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伪君子圣子4
虽然这副骨架乍看上去和人类的骨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正是他同族的骨架！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精灵骨架。
他缓缓移动目光，看向骷髅的额骨部分, 那里一道刻骨的印痕，这是……精灵王的标志。
即使已经没有了血肉, 灵魂也消散在天地之间，但是这种源于骨子里的呼唤告诉简，这就是第四十七代精灵王的骨架, 也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外公。
简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他霍然转身“你是从哪得来的这副骨架？！”
阿雅碧翠丝喘着气，斗篷兜帽落了下来, 露出她妩媚艳丽的面容。
她神色凝重, 面对这个圣子, 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一出手就是她最珍贵的骷髅，势必要一举将他拿下。
可是简不但没有继续攻击, 反而追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骷髅，让她有些懵了。
“我在问你。”简脸色煞白, 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温柔的笑意, 他向阿雅碧翠丝走了几步, 一字一顿地问, “你是从哪来，得来的这副骨架？”
“这问题问得好新鲜。”阿雅碧翠丝冷笑着说, “我是个死灵法师，还能从哪里得到骷髅, 当然是我自己召唤出来的！”
“这不可能！”
简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瞳光震颤, 不可置信地回身望向那副骨架，口中喃喃。
“怎么可能……就算是死去，怎么会把他们送往那神弃之地……”
死灵法师召唤的范围是死魂之海，虽然叫海却不是海，只是一个死魂聚集，生灵无法抵达之地。
那些死魂都是因为生前犯下过巨大的过错而被众神惩罚，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因此死魂之海又被称为神弃之地。
精灵王……死魂之海……
简头痛欲裂，他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血色的光晕，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考虑，只想将亲人的骨架抢回来！
但是哈维洛特拦在了他的面前，他一边阻止阿雅碧翠丝的攻击，一边凝视着状态明显不对劲的简。
“简，你已经失去了光明之力，现在不是我们的对手，看在从前你照顾过我的份上，我不想伤你，你束手就擒吧。”
简通红的眼睛望向他，吐出两个字“让开。”
阿雅碧翠丝脾气火爆“你还跟他废话什么，再让他逃了，下次就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他了！”
哈维洛特收起了那一丝不应有的心软，面容冷硬起来“既然如此，我也别无办法了。”
简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他满心都只想要夺回祖父的骨架，在被哈维洛特死死拦住之后，他望向哈维洛特，目光不再是圣子的宽容圣洁，而是充满杀伐的凌厉之色。
“你以为我没有了光明之力，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简分明是怒极，他不再多言，而是不闪不避，直接撞到哈维洛特的圣剑上！
哈维洛特一惊，但他很快就发现，简并不是想要自杀，而是在向他发动攻击！
他和阿雅碧翠丝脸上都露出惊愕的神色。
本应身体孱弱的法师，从空间戒指中抽出了一把弓箭，悍然直接对上了圣骑士长！
虽然是用的弓箭这种远程武器，简的近身作战却仍然强得离谱，无论辗转腾跃，他身形都十分轻盈灵巧，仿佛一瓣没有重量的羽毛，前一刻还在面前，一眨眼却已经来到了身后，尖锐的箭矢直指后心。
哈维洛特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同时脸上的不可思议也越来越大。
他，光明神殿的圣骑士长，居然会在近战中不敌圣子！
简并不打算杀他，在制服圣骑士长之后，他一个翻跃就奔向一旁的骨架。
然而这时，骨架动了。
不是先祖的灵魂重新赋予在了这具骨架身上，而是它的现任主人操控着它，对简发动了攻击！
简向前奔去的脚步停住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住骨架的攻击，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不……”他压抑着悲哀，轻声吐字。
然而已经变成骨架的长辈并无法听到自己孩子的呼唤，它只是瞪着空洞的眼眶，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伤害自己的孩子，彻底沦为武器和傀儡。
简心中痛苦至极，在面对圣骑士长也显得游刃有余的伸手，却怎么都无法下手去反击一具骷髅。
在死灵法师的手中，骷髅的战力被放大到最大，它步步紧逼，简却步步退让，只是躲闪，然而在如此密集的进攻中，还是免不了受了些伤。
很快，他就变得伤痕累累，连脸颊上都有了一道血痕。
阿雅碧翠丝犹疑地停下攻击“你……为什么不反击？”
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半跪在地上，弓成为他支撑自己的工具，他目光始终注视着面前的骷髅，哑声问“这真的是你从死魂之海召唤出来的么？”
阿雅碧翠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是，我骗你做什么呢，这就是我召唤出来，是目前我手中等级最高的骷髅。”
简闭了下眼睛，压抑着身体的颤抖，他又问“那……你知道这具骷髅来自谁么？”
阿雅碧翠丝与哈维洛特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我不知道它来自谁。”阿雅碧翠丝诚实地说，“我还没有升级到能与死灵沟通的等级。”
简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半晌才再次开口“你的世界树之心，是不是就是从这具骸骨里得来的。”
阿雅碧翠丝露出震惊的表情“你怎么会知道？”
猜测得到了证实，简肩头轻颤一下，抬起头望向年轻的死灵法师“所以，如果我让你将这具骨架让出来的话，你肯定也不愿意了。”
阿雅碧翠丝还没考虑出为什么简会知道这么隐秘的问题，就听到这句无礼的话，她顿时脸露怒容“你这是在拿我开玩笑吗？这是我召唤出来的，凭什么将它交给你！”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抱歉了。”
简缓缓地站起身后，他浑身浴血，清丽的脸庞上那丝伤痕给他增添了几分冷酷的气息。
“我的确不愿意伤害你们，但是这具骨架与世界树之心，我一定要得到。”
两人立刻露出警惕的神色，哈维洛特说“简，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愿意相信你有苦衷，只要你及时回头，向光明神坦诚你的罪孽，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语气沉重，目光痛心，没有再兵戎相见，而是近乎劝说。
他想起他刚来到光明神殿的那些日子，是同样年轻的圣子彻夜地陪同着第一次离开家的他，他给他讲故事，带他看他收藏的卷轴，在训练完与放课后，他们在神殿的长廊中相遇，他低头问候圣子，他颔首致意圣骑，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的手心总会多出一颗糖果。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他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简。
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会背叛光明神，并与西方魔物勾结呢？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一度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甚至连光明神都出来证实了简的罪过，他再不愿意相信又能怎样？
“收手吧，简。”哈维洛特悲伤地说，“不要一错再错。”
也许是这句话中带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真挚感情，不是圣骑士长在对叛逃的光明圣子说出这句话，而是哈维洛特在对简说。
简冷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哈维洛特，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看到他的动作，哈维洛特眼中微弱的希冀淡了下去。
对不起，哈维洛特。
简在心中默念，冷酷的外表下，是他在哀伤，在悲泣的内心。
谁都知道，圣子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哈维洛特深吸口气，小声对阿雅碧翠丝说“要小心，他身法十分诡异，不要被他近身。”
“我知道。”阿雅碧翠丝凝重地点头，在看到简击败哈维洛特之后，她不会托大地小瞧这个失去光明之力的圣子。
有风吹过，脚下草地翻起碧色的波浪，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三人几乎要同步发动攻击的时候，忽然一阵无形的能量包裹住了他们，无论是谁都无法继续行动。
“怎么回事？”阿雅碧翠丝惊愕地瞪大眼，但很快就不说话了。
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威压笼罩住了这片天地，三人紧张的情绪提到了最高，却见远方草地涌动，钻出来了一个……小孩？
简一见到这个孩子的面容，猛地愣了一下“艾力？”
这正是光明神说已经送回自己家中的艾力！
艾力依然是孩童的样貌，但他此时的表情，没有任何人认为他只是个天真的小孩。
他红色的眼中流淌着兴味的神色，看到简还认识自己，开心地对他挥挥手“哥哥，你还记得我呀，真好。”
“哥……哥？”哈维洛特惊愕地转动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
如果这个时候简再看不出来艾力有问题，他就是个傻子，他的眼神冷下来“你是谁？”
“我是艾力呀，康拉德之子。”艾力笑眯眯地说，“哥哥你怎么抛下我一个人了呢，我可是那么信任你，让我自己在荒郊野外等了那么久，你也没再回来。”
简丝毫不为所动“到了现在你还伪装有什么意义？直接说吧，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潜伏在我的身边？”
艾力笑了两声，似乎觉得逗简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随即他的眼神变了，即使面上还带着笑容，一股强悍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惶惶然让人不敢直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比你们厉害，所以游戏规则就得由我来定。”艾力左右看看，“看你们刚才玩得那么热闹，应该不介意多加我一个吧？”
“阁下想做什么？”哈维洛特保持着冷静。
艾力摸了摸下巴，红色的眼睛在哈维洛特，以及被他护住的阿雅碧翠丝的身上转了一圈，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爱侣吗？”
“什么？”
哈维洛特和阿雅碧翠丝同时愣住了，随即阿雅碧翠丝愤怒地出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难道你想用这种方式玷污我们的青白？我和哈维洛特之间干干净净，不要满嘴胡扯！”
这话让艾力呆了一下，也让简微微一愣。
419？？？？？
简子晏“别扣问号，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别赖我。”
哈维洛特面容正直而严肃“我与阿雅碧翠丝是共同患难过的同伴，阁下慎言。”
“啊……哦。”艾力的眼神往简那边瞥了一下，露出更有趣的表情，“既然都是朋友，那这位女士与我哥哥在你心中的地位，应该是一样的咯？”
哈维洛特谨慎地没有说话，他察觉到面前这个披着幼童皮囊的人，心中正流转着巨大的恶意。
“不说话？也没有关系。”艾力说，“就算你不说话，这个游戏你也必须得做。”
他说着，伸出五指虚虚一张，阿雅碧翠丝和简就同时向他飞了过来，两人的脖颈凭空被黑色的锁链紧紧勒住，就这么吊在了半空。
哈维洛特急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玩游戏啊。”艾力笑嘻嘻地说，“你看，同样都是朋友，一个多年相处却身负罪孽，一个刚刚认识却一身清白，哈维洛特，圣骑士长，做出你的选择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艾力的语气倏然低沉下来，带着无上的威严。
“不……”哈维洛特瞳孔收缩，他震惊地望着艾力，祈求说，“请不要这么做……”
“我再说一遍，做出你的选择。”艾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收紧五指，两人脖子上的锁链霎时收缩，阿雅碧翠丝已经发出窒息的闷哼，“选一个，或者让他们一起死。”
哈维洛特被死死压制在地上，无论他多么想拔出圣剑去攻击对方，也一动都无法移动。
他费力地仰头望着被吊在半空的两人，神色痛苦而挣扎。
该救谁？
简是他的挚友，他的圣子，虽然他已经背弃光明神，但他从来不想让他去死。
阿雅碧翠丝又何其无辜，她本不该被卷入这些残酷的事里，只是她心怀正义，想要帮他把这些事解决，交托给他的同样是珍贵无比的信任。
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无论选择谁，他余生都只会余下无穷无尽的悔恨。
“阁下如此威能，想必也不是寻常之辈。”哈维洛特艰难地开口，想要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如果阁下想要光明神殿做些什么，可以尽管说出……”
“我问过的问题，不想再说第三遍了。”艾力声音冷峻，不给哈维洛特丝毫希望，“还有最多五个呼吸，他们两个就会同时窒息而死，做出你的选择，圣骑士长，除非你想同时得到两具尸体。”
哈维洛特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他双手握拳跪在地上，大张的眼中满是惊恐和挣扎。
救谁……救谁！
“五。”艾力已经开始倒数。
“四。”
“三。”
“二……”
哈维洛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慌乱地移动视线，却忽然对上了简的目光。
他就这么安静地凝视着哈维洛特，也许他已经猜到了他会做出什么选择，也准备好了面对自己的结局，只是在他的瞳孔深处，依然流淌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哈维洛特忍住刀绞般的心痛，颤声说。
“我选……阿雅碧翠丝。”
在他说出选择的瞬间，简眼中那一丝极深的希冀倏然泯灭，他漠然地看向天空，闭上了眼睛。
他如此冷静，哈维洛特却崩溃了，他向前膝行几步，又被死死压在地上。
他的脸颊紧贴在地上，泪水汹涌地流入泥土。
“对不起，简，对不起……”他哽咽着说，“无罪之人不该受到这种对待，我别无选择，对不起，对不起……”
艾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一挥手就将阿雅碧翠丝扔回了地上。
“既然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她就还给你了。”
哈维洛特感受到压制着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他喘/息几下，艰难地爬到阿雅碧翠丝身边。
“至于另一条命……我就收下了。”
哈维洛特猛地抬起头来“不——”
裹挟着简脖颈的锁链倏地收到最紧，简浑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满头黑发随着瘫软的头颅垂下来。
哈维洛特甚至听到了清脆的颈骨断裂的声音。
他缓慢地张大口，一声哭喊还未发出，就被巨大的悲伤给击中了，让他只能流着泪水，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游戏结束了。”艾力开心地说，“你带走你的选择，我带走你不要的那个，多完美。”
哈维洛特一点点地将目光移到艾力脸上，一贯宽容温和的脸上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你究竟是谁……”
“我嘛，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可怜罢了。”
艾力笑着说，忽然他脸色一变，神色变得厌恶起来。
“真是不能太得意忘形……烦人的来了，我溜了。”
他打了个响指，一阵黑色的武雾气包裹上来，将他和简的身形一起隐去。
而在他刚刚消失的那一刻，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耀而至，银发金眸的神祗降临于此，金色的瞳眸中盛满怒火。
祂看了下毫无痕迹的周围，将眸光定在呆滞的哈维洛特身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祂沉声问，“都告诉我。”
……
这次有了提前兑换的高级道具，简子晏终于不会被这些不务正业的神给弄得神志不清了。
他在意识空间中托着下巴，看着黑暗神带他一路来到诅咒之地，神色就像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419一看就无语了“你落入黑暗神的老巢了耶，这个神可不是光明神那种正直的神，他怪诞诡谲，随性而为，小心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简子晏“这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他指指半死不活的身体。
419“……你还真是一点不慌，这家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简子晏伸了个懒腰“怕什么，我还真不担心他对我做什么，怕就怕不对我做什么呢。”
419“等等……做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让他做什么？”
简子晏“嘿。这可是神诶，想想就刺激。”
419？？？
简在浑身无尽的痛苦中恢复了意识，还没等睁开眼睛，喉中就冲出凄惨的尖叫。
太痛苦了，实在是太痛苦了，哪怕是当年使用禁术强行伪装自己的种族，也未曾经历过如此可怕的痛苦。
他所有的理智都在这种痛苦中消逝，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尖叫，然而却无法排遣这种痛苦的万分之一。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种痛苦生生撕裂的时候，他感到一双手臂揽住了他。
“嘘，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听到这个低沉磁性的声音，简挣扎着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俊美的脸庞，但那熟悉的黑发红眸，让他立刻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艾力……”他轻启发白的嘴唇，“还是该叫你，黑暗神？”
黑暗神露出欣喜的表情“你猜出来啦，我就知道你很聪明。”
简痛得浑身都在抽搐，他无力地问“你在对我做什么？”
“我在给你转换属性。”黑暗神抚摸着简的脸颊，眼神温柔至极，似乎这些痛苦并不是他给予的一样，“你的体内虽然没有光明之力了，但是身体仍然是光明属性，这样是无法在诅咒之地生活的，我要用黑暗之力浸染你的身体。”
“你说……什么？”
简骇然地张大了眼睛，心中的愤怒和惊恐甚至超过了身体的疼痛，他怒声呵斥。
“你敢！你怎么能……”
属性相克的痛苦让他声音软了下去，他极力想要挣扎，但是在黑暗神的手中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祂的怀中。
“为什么不愿意？你不是不信光明神了么？”黑暗神拥紧了他，祂轻柔地用鼻尖蹭着怀里的人，掩去了眼中那丝嫉妒与嗜血，“你应该看到了那边都是怎样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吧，连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愿意救你，你还在眷恋什么？”
简痛苦地呼吸着，他无法抵抗黑暗神，推拒的手反而被祂用力握在掌心。
“不要怕，很快就会过去了。”黑暗神语带缠/绵，“不过怎么办，你如此美丽而脆弱，倒是让我想早早地对你做些什么……”
简已经听不见祂在说什么了，精灵是天生的光明属性体质，根本无法承受黑暗的侵袭，他觉得自己要被生生撕裂，然而在这种时候，另一种可怕的感觉逐渐从他体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