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又逢罗刹心胆颤
“那就吃粥。”少年的语声冰冷无比，显然对水初骗他异常恼火。
这种语气让水初真的有点害怕了，再瞧他的脸色，也跟冰块差不多。
水初胸中突然生出一股傲气，哼了一声，一把夺过那只小罐，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粥。
她一口气把罐里的粥喝光，将小罐扔给少年，身子一缩滑进被子里，想了想，又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再同他说话。
少年把小罐抛到桌上，突然伸手扯掉了她身上的被子。
水初怒道：“你干什么？还我被子！我讨厌你！”
少年冷冷道：“师父说，你吃完粥后可以睡，但不能盖被子，因为药性发作，盖被子对你的伤不利。”
水初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见他一脸冷漠，心里又委屈又恼怒，哼道：“不盖就不盖！”
她翻身对着里侧，不去看那个讨厌的家伙。
过了大约一刻钟，少年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水初呜咽道：“不要你管！”
事实上她的胃里正如烈火焚烧，整个腹腔都被烤炙得灼热燥痛，十分难受。
少年扣住她的胳膊，将她翻过来。
见了她的脸色，他已明白几分，面无表情道：“师父说了，你吃了粥后肚子里可能会像着火一样，这是正常反应，过上几刻钟就好了。”
水初难受得眼泪汪汪，紧紧拽着被角。
少年又问：“真的很难受？”
水初咬着牙不说话。
少年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看起来是真的不好受，想来这次没骗我了。”
原来他怀疑自己是装难受骗他，水初心里怒极，咬着牙一抬右腿，用尽力气往他身上踢去。
少年微微闪身，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推回床上。
“你这孩子倒挺凶恶，”他冷冷一笑，“不过凶总比骗人好些。”
“你叫什么名字？”水初咬牙道，“报上名来，等我长大了，再来找你报今日之仇！”
她一个小小孩童，脸庞稚嫩，嗓音娇脆，偏要捏出一副恶狠狠的腔调，瞧着甚是滑稽。
少年不禁被她逗得嘴角一勾，好笑道：“我叫谢青荻，怎样？想报仇，先养好你的伤再说吧！”
水初大怒，又要抬腿去踢他，忽听隔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不喝这东西，苦死了。”
那是孙沁沐的声音！
水初霎时似被淋了一桶冷水，所有的疼痛都忘了。
她猛地坐起，一骨碌滚下床，扑过去抱住谢青荻的腿。
谢青荻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水初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满脸恳求，她想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但又害怕自己一开口，就被孙沁沐听出她的声音。
谢青荻莫名其妙，想了想，淡然安慰道：“师父说过没事的，肚子等下就不痛了，你不用害怕。”
又听隔壁房间有人道：“好阿沐，乖阿沐，你先喝一口试试？我加了很多糖，一点也不苦的。”
正是朱城的声音。
孙沁沐撒娇道：“你又骗我，上次你也说不苦，结果苦得我把整个胃都呕空了。”
朱城柔声道：“上次是我不好。这次真不苦啦，你先试一口，就抿一点试试看？”
孙沁沐哭道：“我不想喝！城哥，你说，我是不是不会好了？我的功力是不是永远也不能恢复了？”
朱城柔声道：“你说什么傻话呢！这白鹤镇上的周神医不是说，你中的那一掌虽然伤及了腑脏，但并未完全损坏你的奇经八脉，你还是有希望治好的不是么？”
孙沁沐哭道：“可是我再也练不了武功了！”
朱城极尽温柔安慰道：“你别担心，周神医不是说只要你修习一套上乘内功，还是有希望恢复功力的么？来，乖乖地把药喝了。等身体好了，才能练功呀。”
孙沁沐凄然道：“若弄不到驭霄经来固本培元，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朱城道：“阿沐，能活下去不就好了吗，何必一定要恢复功力？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俩去偏荒之地隐居，再不涉足江湖，就算没有武功，不是也很快活吗？”
孙沁沐突然发了怒：“没有武功，就等于废人一个，受了别人欺侮，也不能反抗，更不能报仇，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水初明白自己还未被孙沁沐发现，心里略略一宽。
她竭力冷静下来，正想悄声把事情原委告诉谢青荻，忽听隔壁传来“呯”的一声大响，似有瓷器摔碎。
就听孙沁沐恨恨道：“石浪！秦沅湘！你们把我害得好苦！破功之仇，我若不报，就不是人！”
朱城忙又安慰：“好啦，别生气了，要放宽心，伤势才好得快，早些歇息吧。”
孙沁沐恨得直咬牙：“还有那个臭丫头，要是让我逮到，非让她掉一层皮不可！”
水初一听她这话，双腿就不自禁地抖了几抖，脸色白得吓人。
谢青荻已经听出了苗头，他朝隔壁努努嘴，低声问水初：“你是在怕他们？那女人说的丫头是你？”
水初点点头，声音发颤：“那、那个坏女人，她要抓我……我怕、怕……你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跟孙沁沐那恶婆娘一比，这个讨厌的冷漠少年简直成了大好人。
谢青荻见她确实怕得厉害，不由放低了声音安慰：“嗯，不会让他们知道的。不过他们好像并没发现你在这里，你也不用太担心。”
水初悄声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们走吧，去找你师父，省得干等在这里被他们发现……”
谢青荻摇头：“师父说过，你伤体虚弱，需要静养，不宜多动。”
水初问道：“那要等多久你师父才回来？”
谢青荻沉吟道：“师父是申时走的，走了个多时辰，我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回来。”
水初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两只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却又是一副不敢哭出来的委屈样儿。
这模样着实可怜得紧，让人又烦又拒绝不得，谢青荻皱眉道：“你这孩子真是麻烦。”
他边说边伸手在那张小桌上划了几下，给师父留下讯息，然后走到水初面前，微微弓背腰弯，叹道：“上来吧，我带你走。”
水初破涕为笑，快快爬到他背上，道：“现在我不讨厌你了，你真的是好人！”
谢青荻没答话，只轻轻哼了一声。
这时约摸酉初，虽近傍晚，天色却还尚早，温和的夕阳斜斜地从窗户里伸进来，耀得满室泛红。
水初心里很紧张，直勾勾地盯着谢青荻被夕阳拉得无比瘦长的影子跨出屋子、跨进走廊、穿过院子，他每走一步，她就放一点心。
穿过食客用饭的大堂，便是客栈大门口了。
水初见没有人追出来，心想孙沁沐的确没发现自己的行踪，欢喜得几乎要喊出来。
不料刚跨出大门，水初忽觉得背后冷气嗖嗖，猛一回头，竟见一只白生生的巨大手掌笔直朝自己抓来。
这一吓非同小可，直惊得她瞠目结舌，一时叫不出声。
谢青荻也有所察觉，脚步一错，飞快地滑开几尺。
那只手掌一抓抓空，立即曲臂转向，直追水初后心。
水初这时才尖叫出来：“救命呀——”
谢青荻背着水初，腾不出手来招架，全仗着一套巧妙步法蹿忽闪避。
但他年少，气力有限，又要护着水初，片刻后便大感吃力，叫道：“你干什么？为何胡乱打人？”
那人愧声道：“实在对不住！只要这小姑娘跟我走，我便住手。”
水初本没看清来者是谁，听了声音才知是朱城，便知自己行踪已露，孙沁沐又来抓自己了。
她吓得死命抱住谢青荻的脖子，尖叫：“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跟他去！”
话未落时，已听孙沁沐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哈哈，好孩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想得我好苦啊！”
谢青荻气道：“这下好了，本来他们发现不了你的，谁叫你自己要出来。”
水初又急又怕又后悔，伏在他背上呜呜大哭起来。
朱城手上出招不停，口中却对孙沁沐道：“阿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身子弱，快回房歇着去。”
孙沁沐笑道：“城哥，你快给我拿下那丫头，用她去跟秦沅湘换驭霄经！”
谢青荻怒道：“你们好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人！”
他已经左支右绌，初时还颇占优势的步法也渐趋凌乱，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吃力。
不料那朱城闻言，身法倒是缓了一缓，黯然道：“小兄弟，你说得不错，我、我的确……可我实在没有法子，阿沐要是不练驭霄大法，可、可就毁了……真对不住……”
孙沁沐愠道：“城哥，你啰嗦什么！快把那小子打翻，拿了小丫头就走呀，免得夜长梦多！”
朱城转目向她望了一眼，冲谢青荻道：“对不住了，小兄弟！”
谢青荻见他一对大掌斜刺里劈来，直按自己当胸，威势十足，急忙左上一步右退三步，身子一扭，朱城的掌力顿时放空。
但朱城显然下定决心要拿水初，前掌余势未消，后掌又到。
谢青荻勉力闪在一边，怒道：“以大欺小，你还是不是男人！”
朱城本就心怀愧疚，支吾道：“我……”
“你什么你！你想抓这小女娃去换什么芋头夜宵，这是男人干的事吗！”谢青荻见一言奏功，赶紧又补上几句。
这时孙沁沐冷笑道：“城哥，你若是真男人的话，就多跟那臭小子磨磨嘴皮子，最好让他把小丫头带走，再来一掌劈死我，从此风风光光做你的男子汉、大侠客去吧！”
朱城见孙沁沐生气，大急道：“阿、阿沐，我、我不是……你、你别、别……”
他一脸惶急，焦灼地望望孙沁沐，猛一咬牙：“好，我这就摆平他！”
说话间人随声到，运掌如风，霎时间已把谢青荻和水初笼在掌劲之中，封死了二人的退路。
朱城知道这下谢青荻无从再避，趁热打铁，一掌拍向谢青荻志室穴，一掌径去按水初的肩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