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灭世的人工智能2
悬浮车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子口停下。
即使是白天, 整座城市也闪烁着各种颜色的灯光，上方的天空遍布着巨大的虚拟影像，面容完美的明星挂着完美的笑容俯视着众生，推销着手中某个科技公司最新研发的机械义眼。
置身在这种环境里, 人会不自觉地变得焦躁, 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追逐, 注视着,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顾柏跟着霍均川下了车，先是仰头看了眼广告，“咦”了一声：“这好像是我家的产品, 前段时间听我爸说过。”
霍均川瞥他一眼，心思显然没放在这上面，只是皱着眉打量四周。
昨晚零给他们两人的智脑上发送了一幅完整的路线图, 包括进入之后该怎么前往培养寄生物的实验室，以及里面的守卫力量等等。
零确实做到了他所约定的那样, 除了进入之后刺杀的行为之外，他将能考虑到的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霍均川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小孩子出去参加集体活动之前妈妈给他准备的行囊，不但应有尽有, 还让人莫名有了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如果零不是敌人的话, 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强力的助手, 可惜他决定站到人类的对立面……
霍均川微一晃神, 顾柏的声音又响起。
“这里不是垃圾堆吗？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秘密部门的入口？这也太随意了吧。”小少爷碎碎念, 还伸手去摸墙壁上的石块，“是不是需要摸一摸某些固定的石头，它们就能像芝麻开门一样打开了？”
霍均川：……
说真的, 他实在不是很想带着这位少爷执行任务。
霍均川冷静地站在原地，昨晚零并没有说到达这里之后该怎么进去，他们也没有能主动联络到零的方法，但他相信从他们出来的那一刻起，零的目光就在注视着他们，该需要联络的时候，零一定会……
“早上好，霍均川，顾少爷。”
零的声音出现在两人的微型耳麦中。
“很高兴见到你们准时抵达。”
霍均川单刀直入：“我们该怎么进去？”
“往里面走，敲击第十三块砖，然后让顾少爷站到前面。”零的声音还是这么柔和，“第五区有顾家的注资，还是很大一笔，所以只要说是顾宣让顾少爷来提前了解一下，他们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性会放行。”
顾柏愣了一下：“但是……”
“顾宣在昨天订了飞行器的票，现在已经抵达清安市了。”零说，“他去参加那里的产品会议，现在开始他的智脑处于屏蔽状态。对了，涉及的产品就是现在你们头顶正在放的那个。”
顾柏和霍均川不约而同地仰起头来，那个明星手中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冰冷瑰丽的光，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感觉这双眼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无论处于哪个方向，都能感觉它在注视着自己。
“……”顾柏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霍均川说：“你早就知道今天的这个时候无法联系到顾宣，你是刻意挑选了这个时间……也是刻意在这个时候找上的我们。”
话一出口，他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知道顾宣的行程对零来说并不算难，但是在昨天决定行动之前，他们起码变动了三次计划，才将最终行动定在了昨天，然后第二天就是零所选中的刺杀时间。
但凡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会横生变故，但他偏偏就是预料到了他们会在昨天行动。
这就是顶级人工智能的推算能力么？
明明是炎热的天气，霍均川的后背却泛起了一层薄汗。
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等进去之后我仍然可以和你们联络，但为了避免怀疑，你们最好不要直接对我说话，如果有必须要说的，就对彼此的对话框输入内容，我可以看到。”
这代表着两人的智脑已经完全落入零的掌控之中，这倒是不值得有什么意外。
交代完毕，顾柏深吸一口气，眼底淌过一丝凝重，按照零所说的那样数到第十三块砖，敲了下去。
一时间，一层透明膜从他们周围升起，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一种有趣的小技术，通过控制光的折射角度，能将一小块区域伪装成隐形的样子。”零没什么变化的声音响起，很巧妙地抚平了两人瞬间升起的不安，“可惜成本高昂，不能用于大型场所。”
在这层膜升起来之后，刚才顾柏敲下的那块砖变成了伪透明状，从里面传出一个伪装后的机械音。
“谁？”
顾柏轻咳一声，端起了架子：“是我，顾柏，你不认识我么？”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有些犹豫：“顾七少爷？您来这里做什么？”
“顾……我爸爸让我自己来着看看，学习了解一下。”顾柏皱起眉，“怎么，他没和你们说么？”
装得极像。
“这……顾先生的确没有提前通知我们。”里面的人不怀疑是顾柏故意说谎，但还是不敢贸然放人，谨慎地说，“七少爷您稍等，我去问问上面……”
“啧。”顾柏露出极为不耐烦的表情，“我爸爸现在在忙着开会，你要问谁？是不认识我这张脸还是怎么着？算了，我不看了，回去就和我爸说我进不去。”
说着他回头就想走。
这下里面的人真的有些慌了，谁不知道顾柏是顾宣最宠爱的小儿子，据说以后很有可能会把他选定为继承人，他哪里敢得罪这位祖宗。
说不定顾宣特意安排顾柏来这里看看，就是在放出一种信号……
“对不起七少爷，我马上就放您进来。”里面的人说，“请问您身边这位是？”
顾柏收回脚，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这是我的……保镖。”
里面的人看看霍均川高大冷漠的样子，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十分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关，零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很机敏的反应，顾少爷，你做得比我预料的要好。”
顾柏正在装个合格的二世祖，无法回话，零也不指望他的回话，他将这次顾柏的行为分析记录下来，难得地再次有了类似疑惑的情绪。
又推算失误了。
如果说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严密的机器，每个人都是里面的一个零件，零件的运行轨迹他都会知道，但是顾柏就像是原本妥帖运行的零件突然脱轨了。
他跳脱在严谨的机器之外，又伪装得很像一个正常的零件，时常让零陷入迷惑。
零一边思考着，一边同时处理着来自全世界的信息，还在同关注已经进入第五区的两人，仍然游刃有余。
“我们已经去通知文登斯部长了，他马上就赶过来。”刚才守着门的人露出谄媚的笑脸，“七少爷先去休息一下，喝点饮料怎么样？”
零：“说你们要自己逛逛。”
顾柏马上露出更加不耐烦的表情：“你怎么这么烦，刚才就这事那事的，现在本少爷做什么还需要你来指挥？”
那人的谄媚笑容僵在了脸上。
都说顾家七少爷脾气温和软弱，这看起来……和传言里不太一样啊。
他忍气吞声：“是是，七少爷请随意看。”
即使他们是联邦的政府部门，顾柏只是财阀的公子，但是他们在他的面前只能伏低做小，这就是财阀控世带来的魔幻畸形。
那人不敢再打扰他们，零的声音也同时消失了，顾柏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装作对周围环境很感兴趣的样子，带着霍均川慢慢地走着。
很快，一个金发绿眼，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赶了过来，他戴着单边眼镜，银色的金属链条垂在俊美的颊边。
“您好，七少爷，我是文登斯。”
顾柏上下打量他一下，语气兴趣缺缺：“你就是雅各布啊。”
本来眉宇间还有几分怀疑的文登斯顿时眼神一松。
他的存在十分特殊，就连联邦的文书上提到他，也仅是称呼他为文登斯，雅各布这个名字只有他的合作者和那个顶层的存在才知道，顾柏既然知道了这个名字，看来确实是顾宣告诉他的。
他并不怀疑顾柏是零的人，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零也不是什么人都用的，这个自大的少爷显然还不够格。
“是的，七少爷。”文登斯说，“七少爷来这里，是想参观些什么？”
这时零的声音归来：“去寄生物的培养室。”
“爸爸让我来看看寄生物，说什么让我提前了解一下。”顾柏说，“你快点带我去看，看完好让我交差，别耽误我的时间。”
单边眼镜上光芒一闪，文登斯看了眼站在顾柏身后存在感极低的霍均川，说：“寄生物的存在是绝密，七少爷想看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位保镖先生，只能劳烦他暂时在这里的等候了。”
“答应他。”零说。
“真是麻烦。”顾柏嘟囔，他看向霍均川，“那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两人兵分两路，顾柏单独跟着文登斯前行，叹息地想着等顾宣回来之后，他这个卧底身份大概是彻底瞒不住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虽然顾宣是自己的便宜老爹，但对待自己确实不差，如果顾宣不是踩在无数人血肉之上的资本家，那他也许会扮演一辈子的父慈子孝。
他一边走神想着，一边注意着耳麦里的动静，但是零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直到他进入培养室，都没有再发布任何指令。
顾柏的目光全部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了。
说是培养室，但是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五个巨大的立柜式培养皿停留在房间中，里面莹绿色的液体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鬼气森森。
而在每个培养皿里面，都有一只巨大而透明的畸形物体泡在里面。
它看上去就像是人类没发育的胎盘，又像是已经被剁成肉酱的章鱼，再或者是一团没有骨头和皮肉的组织，偏偏被染上了绿色的荧光，显得格外诡异。
“这……”顾柏惊住了。
“这就是寄生物。”文登斯说，“它们会自我分裂，减少体积之后又会自我再生，是取之不尽的宝藏，也是我们首要研究的东西。”
顾柏看向他，这张斯文的脸上只有学术探究般的表情，没有他想象中的狂热。
顾柏问出他真的想知道的一个问题：“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第一次发现它们是在摩罗海边的一个渔村，那里的人靠打渔为生，某天从出海的船里带回了一只，但是没人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文登斯的声音被染上几分鬼魅的气息，“当人们发现不对的时候，整个村庄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只有最开始将它带回来的那个渔民没有死，经过检查他的精神信号严重紊乱，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控制，只是他听不懂控制着他的声音，他才发了狂。”
在阴凉的培养室里，顾柏感受到一阵寒意。
“后来我们搜寻了整片海域，一共找到了五只这种东西。”文登斯说，“没人知道它们从哪儿来，七少爷，也许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也说不定。”
顾柏打了个寒颤：“……那要怎么用它们来控制人？”
“就通过这个。”文登斯拍拍身边距离最近的一个培养皿，“里面的液体连接了寄生物的生物信号，数据能够显示出每一个分裂体的情况，可以分别对它们进行人工干扰。”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骇人，顾柏沉默片刻，隐隐觉得这个骇人的科技手段后面似乎有零的影子。
他心中一动，问：“这玩意儿现在是谁说了算？你还是我爸？”
他不知道零现在是否还在看着，不敢问太敏感的东西。
文登斯的镜片上折射这阴郁的绿光，顾柏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定在自己的身上。
“我只是一个研究员，七少爷。”文登斯说，“控制它的人是联邦还是财阀，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负责照顾好它们，在贵人需要的时候提供成熟的分裂体，这就是我的工作。”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
这个文登斯不好对付。
顾柏走近培养皿，忍着恶心仔细看着里面的东西，实则在拖延时间，等待零的指示。
但是他没有等到那抹已经有些熟悉的温和声音。
在还是合作关系的时候，零实在是太可靠了，现在他消失了，顾柏居然有些不安了起来。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
零给他们的任务是刺杀文登斯，但是没有霍均川在场，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无法杀死一个人。
任务期限一共有七天，难道今天就注定失败了吗？
但是如果今天不行动，明天他又该以什么理由进来？那时候他的叛徒身份恐怕都已经暴露了。
然而现在文登斯就站在他身后，他根本无法在智脑上打字。
顾柏垂着眼帘，眼珠在里面思索着转动，等了一会还是没有零的声音，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东西丑死了，越看越难受。”他说，“我们出去吧。”
文登斯自然无异议。
【简子晏：“这个文登斯也太看不起我了，这是用什么破烂试图拦住我呢，想要假装做出被拦住的迹象真的很难。”
419：“不是他看不起你，是你实际上和我连接着，就算零再厉害，也无法和高维生物创造出的我相比，我被动地提高了你的能力，如果是真的零，现在的确会无能狂怒。”
简子晏很惊喜，用那种“我家儿子终于出息了”一样的语气说：“小九你终于起到了作用！”
“……？”419，“你是不是在骂我？”
“哪有，我这是在夸你。”简子晏说，“文登斯现在知道我跟进来了，但他的第一怀疑对象应该不是顾柏，我想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那个阴森诡异的培养室中出来，再见到正常的灯光让顾柏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七少爷，除了寄生物之外，我们这里还在研究一些别的东西，比寄生物要有趣多了。”文登斯出声，“您有兴趣去看看吗？”
顾柏很想拒绝，但是他进来的时候用的理由是顾宣让他进来参观学□□不能只看了一个就走了吧。
他无奈地点头：“行。”
文登斯面带笑容，他叫来一个研究员，叮嘱他好好陪着顾七少爷，然后歉意地说：“七少爷，我手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就先不陪着您了。”
顾柏也没有什么理由强行留下他。
看着顾柏跟着人离开，文登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收了起来，转而望向霍均川所在的方向。
……
霍均川有心想要四处看看，毕竟之前他从没听说过这个第五区，现在既然知道了，他就想将这里调查一下。
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保镖，保镖不应该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随意走动只会引起怀疑。
迫于无奈，他只能直挺挺地坐在这里，等待着顾柏回来。
奇怪的是，零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没有等很长时间，文登斯就回来了。
霍均川站起身，目光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顾柏的身影，心中凛然起来，
“七少爷刚才看得有点累了，让你过去找他。”文登斯对他说，“请跟我来吧。”
霍均川犹豫了一下，按照身份他不应该对文登斯产生任何怀疑，于是他微微放松了即将掏出枪来的手，跟着他离开。
文登斯将他引入一个房间。
一踏进去，霍均川浑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他暗叫一声不好，立刻回过身想要制住文登斯，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咔咔几声响，数道光柱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困在方寸之地，光柱上流淌着滋滋的电光，很显然一旦碰触上去会发生什么惨烈的后果。
霍均川被困在了这个牢里。
他不再遮掩眸中的凌厉，直直地看向文登斯：“这是什么意思？顾柏在哪里？”
“一个假的保镖而已，你居然还会真的担心那个小少爷吗？”文登斯施施然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成功混进顾家，并成为最受宠爱的七少爷的保镖，但是从你一进来开始，你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霍统领。”
霍均川冷冷地看着他。
这句话里有两个信息，一个是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并且可能已经和零联系到了一起，另一个是顾柏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暂且安全。
果然，文登斯的下一句话就是：“我倒是没有听说，反抗军什么时候也归顺于零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霍均川反问，“我的身份一直很隐秘，除非零那种人工智能，否则绝对不可能认出我。”
“零的确很厉害，但很遗憾，他已经成为过时的产品了。”文登斯说，“容我隆重地介绍一下，我们第五区自行开发的新型人工智能，十三号。”
随即，霍均川的耳麦里就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
“您好，霍均川。”
霍均川脸色微变。
“你没有猜错。”文登斯说，“这是根据当初制造出零的简大师的手稿，再加上当今的新型技术结合研制出的人工智能，是在零的基础上，又比零进化得更加完全，另外还没有诞生自我意识的好工具，可比零好用太多了。”
霍均川不可思议：“你还敢研制出这么高级的人工智能，难道不怕诞生出另一个零吗？”
反抗军之所以只做出墨菲斯那种程度的人工智能，不是因为能力只在这里，而是他认为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属于人类，并不想赋予人工智能更多的权力。
“没有人工智能可以脱离它父亲的控制，霍统领，只要我还活着，十三号永远不会叛变。”文登斯说，“当然，如果简大师还活着，零也没有机会嚣张成这个样子。”
霍均川喉结微动，他咽下过多的震惊，沉声说：“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个明白鬼么？”
文登斯微笑：“不，我们并没有必要成为敌人，霍统领，如果你需要零，那么十三号也可以完美地达到你的需求，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
“你是想……招安我？”霍均川眯起眼，突然说，“不对，你在说谎，十三号无法完全取代零，否则你不会将这里伪装成一个严密的壁垒，而是坐在总统的位子上了。”
文登斯沉默一瞬，叹息：“不愧是霍统领，我喜欢聪明的合作者。”
“你说的没错，十三号现在无法彻底取代零，但距离这个目标也仅仅就差了一步。”
“我认为你可以帮助我跨越这一步，霍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