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使降临（一）
乔晨今天收工很早，傍晚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一进门，他的智能家电管家就非常贴心的问他。
【今天还顺利吗？片场有你讨厌的那个演员吗？】
乔晨看了看发声的蓝牙音响。
他觉得他的智能管家越发奇怪了。
从前他回到家，智能管家的开场白无非就是“欢迎回来”，或者“辛苦了”一类。
但最近几个月，它好像变得越来越……智能了。
乔晨思考着它提到的那个演员，应该是昨天自己和经纪人通电话时说起的，那个总是喜欢博眼球的新人演员。
它是解析了他昨天说的话吗？
从前智能管家是傻瓜模式时，乔晨总爱说些它听不懂的话逗它，听它迷茫的说：“对不起，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但它变得智能后，乔晨反而有些谨慎了。
但乔晨几乎是习惯性的，，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顺利。”
他开始怀疑，智能家电的集成系统是不是被黑客入侵了。
他的智能管家，现在其实是一名私生饭伪装的。
乔晨是个非常有名的演员，拿奖到手软，圈内人都尊称一声乔影帝。
像他这样文弱又禁欲的风格，在现在的大众审美里非常讨喜。
他的长相和演技，在大屏幕怼脸拍摄时也仍然无懈可击，所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跻身进了准一线。
他拥有非常庞大的粉丝群，几年来什么样的私生饭都见过，他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
乔晨曾打电话到厂家，询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系统升级。
厂家客服甜美又明确的回复他：没有。
脱掉外套后，热爱吃饭的乔晨自己动手做了顿丰盛的晚餐。他把饭菜端到茶几上，盘腿坐在地上，准备吃饭。
他的智能管家在此时提醒他。
【你不要直接坐在地上，垫个软垫。】
乔晨捏着叉子的手停住了
“……”
很好，我的智能家电果然成精了。
在落日的映照下，心理素质强大的乔影帝忽略掉变异的智能管家，愉快的用完了餐。
而后，开启了自己网瘾青年的模式。
乔晨非常非常喜欢打游戏。
从一开始，他选择答应星探去试镜，就是因为他知道当明星非常赚钱，时间也很自由。
他常玩的游戏今天更新了版本，新开了一个非常难以攻略的深渊级副本。
他在游戏中有个公会，凭借着他的优秀操作和砸钱，现在是中国区服排名第一的公会。
所以当他晚上才上线时，他公会中大部分的朋友都已经完成攻略了。
只剩下一个刚刚回到家的小趴菜。
于是乔晨只能点上根烟，组上他，带上耳麦打开语音，两个人开了副本。
此时他的智能家电帮他调低了顶灯的亮度，又十分贴心的把中央空调的换气打开了。
打副本时，他的手机震了震，来电人显示着“姑姑”。
他的姑姑年轻时就移居到了海外，一直非常关心在国内的乔晨。
但乔晨不想接，因为他姑姑找他从来只有一件事：关心他什么时候能找个女朋友。
乔晨不明白，自己有颜有钱，为什么家里人还会担心他找不到对象。
但他糟心了几秒，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姑……都挺好的……嗯，今天不忙……”
“我知道……留意着呢……真没有合适的，有肯定给您看……”
时间慢慢接近深夜，副本已经灭过三次了，只靠他们两个，今晚估计是没戏通关了。
关上电脑后，乔晨把自己舒服的泡进浴缸里。
他的智能管家把水温控制的非常好，是他喜欢的偏高温度。
他在百无聊赖中，对着空气莫名其妙的问：“你是私生饭吗？”
智能管家：……
智能管家：“‘私生饭’是什么？”
乔晨一乐，给变态小粉丝上起课来。
乔影帝：“一个好的粉丝，要离作品近一点，离生活远一点。”
“你不要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得到满足，这样只能获得欲望上的满足，但人类作为高等生物，更应该注重的是：高层次的、有成就的、有结果的满足。”
智能管家：？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
智能管家：“哦，好的。”
乔晨其实还是挺喜欢这个照顾了他几个月的私生饭的。
“你可以喜欢我的作品，但不要喜欢我这个人。”
乔晨把身体往水里压了压，把嘴浸在水里。
他望着浴室洁白的天花板，在水里咕噜咕噜、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话没人能听清的话。
他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睡觉前，乔晨照例走进了一间空白的房间，在这个房间里，有一套老旧的电脑桌椅，电脑桌上摆着沉重的大头显示器，和一个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的主机。
他摁下开机键，经过漫长的等待，系统运行进了桌面。
他打开桌面上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配置文件。
他对着一个像素图标，在心里惯例的说了声晚安。
回到床上后，乔晨等了良久，他的智能管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帮他关上灯。
乔晨不解：“小私生饭睡着了吗？”
智能管家的声音是非常机械的电子音，但此时，好像有了些情绪：“我有事想问你。”
乔晨：“可我要睡觉了。”
“……就一个问题。”
乔晨翻了个身，“那你问。”
智能管家停了停，然后问道。
“你喜欢的人……是那个新人演员吗？”
乔晨微微愣住，他没想到他的智能管家听懂了他在水里说的话。
但随即乔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床头边的智能管家控制主机。
他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年纪不大的私生饭坐在他的床头边。
“你住哪？我找你玩去吧——你太逗了，我觉得你肯定是个特好玩的人，我们做个朋友。你也别搞黑客那套，入侵家电系统监视我了。”
随着乔晨的话，他的智能管家不说话了。
乔晨：“被我戳破，不好意思了？”
智能管家顿了顿，问他：“你是真的想跟我一起玩吗？”
乔晨理所当然的说：“是啊，你知道我最喜欢玩游戏了。我们打游戏机吧，我有好多新买的游戏卡一直没有玩。我还买了各种颜色的手柄，你喜欢哪个，可以送你。”
智能管家像是思考了很久，然后他把顶灯关上了。
他用十分郑重又轻缓的语气说。
“那好，你等等我。”
乔晨不解：“等你什么？”
但此时智能管家的回答，变成了几个月前乔晨常听到的那句。
“对不起，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乔晨一脸狐疑。
小私生饭下线，打车找我来了？
然而乔晨等到夜里很晚，也没有人找上门。
他的智能管家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模式，只能听懂设定好的指令。
乔晨在等待的百无聊赖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乔晨在眩晕和耳鸣中苏醒过来，还未睁开眼，就听见了一声枪击，随后就是高分贝的尖叫。
恍惚的几秒过去后，他缓缓的睁开眼。
不适感随着时间慢慢平复后，乔晨抬起头看向传来尖叫的方向。
发出尖叫的女人是银行窗口里的柜员，就在他的正前方。
她的表情十分扭曲，所以即使隔着玻璃，乔晨也深刻的感受到了她的恐惧。
使得她发出尖叫的原因，是她窗口外那个蒙着面的男人，正用黑漆漆的枪口冲着她的头。
她窗口的玻璃隔断上，有个弹孔。
乔晨环顾四周，发现他正处在一个银行大厅里，坐姿端正的坐在等候席上，手里捏着叫号条。
他身上的睡衣睡裤变成了剪裁合身的衬衫和西服长裤，抬起头时，鼻梁上有一丝不适，他抬手触碰，发现自己还被带上了一幅金边眼睛。
乔晨坐在等候席的最后一排，除了他，大概还有十几个人。
等候席边上靠墙蹲了一排西装革履的人，应该都是银行的工作人员。
很显然，他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银行抢劫的事件现场。
他看着窗外强烈的阳光，十分不解。
……我不是应该在家睡觉吗？
大厅里一共有六个蒙面劫匪。
其中两人站在柜台前，除了拿着枪对着女柜员的那人，另外一人手里拉了个非常大的硬壳行李箱。
等候席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劫匪，一人正用枪对着顾客，另外一人对着边上职员。
最后还有两人正在门口关卷帘门。
除了拉着行李箱那人，剩下五个人全都握着枪。
在银行大厅这样的室内空间里，枪支的威胁几乎是绝对的。
乔晨在环顾四周时，非常细致的注意到，等候席边上那两个劫匪，和他一样在环顾周围的情况。
随着乔晨逐渐的清醒，他的视线里弹出一个浅金色的悬浮面板。
【欢迎各位来到场景类角色扮演游戏：《灵魂审判》，游戏难度为：普通。】
【本场游戏玩家数：8人】
【请各位玩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要做出与角色设定不符的行为。】
【各位需要在一小时内完成游戏目标，如超时，将判定为游戏失败。】
随着文字的消失，乔晨发现，他视线左上的角落里浮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
上面有他自己真实的姓名、还有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两人的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满管的血条，还有一枚天使的图标。
他看着那枚图标几秒，图标自动显示出文字描述。
“类天使：顾名思义，有着天使品格的人。简称：好人。”
浅金色的面板再次浮现了出来。
【请各位“类天使”玩家成功晋升为天使，各位“类恶魔”玩家成功堕落为恶魔。】
乔影帝：？？？
这是什么绑架艺人的奇葩综艺吗？
队里那个陌生人的名字是“刘元柊”，乔晨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看见面板上有个语音的图标，他抬起手，乘人不注意时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的面前弹出小字提示：
【队内语音已开启。】
乔晨尝试在心里说话，他很有礼貌的说：“你好。”
回答他的是几秒的沉默。
他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视线左上的组队面板里，有个语音图标，你把它打开。”
不多时，他听见回复。
“喂？喂？能听见吗？”
——这声音有些稚嫩，也是他非常熟悉的。
乔晨顿了顿，喊出了那人的游戏id：“不知火？”
那边也顿了顿:“……座敷、吗？”
“不知火”就是在睡前，和乔晨在副本里挣扎求生的小趴菜队友。
乔晨记得下线时，两人的确没有解除组队。
所以他们俩人，这是……组队穿越了？
门口的劫匪已经把卷帘门关上了，同时还拉下了玻璃窗的百叶帘，大厅内只剩下白炽灯的苍白灯光。
原本门边蹲着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被呵斥后，移动到了等候席附近，与其他被控制的顾客待在一起。
乔晨看见其中一名保安头上有个悬浮的特殊标识。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有一点娃娃脸，细碎的黑色短发把他衬的更年轻了些，像个没有走出校门的学生。
那人也同时看见了乔晨头上的特殊标识，便顺着劫匪的指示蹲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乔晨：“……你是那个保安吗？”
刘元柊：“是我是我，你是坐最后一排戴眼镜那个？等会，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刘元柊迟疑了几秒：“——你是乔晨吗？！拍电影那个？”
乔晨：“……”
从不愿意在网游里暴露身份的乔影帝尬住了。
良久，乔晨：“对，是我。”
说话间，乔晨在等候席另一边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和他一样，都属于来银行办理业务的“顾客”。
但他银色的长发着实和整个银行大厅的风格十分不符。
那是个非常高的男人，尽管坐在银行的等候席上，他也比边上的人高出很多。
他的头发是长到腰间的银色长发，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
乔晨觉得他简直就差把奇怪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柜台里的那名柜员已经吓的离开柜台了，跑到了不远处的档案柜边。另外三个柜台离的稍远些，三个柜员缩在了一起。
关好门的那两个劫匪守在门口，持着枪对着大厅内部。
乔晨发现那两个劫匪的身形称得上瘦小，甚至还有一丝佝偻。
乔晨感受到这伙劫匪的配置，有极大的不和谐感。
唯一正常的就是柜台前那两个劫匪，他们看上去体格非常强壮，在现实世界里，一个人至少能打三个乔晨。
而剩下的四个人中，有两个不盯紧人质反而打量四周的，还有两个不太能打的。
拉着行李箱的劫匪走到蹲着的员工面前，确认了谁是行长后，便押着行长去后面的金库装钱了。
随着乔晨视线的移动，组队面板一直悬浮在他视线左上的角落里。
这个面板的存在，结合刚才他收到的提示，他觉得他们好像是进入了一个沉浸式的虚拟实境游戏中。
乔晨小范围的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任何奇怪的异样感，所有的神经反射都很正常。
他不大清楚：现在vr游戏已经发展到这个水平了吗？
就在这时，他前面一排的小男孩突然大声的哭起来。
那小男孩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显然被眼前的情况吓坏了。
他哭的非常大声，连劫匪暴怒的呵斥声都盖了过去。
小男孩身边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把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他。
她的年纪也不大，看上去只有二十左右。
她拍着小男孩的后背，企图说些哄孩子的话来让他镇静下来，但她显然没有什么经验，那男孩没有一点像要安静下来的迹象。
能明显的看出来，她也是很慌张的，但她还是一边颤抖，一边轻抚着小男孩的后背：“你，你你别哭了呀，等会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慢慢的，那小男孩的哭声变小了些。
她放心的慢慢呼出一口气。
乔晨注意到，她歪头递给了旁边控制等候席的劫匪一个眼神。
本来已经向他们走近的绑匪退了两步，退回了原位。
但突然，那个男孩又哭了起来。
这次他哭的更大声了。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大厅这个封闭空间里回响，影响着每一个心弦紧绷的人。
马尾辫女孩连忙又去哄他，但是怎么哄也没有用，她也有些急了，想用手捂住那男孩的嘴，但是没想到那男孩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
那一口应该是很用力的，在乔晨的视线里，他看见那女孩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但她没有喊叫，忍住了疼。她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方法不对，声音软了下来；“你咬着我也行，别怕，不哭了。”
但饶是她这样耐心，男孩的呜咽声还是没有停下。
这时，柜台前的劫匪终于忍不住了，他目色森然的向那个小男孩举起枪。
乔晨注意到那人的动作，下意识的一边站起一边喊。
“等——！”
巨大的枪击声在大厅里再次响起，乔晨喊出的等等被淹没在火药声中。
乔晨在空气的余震里向前排看去，他发现小男孩毫发无损的坐在那。
而代替他被血液沁染的，是那个在一瞬间把他护在怀里的人。
马尾辫女孩和乔晨一样，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名劫匪举枪的动作，她与乔晨同时动了起来。
但她下意识的动作，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这个孩子的前面。
伤亡比预想来的快得多，也是乔晨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方式。
那名刚刚开枪杀了人的抢劫犯，把枪口指向站起来的乔晨：“坐下，不然也送你下地狱。”
乔晨低下眼，注视着那女孩的尸体。
他慢慢坐下。
不远处那名银色长发的男人，注视着乔晨坐下的身影，他的眼底微微浮过一些波动。
子弹正好击中了女孩的颈部，几乎是瞬间，她的血就以极快的速度倾泻出来，不消片刻便在地上蓄出一片血泊。
但下一秒：
【恭喜玩家“李彤”成功晋升为天使，用时00:03:51。】
【获得天使成就：舍身守护。】
【恭喜玩家“李彤”完成游戏《灵魂审判》，共获得经验值100点、金币250枚。获得装备“天使之盾”。】
随后，原本倒在地上的尸体化为一道七彩炫光，缓慢的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