物，是这个世上确确实实的异类。

    「吾并非脱离了半身而存在着，吾与半身已经是无法分割的关系，因为吾等早已融为一体，共享着彼此的一切！」

    无视路人传来的诧异目光，少女轻轻一个跃步跳到了汴一的身边，然后探头在汴一的耳边轻轻低语着。

    她就好像是看穿了汴一内心的想法一样，所说的话正好回答了汴一心中的困惑。

    「吾与半身一心同体，半身所想即为吾之所想，半身所怒即为吾之所怒。」

    再一次地在汴一提问之前，沙耶说出了答案。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少年和少女本就是一心同体，沙耶知晓汴一心中所有的想法。

    她并非是汴一以外的某个人，她就是汴一本人，是与汴一一心同体的这个世上最最亲密的人。

    「吾之半身感到了困惑呢！吾能够感知到半身的想法，半身却无法读到吾的想法吗？理由，很简单！」

    用着拙劣的吊胃口的手段，少女继续说道。

    「因为吾，其实内心毫无想法！吾就是纯粹的空壳，追求着纯粹而已！」

    说到这里，沙耶突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高兴的事情。

    然而少女在笑着，但那只是单纯的表情变化而已，她的所作所为中没有夹杂没有一丝的笑意，也没有一丝的愤怒。

    能直观感觉到沙耶内心的汴一十分的清楚，现在，沙耶的心境是如此的平静，就好像是位于大洋海底的海水一样波澜不惊毫无起伏。

    她的笑，她的怒，都只是为了能和汴一交流而做出的假象而已，不夹杂有任何的感情。

    沙耶，是汴一在这个世上最最亲密的人，也是他最最看不懂的存在。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她就是神秘这个词的代名词。

    由于沙耶的奇怪举措，路上的行人投向这边的目光变得更加奇怪了，汴一感觉到站在大街上和沙耶谈话有些不妥，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发到网络上去。

    他虽然不在意这种事情，但是沙耶的存在却不是可以公布于众的，要是被他人知道了，估计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至于联系其他人的事情，等会再说吧。

    汴一抓起沙耶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让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地聊聊吧，沙耶！」

    对于少年的强迫，沙耶没有任何的反抗，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反抗这种想法。

    这位自汴一内心中出现的少女，就好像没有自我意识一样，任由着汴一摆布。她只是一直在微笑着注视着汴一，就好像是没有接收到命令就无法行动的机器人一样，缺乏自我行动的能力。

    而当汴一抓住沙耶手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沙耶的手，非常的光滑，就好像不是人类一样，或者说连生物的触感都没有。更重要的是，汴一握着她的手时，就好像抓着自己的手一样，极其的别扭和难受。

    这就是沙耶所说的，一心同体吗？

    在梦境花园听到的时候还有点高兴，能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共享着思维，但在现实实际感受过后，只会觉得恶心。

    一个和自己共享思维的人，实在是太让人觉得恶心了。

    突然出现在现实中，在自己面前的沙耶，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她到底又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汴一心中涌现出许多的困惑，而和汴一一心同体的沙耶并没有回答他。

    最后汴一将沙耶带到了街边的一家餐厅中，服务员小姐虽然对沙耶笑着被人牵着手走感到有些奇怪，但她只是认为这是两人之间奇怪的play，所以没有说些什么。

    在一间小包厢中，只坐着汴一和沙耶两个人。

    一坐在了沙发上，沙耶就好像是接上电源的机器人一样，肉眼可见的又恢复了活性，不再像是之前那个毫无反应的人形模特了。

    她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完全无视了周围环境的改变，而是只注视着汴一。

    在她的世界中，就只有汴一的存在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就好像是重启了一把，望着汴一说道，

    「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但吾还要向半身肯定自己曾经的预言。吾之半身呦，吾在之前有和半身说过，吾等会很快再次相见！现在吾等再次重新相见了，庆贺吧，吾之半身哟！」

    「……难道说是因为我开始渴求力量了吗？」

    「正是如此哟，吾之半身。」

    沙耶平淡地说道。她的语气中既没有任何的鄙视，也没有丝毫的称赞，她只是在诉说着事实一般，这对于沙耶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罢了。

    「只要吾之半身不断的渴求着力量，不断地渴求着吾，那份极致的感情就会将吾招来，将吾召唤到半身的身边。」

    明明说的是很奇怪的话，但汴一却丝毫反驳的欲望都没有，他的直觉认为少女所说的就是真实的。

    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就知道原因了，正如沙耶所说，他们现在是一心同体，人又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内心呢？

    不过这点无所谓，相比起不会怀疑对方，汴一心中还有更大的困惑没有得到解答。

    「沙耶你为什么会出现我是明白了，但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现实中？你不是应该呆在梦境花园中的吗？」

    「现实？」

    沙耶眨了眨眼睛，似乎对汴一的问题有些不解，两人在认知水平上的差异即便是一心同体也无法消除，但是只是刹那间，沙耶就将自己的认知水平强行降低，然后她就理解了汴一为何会有这个问题。

    「吾之半身所说的就是目前所处的这个次元吗？吾并未从梦境花园移动到了这边，吾只是切换了相位而已。」

    「相位？那又是什么？」

    汴一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转不过来了，明明和自己共通思维，但为什么两个人的认识相差这么大啊。

    少年都有些沮丧了，明明是天才的啊。

    「相位啊……」

    难得的，就连一向表情无丝毫变化的沙耶都有些迟疑，对于她来说，向着认知水平远远低于必要水平的汴一解释相位的事情也是比较困难的，最重要的是，这并没有必要。

    「对于吾之半身而言，相位并无理解的必要。纵使理解了，吾之半身也没有丝毫可以利用的手段。」

    这家伙，是在说我蠢吗？我明明和你就是一样的啊，你在说我可就是在说你自己啊，沙耶。

    汴一在内心吐槽着，而和他心灵相通无比了解他的沙耶，对此只是温柔地笑着。

    「吾，被半身唤作沙耶的存在，是物质也是精神的集合，对吾而言，物质和精神并无区分的界限。只要吾之半身保持着高度爆发且集中的精神状态，吾就会被唤醒活性，从吾之半身中显现出来。但吾之半身并不需要担忧，出现在吾之半身面前终究只是个现象，吾之本质一直都与半身同在！」

    这家伙，难道是个隐性中二病吗？居然说出这么奇葩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