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伪君子圣子7
光明神说“你身为光明圣子, 想必应该听说过世界树之心这样事物。”
简点头“我在上古卷轴中看到过，世界树之心是世界诞生伊始，世界赐给精灵族的宝物, 就蕴藏在精灵族的圣树——世界树中。”
“不错。”光明神说, “我也从未见过世界树之心，但是渐渐地有一个传言流出，说世界树之心就是遗落的神之心, 下界之人吃下它, 就能跨越世界，位列诸神；次神吃掉它, 就能升为正式的神祗；而神祗吃掉它……”
简紧张地动了下喉结, 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光明神翕动的唇。
光明神一字一顿“则能屠神。”
简的瞳孔微微放大, 光明神的声音带着无上的威严与奥秘，说出这残酷的词汇, 如同吐露一个远古的秘辛。
“世界诞生伊始，我就苏醒了，那时世界上只有神明，没有万物。”光明神说, “世界的规则从一开始就刻在每个神的脑中, 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只有一条绝不能违背。”
简情不自禁地追问“是什么？”
“神，不能弑神。”
光明神看向他“即使是次神, 如果犯了错，我们可以惩罚祂们，但是无法抹杀祂们, 这是我们无法突破的规则。”
简突然看懂了祂眼神中某种近乎迫切的欲/望, 他脑中一转, 神色波动一下。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神祗……”
“只有我和黑暗神。”光明神平静地说，“几万年来，我们都在不断地尝试着杀死对方，但结果显而易见，我们都失败了。”
简的心口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在逐渐接近真相。
“世界树之心虽然存在于世界树中，但是精灵族守护了它几万年，一直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世界树之心，所以这个东西在大陆上，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一个传说。”
下界正值深夜，光明神殿中，哈维洛特和阿雅碧翠丝身边堆积着大量的卷轴与卷宗，哈维洛特终于找到了关键的一卷，就着摇曳的烛火，轻声念出上面记载的文字。
“直到千年之前，传说中的世界树之心突然现世，造成各个种族的疯狂抢夺，世界发生战乱，甚至轰动了上界诸神……”
阿雅碧翠丝面露愕然“诸神居然会参与下界的争斗？”
“那可是世界树之心。”哈维洛特神色凝重，“就算是无心参战的神明，也会担心其他神一旦得到它，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阿雅碧翠丝发了会怔，猛地打了个寒战。
“诸神和下界的生灵也没有什么不同。”她低声说，“会有欲/望与恐惧。”
哈维洛特继续快速向下越看下去，他的眼神就愈加沉重。
“这上面记载……最纯洁的精灵也无法承受世界树之心的诱惑与腐蚀……”
“精灵王想要独吞世界树之心，就此成神。”
光明神的声音落下，简的心中也有一块地方沉沉地坠落下去。
“当年整个大陆都在开战，为什么黑暗神会唯独消灭精灵族？”简轻声问，“你之前说，当时众神也在开战，有什么不得不去这么做的理由？”
借助袍袖的遮掩，他的手死死掐住自己身上的皮肉，才让他保持着面上的冷静问出这些问题。
“因为精灵是最接近神的种族。”光明神平静地说，“他们生而长寿，有别于大陆上的任何生灵，一旦精灵王真的成为神祗，也许力量会比我和黑暗神更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个世界的神在世界诞生时就有定数，下界之人强行打破这个壁垒，会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简的瞳孔里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你当时知道这件事，却并没有阻止。”简极力忍耐着自己，没有让悲恸流于面上，“换句话说，即使黑暗神没有出手，你也会……这么做的，对么？”
光明神沉默片刻，说“神的职责就是监守这个世界，维护规则。那一战众神皆伤，到现在也没有彻底恢复，我当时确实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处理这件事，黑暗神的手段虽然残酷，但是符合规则。”
简听明白了。
他垂下眼，挡住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的痛色，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嘴唇却已经煞白。
他整个人仿佛都在一点点地被撕碎后重组，惊愕于自己竟然还能接收到光明神的声音。
“不过精灵族并不无辜，他们在精灵王的带领下背弃了所有的神明，包括我，他们想要的不只是成为神族，而且是想成为唯一的神族，一旦掌控了那种力量，他们就要屠尽所有的神。”光明神说，“这也是我没有出手救他们的理由，过大的野心，最终害了他们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简嗫喏着麻木的唇瓣，声音空如幽灵，“你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判断呢。”
“他们对我有杀意。”光明神平静地说，“正如我能感知到你从前并不是真的信仰于我，我也能感受到他们对整个上界的恶意。”
简张了张口，感觉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力量。
神明终究是神明，祂们高高在上地做出所有判断，自私地随意决定所有种族的命运，对祂们而言，一个种族的消失又能怎么样呢？影响不到祂们对世界的统治。
说是维护规则，实际上最终制定规则的，就是祂们本身。
简突然觉得很累，刚刚燃起的希望与那愚妄的爱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他怎么敢对神明抱有的期待，他怎么配对如此高贵的神明持有爱意？
光明神等了一会，都没有等到简再发出声音，疑惑地抬起他的下巴。
祂看到了一张温雅微笑的面容。
“我明白了。”简打了个哈欠，“过去的故事真好听，我都听困了。”
光明神眉间的困惑退去，露出些许温柔的眸光。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会感到疲惫是正常的。”
简望着祂，说“我已经能够自己活动了，也许是时候该把我送回下界……”
光明神的眼神倏然一沉，声音无比冷厉“不许。”
简怔了一下。
“你的身体能维持稳定，是因为靠近我的缘故，一旦你离开我，能量就会失衡。”失态只是短短一瞬，光明神的口吻恢复了正常，祂将简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衣袍为他遮盖，“不要想那么多，困了就睡吧，一切有我。”
这句曾经带给简感动与安全的话，如今却让他心中发冷。
不过他没有反驳光明神，而是柔顺地靠入祂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而在下界中，哈维洛特和阿雅碧翠丝没有看到这么详细的记载，他们只看到是精灵族叛变，因此没有得到光明神的庇佑，最后被黑暗神灭族。
更详细的前因后果，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如果那具骷髅就是精灵王族的遗骸，那简会和它有什么关系？”哈维洛特疲惫地捏了捏眉间，“我和简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见证彼此从幼童长成如今的模样，我很确定他就是个人类。”
“是么？”阿雅碧翠丝眼露深思，“我听我的老师说，精灵族的生命非常漫长，他们的幼年期和青年期都是人类难以想象的长。”
哈维洛特怔怔的“我知道这点，但是简一直都是人类的模样，而且如果他不是人类，光明神一定能看出来的。”
“这倒也是……”阿雅碧翠丝叹了口气，“看来，如果想得知真相，只能我努力修炼一下，争取早日达到能与亡灵交谈的等级了。”
哈维洛特望着手中的卷轴，不知在想些什么，英俊的眉眼在烛火的描摹下显得晦暗不清。
就算简与精灵族有什么渊源，都改变不了他已经把简害死的事实。
他这些天再没能睡一个安心的觉，只要一闭上眼睛，简最后的眼神就在他的眼前浮现，即使他拼命地告诉自己，比起救有罪的简，阿雅碧翠丝更加无辜，他也始终无法跨过这道坎。
他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他自己。
阿雅碧翠丝看到他的模样，目光中露出些许复杂，虽然她很想帮帮哈维洛特，但是作为利益既得者，她什么都不能说。
就在气氛陷入凝滞的时候，光明神殿里忽然燃起成片的炬火，喧闹声响彻天际。
“出了什么事？”
哈维洛特猛地清醒过来，属于圣骑士长的坚毅重新出现在脸上，他快速出门，迎上了一批正在找他的人。
“骑士长大人！国王发布了紧急诏令，西方魔物进攻大陆了！”
“你说什么？”哈维洛特脸色一变。
难道随着诸神的苏醒，战火又要重新在世界蔓延了吗？
那人满脸惊慌“更重要的是，一直作为大陆与诅咒之地边境的托月森林荒芜之后，西方魔物直接攻入了边境的村庄，这才让大陆措手不及……”
阿雅碧翠丝的神色也难看下来。
“托月森林，是原本精灵族的栖息地。”她低声说，“作为大陆第一层防卫的精灵族灭绝之后，托月森林就枯萎了，变成了一片死去的树林。”
“现在没有时间说那么多了。”哈维洛特冷静下来，对那些人吩咐，“发布最高防御警戒，唤回大陆上所有的神殿信徒，我去见大祭司和国王陛下，记得向光明神祝祷。”
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这么多年了，我们对这一天期待已久，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们，彻底剿灭西方魔物是我们的职责与渴盼，光明神会庇佑我们，祝我们得偿所愿。”
……
在战役打响的第一时间，光明神倏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目。
祂眼中金光大盛，射出一种冷酷到令人胆寒的光。
祂看向在自己怀中沉睡的圣子，将他轻柔地转移到床铺之上。
随即祂起身来到殿外，眼睑微阖，黑暗神的声音已然在祂脑海中响起。
“哟，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黑暗神的语气不无讽刺，以及一丝不加掩饰的嫉妒，“我还以为你沉醉在温柔乡里，已经不愿意出来了呢。”
光明神没有理会祂的废话，声音冷峻“这次是你先忍不住的。”
“我的那帮信徒已经忍了几百年，现在他们恳求于我，我怎么能不满足他们。”黑暗神的声音低沉下来，神与神隔着遥远的距离，爆发出尖锐的对抗，“光明神，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属于我的，我发誓。”
光明神瞳光一颤，作为几万年的老对手，祂了解黑暗神，如果不是黑暗神已经得到了某些底气，祂是不会如此断言的。
底气……
“世界树之心。”祂低声说。
“看来你的消息已经比我慢了。”黑暗神冷笑着说，语气中夹杂着不可抵挡的野心，“你占据大陆的位置太久了，是时候换一下了。”
只要能打败光明神，哪怕不能真的杀了祂，也可以将祂幽禁在地狱深渊的最深处，让祂永世不得翻身。
大陆会是祂的，小圣子也会是祂的。
一想到小圣子在光明神那里的这些天可能会发生什么，黑暗神的脸上就流露出无法抑制的嫉妒与恨意。
光明神不再回应，祂站在神宫的中心，浩瀚庞大的神识向周围四散而去，发到各个天边。
黑暗神做好了祂的准备，祂也不会落后。
……
简发现，光明神开始频繁地离开神宫。
他的力量比起光明神来说如同螳臂当车，但是他善于观察，他发现光明神总是趁着他入睡的时间离开，又会在他醒来之前回来。
如同在营造着虚假的太平。
简将祂的异常看在眼中，从未停止的筹谋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光明神对他极尽宠爱，只要他不提离开，光明神就会满足他的任何需求。
他想要看书，光明神弹指一挥间，数万册珍贵的卷轴就会出现，他想要吃什么，即使是再珍贵稀有的奇花异草都能给他寻来。
光明神也并不限制他在神宫中的行动，只要他不提离开，祂就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但是一旦他提出想要离开，冷峻却温柔的神明就会变成冷酷的暴君，除了被驳回请求之外，在当天的“滋养”时也会承受比平时更难以忍受的折磨。
简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当着光明神的面逃离这里，所以他一直在耐心地伪装和潜伏，他装成柔顺的情人与信徒，得知光明神能够感知到他的某些心理之后，他用高超到连他自己都骗过去的骗术，对光明神倾诉自己的爱意。
但是虽然是欺骗，但已经付出的感情却收不回来，简一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欺骗和利用光明神，一边痛苦地嘲讽连自己的感情都能伪装和利用的自己。
他的伎俩起到了效果，又或者是光明神最近的忙碌削弱了祂的感官，祂的确没有怀疑简在打什么主意。
这天晚上，在简入睡之后，祂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就转身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神宫中。
在祂离开之后，简紧跟着张开了眼睛。
察觉到那股浩然的神威逐渐消失，他坐起了身。
光明神说得没错，他的身体的确离不开祂，但祂低估了他的意志力。
为了这个执念，他已经多苟活于世五百年，只要能达成执念，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他的生命。
简深吸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光明神宫的门前。
为了让他能够陷入沉睡，光明神的用力一天比一天狠，如过不是他强自支撑着，恐怕现在都难以清醒过来。
想到那些虚假的欢愉，简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苦涩，随即就被坚定覆盖。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门外。
结界并没有排斥他。
简心中一松，看来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光明神只是在限制他，并没有将他彻底囚/禁。
“驭风术。”简口中低喃，强行催动体内摇摇欲坠的光明之力，向下界飞去。
当终于降落在光明神殿之外，他好不容易养出几分血色的脸上又变成一片煞白，他气血翻涌，用力咽下一口已经涌上嗓子的血。
还是太勉强了。
他现在的身体，能够维持活着的状态就已经是光明神花费大代价才换来的，那些光明之力不属于他自己，无法循环也无法自生，现在一路强行飞过来，不但将维持他生命的光明之力消耗殆尽，还打破了体内脆弱的平衡。
但是简只是简单地擦了下溢出唇边的血液，然后就走进了神殿。
因为他现在的气息极度微弱，根本无法像以前一样，一出现就如同黑暗中点燃起明亮的炬火，他戴上兜帽，甚至不用做过多的伪装。
一进去他就发现了和以前的不同。
整个神殿都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以及……澎湃的战意。
夜晚本该是最宁静的时刻，然而整个神殿灯火通明，人人行迹匆匆，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紧张，简原本还在担心自己一个人突然出现太过突兀，结果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点。
因为除了穿着神殿白袍的人之外，还有大量陌生人在神殿中。
穿着盔甲的皇家骑士，身着各种魔法袍的法师，背着大剑的剑士，甚至还有不同种族的勇士们。
看到这样的景象，简的心中顿时泛起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向哈维洛特的房间，然而在路过议事厅的时候，他的步伐猛地停了下来。
那股特意被压制下来的神威，如同无孔不入的风，钻入简的感官，让他感到刻骨熟悉。
光明神……就在这里！
简拢着衣袍的手猛地轻颤一下，他果断地转身，想要从另一条路绕过去。
他的脑子非常清楚，自己承担不起惹怒光明神的后果，哪怕祂表现得像是“爱他”。
简匆匆地走过拐角，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阿雅碧翠丝抱着厚重的卷轴走在长廊上，现在形势危急，她必须要尽快提高实力以应对这场战争。
她满身疲惫，也没有升出警惕，毕竟在神殿中也不必召出死灵来保护自己，何况还有光明神本尊在此，这里无疑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快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一阵轻柔的风忽然刮过衣角，阿雅碧翠丝迟钝的感官瞬间苏醒过来，但已经慢了一步。
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颈处，随即是让她不敢相信的熟悉声音。
“阿雅碧翠丝，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现在怎样做是正确的吧？”
阿雅碧翠丝手中的卷轴全都掉到了地上。
她张了张口，即使声带已经抵在了匕首之前，她也艰难地出声“简……？”
“是我。”简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出现，遮盖的斗篷下只能看到线条愈加清减的下巴，“我没有多少时间，你把世界树之心交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阿雅碧翠丝脸上的震惊渐渐收拢起来，她小心地保持着不动，问“你疯了吗？难道你没发现光明神就在这神殿中？”
“不要废话。”简沉声说，“你没有选择，把世界树之心给我，我马上离开。”
阿雅碧翠丝说“世界树之心不在我这里，哈维洛特将它带走保护起来了，如果你想要，就去找他吧。”
“你在说谎。”简声音冷静，“我了解哈维洛特，世界树之心是你得到的东西，他不会强迫你交出来，你也不会交给光明神殿。”
阿雅碧翠丝眼神闪烁一下“简，你的确非常聪明。”
“所以，交出来吧。”简维持着冷静，但是心中已经焦急起来，他知道拖得越久，被发现的危险就越大。
“既然你知道我不会交给光明神殿，又怎么会交给你？”阿雅碧翠丝说，“你大可以杀了我，我是不会对你妥协的。”
阿雅碧翠丝的心提到了最高，她紧张地等待着，一刻，两刻。
简只是沉默着，并没有真正要伤害她的意思。
阿雅碧翠丝心神猛地一松，知道自己赌对了，这时手心和额头才溢出冷汗。
“简，你了解哈维洛特，他却好像没有那么了解你。”她轻声说，“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简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议事厅那边，他已经能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也许很快就会有人出来，然后发现他们！
“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阿雅碧翠丝。”他的声音中掺入焦急，“你之所以对光明神隐瞒自己拥有世界树之心的消息，不就是因为无法信任他么？快把交给我，它绝对不能落入光明神，不，绝对不能落入任何一个神明的手中！”
“我的圣子，我倒是不知道，即使到了现在，你也仍然如此忌惮于我。”
听到这个声音，简和阿雅碧翠丝同时僵在了当场。
简浑身剧烈地一颤，阿雅碧翠丝甚至能感觉到他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害怕伤到她，他将刀收回了空间戒指中。
“怎么，在这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地方相见，你不愿意回头看一看我么？”
简用力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他感受到身后越来越重的神威，以及如有实质的怒火，僵硬地转过身来。
一阵带着怒意的强风迎面袭来，吹开了简的斗篷，露出了他苍白的面容，以及独一无二的黑发与黑眸。
他看到了冷冷站着的神祗，以及面露震惊的哈维咯特与神殿中人。
“简……？”哈维洛特不可置信地向前一步，声音轻颤，分不清是惊骇还是喜悦，“你没死……？”
“是的，哈维洛特，我命不该绝。”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光明神，口中回答他的问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哈维洛特也不是傻子，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就发现了圣子与光明神之间独特的气氛，以及神明愈加浓郁的怒火。
“也许是我之前说得不够清楚，以至于让你误会了什么。”光明神目光锁定着他那叛逃的圣子，“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你不应该踏出光明神宫。”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愕。
圣子失踪的这段时间……居然一直都在光明神宫？从未有凡人抵达过的光明神宫！
“我告诉过你，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简无法抵抗那种铺天盖地的威压，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愈加惨白，“光明神，我不是你饲养的笼中之鸟，你关不住我的意志。”
见到他居然敢直接和光明神顶撞，对光明神如此不敬，所有人又是倒抽一口凉气。
光明神在黑夜中熠熠闪光的金眸里没有丝毫情绪，祂静静地注视了简片刻，转向旁边的死灵法师。
阿雅碧翠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神明的威压，她几乎立刻被压制得跪了下来。
“女孩，把世界树之心交给我。”光明神说，“我对你的隐瞒既往不咎。”
阿雅碧翠丝脸上冒出豆大的汗水，她惊恐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简，却见面前白影一闪，一道瘦削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会把世界树之心交给你的。”简的声音无比坚定，“光明神，你得不到它。”
这已经岂止是顶撞和不敬了，所有人都被他给吓呆了，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外，整个庭院都没有分毫声音。
光明神的目光缓缓地落在简的脸上。
“简。”祂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简浑身都在颤抖，全身上下唯有勇气在支撑着他，他望着那伟大的神明，声音喑哑而坚定，“世界树之心本就不是任何人或者神应该拥有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旦得到它会做什么吗？它的存在就是一个罪孽，下界的生灵不应该沦为神明战争的牺牲品。”
光明神沉沉地注视着他，之前的怒火反而收敛了回去。
当所有外露的情绪全都消失，光明神恢复成那个无心无情的神祗，祂如此高高在上又遥不可及，漠然地俯视着简，如同他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你以为，你可以阻拦我？”
简无法承受越来越重的威压，一口血吐了出来，滴落在他的白袍上。
“自当尽我所能。”他说。
光明神微眯起眼，祂张开五指对准简，气氛陡然紧绷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一阵黑色的雾气从天而降，正正降临在简的身边。
雾还未散，黑暗神那邪肆轻佻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光明神，我把小圣子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再杀他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