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云鹭宫里见黄裳(二)
水初瞧得目瞪口呆,暗暗思量那刻字之法,却听铁如玉冷笑道:“什么臭屁宫,门头倒弄得吓人,人却是一些望风而逃的脓包。”
水初听了,不由心忖:“玉姐姐说门头弄得吓人,但门头在哪?难道这崖壁就门?”
她仔细瞧了瞧那崖壁,只觉光滑平整,浑然一片,实在不似哪里有缺口供人出入。
阿辰笑道:“你就可劲说吧,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她说着将铁如玉提起来扔下马,“你几时听闻过,仙歌洞的人进了云鹭宫还有活着出来的?”
沈坚这时才当真着了急,高声道:“二位误会了!我们确实不是仙歌洞的人,而是石林阁的呀!我师父铁老英雄与贵宫莫宫主还有过交情呢。”
阿辰阿星二人也不理他,把几人卸下马后,就在崖壁上摸弄。
忽听“轰”的一声,光滑如镜的崖壁突然从中裂开,现出一个五尺来高的门洞。
水初“呀”地一声惊呼:“这山真的开门了!”
阿星抿嘴一笑:“这孩子倒天真。”一手提起水初,一手提起谢青荻,往那门洞里跨进。
阿辰提了铁如玉和沈坚,跟在阿星身后嘟哝道:“阿星,你还自称是姐姐哩,做事总是拈轻怕重。自己提着小孩,却把这重得跟猪一样的臭男人留给我。”
阿星笑道:“你不是说你喜欢风流俊俏的男人吗!我看那男的长得不错,特地留给你照料,怎么,你反不高兴了?”
阿辰嗔道:“你这烂舌头的!你手里那个,难道长得就差了?”
阿星道:“可我手里这个还是个孩子啊,你想要你拿去养咯,哈哈哈哈!”
她俩嘻嘻哈哈,口无遮拦,直视铁如玉等人如泥人木雕一般。
那门洞乃凿山而成,内里狭长。穿过门洞,视野豁然开阔,迎面却是一片宽逾十亩的湖水。
湖面平滑,湖水皎清,湖里零零散散植了些荷花,却无亭台水榭、廊桥曲栏,望之不免寂寞,湖对岸遥遥可见楼阁甲宅林立。
水初见湖里并没有舟筏之物,也不知如何渡湖。
这时阿星疾身一纵,已飘落在近处一支荷花上,左踏右绕,偶尔落足荷花,如此一路飘跃过去。
沈坚和铁如玉也是有点见识的人,见了阿星的身法,便知那荷花丛中其实藏着一套极深繁极高明的阵法,不明就里的人踏进去,不免立时便要吃亏。
不一会,阿星划过来一只竹筏。二女把四人提到竹筏上,齐力划桨。
快到对岸时,远远传来女子的笑声,掺着男子的说话声,但距离尚远,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阿辰皱眉道:“他们不是说好今早就离开的吗?怎么还没走?都住了半个月了,还赖着不走。”
阿星耸耸肩,哼道:“谁知道呢。两人都是厚脸皮的,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她俩说着话,都沉下了脸,似乎满不高兴。
阿辰尤其不悦,她撅着嘴把铁如玉提起,故意重重一扔,摔到岸上。铁如玉明白自己成了出气筒,但命悬人手,心里虽恨,嘴上却也不敢声张。
这时那对说笑的男女走近了众人,驻足观望,那男子笑道:“两位好妹子,又出去辛苦了半日,带回这么多战利品呀。哟,还有个小孩子。”
他的目光落到水初身上,利若鹰隼,水初心里直发毛。
这男子约摸二十四五岁,身材颀长,眉目俊朗,穿一身宝蓝劲装,显得英气逼人。他身边那女子跟他年纪相仿,容貌秀美,一副少妇打扮,梳着挑心髻,身穿湖绿衫子,看起来清爽明艳。
阿辰冷笑道:“是呀。我和阿星姐姐倒是收获颇丰,只不知于大哥和于大嫂干什么去了,不是说好今早回荆州的,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那男子笑道:“瞧阿辰妹子说的,倒像我们死皮赖脸呆在这里了。”
他身边的少妇笑道:“可不就是死皮赖脸吗。只因我和莫宫主斗蛇输了,便答应她再多住一日。”
她打量着被捉来的四人,随意问道:“两位妹子,今儿捉的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瞧这女孩儿才几岁呀,也知道干坏事了。”
她说话时,跟她丈夫一样,不断往水初脸上瞧。
说话间,已有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领着二名年长的男佣过来,向阿星阿辰二女及于氏夫妇行礼。
阿星对那臃肿妇人道:“裘主事,你们把这四个囚犯关到笼子房去,派人看好了,待我们向宫主禀报后,再来审问。”
裘主事朗声应允,指挥两名男佣提起水初等人,即便告退。
那笼子房是个地下囚室,设在云鹭宫众建筑之间,被关押的人即使逃出囚室,也不能立即突出重围。
室内昏暗,无窗无灯,关上门后完全漆黑一片,水初又害怕又沮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青荻没好气道:“哭什么,省省力气吧。”他说话有气无力,显然疲惫已极。
水初哭道:“这里又黑又冷,我肚子又饿,我想出去!”
谢青荻冷冷道:“你哭也没有东西吃,不如留着力气想办法出去”。
这时沈坚道:“我怀里倒有干粮,只是我动弹不得,不能取出来给大家吃。”
铁如玉忽幽幽道:“七哥,你怪我么?若不是我逞强,就、就不会闯这个祸了……”
沈坚道:“怪你干什么?反正都这样了。”
他的口气不是太好,铁如玉登时沉了脸,冷笑道:“你就是在怪我!你心里有气就说出来,干嘛阴在肚里?”
沈坚一听,倒真来了气,高声道:“你难道定要我数落你才高兴?我们不是仙歌洞的人,你为何要冒充?你明知仙歌洞和云鹭宫为争夺毒物,百年来势不两立,你还那样做,你这不是故意让别人误会,自讨苦吃么?你说,现下怎么办?你出得去?”
他突然这般高声大语,把水初和谢青荻都吓了一跳。
铁如玉怒道:“你自然不是仙歌洞的人!但我娘是韦洞主的亲姐姐,她把仙歌洞的本事都教会了我,我可不能不顾这重身份!况且,原是那女人先认出我的使毒手段,再认定我的来历,又不是我自己先说出来的!那种情势,难道你要我跪地求饶,说自己是石林阁的人吗?”
她也觉心中委屈,说到后面便嘤嘤哭泣起来。
沈坚约是觉得自己理亏,叹了口气,柔声道:“玉妹,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啦。”
铁如玉“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沈坚见势不妙,忙又好声道:“玉妹,你别担心,你不是已经放了赤莲焰火,告诉诸位师兄已找到了这女孩儿?他们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铁如玉又是冷冷一哼,仍不答话。
水初听他言下之意仍是要抓自己,不由大怒,叫道:“你别自欺欺人了,谁找得到这里才怪哩!还想着抓我,哼,做梦!”
谢青荻冷冷道:“现在你明白了没有,江湖上多的是卑鄙无耻之徒,以后可不要轻信别人。”
水初哭道:“我真没想到江湖上坏人那么多!”
沈坚道:“小妹妹,你也不用害怕,我们抓你并不是要害你,只是问问你凤凰雪珠的下落罢了。只要你说实话,就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谢青荻冷笑:“你先把自己的命保住了,再说抓别人的话不迟。”
沈坚怪声道:“这位兄弟,好像你是风之秀风大侠的高足?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位神秘的风大侠教出来的徒弟身手如何。”
谢青荻冷冷道:“怎地,想架梁子?小爷姓谢名青荻,恭候石林阁的绝技高招。”
沈坚还没说话,忽听“嘎”的一声,室门启开,走进两个人来。
来人不是阿星阿辰,却是那对姓于的青年夫妇。
水初见那少妇提着一盏碧纱灯,径往自己这边走来,心里一紧。
那少妇对丈夫道:“四哥,你再仔细看看这孩子,像不像?”
那男子走近水初,俯下身来,一双锐利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庞。
水初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有些着恼,狠狠瞪视回去。
那少妇见状,嗔道:“你看你,这么粗鲁,别把孩子吓坏了。”她拍拍水初的背,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水初在她一拍之下,只觉背上一暖,一股热流涌进体内,遍体舒畅。
但她不知这人是好是坏,拿不定主意是否回答她的话,便扭头去看谢青荻,想看他的意思行事。
少妇不见水初答话,又问丈夫:“四哥,你看像不像?”
那男子点头道:“嗯,像,确实很像。”
他又看了看水初,冲她和气地一笑:“你别怕,你只跟我们说说,你姓什么名什么,爹爹妈妈是谁,就完事了。”
水初听了,又扭头去看谢青荻,见他一直没反应,才记起他已双目失明,便道:“荻哥哥,我能说吗?”
谢青荻一怔,似是没料到她连这事也问自己,略一沉吟,代她答道:“她爹爹姓水,她叫水初。”
就见夫妻俩像终于确认了什么后松下一大口气似的,皆是舒颜一笑。
那男子笑道:“好孩子,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于四叔呀!你这名字我知道,是取自‘人之初,性本善’,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呢。”
少妇捅捅他,嗔道:“你又发癫了,她满月时的事情哪能还记得。”
男子道:“也是,都十年了。真快啊,那么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如今都变成美人胚子了。瞧这眉眼,当真越看越像水大嫂。”
水初的父母因避仇之故,经年隐居云南乡野,极少外出,遇上喜事,也只是邀请几个生平好友来家中一聚。
因此对水初而言,只有石浪一家四口才是熟人。即便如此,除了石浪她见过多次,那位石伯母凌千月才见过不上四次,而那对她念念不忘的石家兄妹,她也只同他们一起玩过两回而已。
她听父亲说过还有几个很好的朋友,因为事情多,总是脱不开身来看他们,常让石伯伯代为道歉。
那些朋友中,似乎确实有两个姓于的,在荆州开了家好大的武馆,他们是孤儿,原本本不姓于,但拜了个姓于的师父,便跟师父姓了,一个叫于承忠,一个叫于承义。
莫非这男子就是其中一人?
于承义见水初一脸遐思的模样,笑道:“想起来了是不是?你满月时我当真抱过你!那时你软耷耷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我都不敢抱呢。”
他妻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嗔道:“少发癫!别吓着人家!”她满面笑颜地望着水初,“我姓沈,你叫我沈姑姑好了。”
话声一落,于承义就反驳道:“从前是沈姑姑,现在是于四婶了。”
沈小夜不理他,摸摸水初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你怎么没跟雪衣门的秦掌门在一起?前阵子听你石伯伯说,秦掌门把你带去雪峰山了,不是吗?”
水初摇摇头,一下子也不知如何解释那段变故。
沈小夜目光一转,又问:“你怎么跟着这些仙歌洞的人?”
水初觉得这件事更难以说清,便又转头去看谢青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