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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妒火焚心结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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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沁沐眼中射出怨毒的寒芒:“我不服!”

    秦沅湘缓缓向她踱过去,漠然道:“你不服只会让自己多受折磨,半点作用也没有。”

    这时朱城抢到孙沁沐身边,将她护住,哀声道:“秦掌门,秦掌门!阿沐已经受了重伤,她的武功就算不废也剩不了一成,求您开恩……”

    秦沅湘冷冷地向他扫去一眼:“你们火龙帮连江湖规矩也不懂么?”

    但凡有帮派处理内务,别派的人当自行回避,不得插手。

    朱城讪讪道:“是、是我倏忽了!不过,阿沐是清白的,我再三地引诱她……那四十杖,我替她挨了,行不行?”

    孙沁沐推了朱城一把,怒道:“你走开,我的事不要你管!”

    朱城恳声道:“秦掌门,我知道雪衣门从不滥杀滥残,您看阿沐这个样子,别说四十杖,就是四杖,也会要了她的命!好歹她也是跟您一起从小长大的姐妹,您当真狠心要她的命么?秦掌门,求求您,让我替她受罚吧!”

    秦沅湘厉声道:“你是瞎了吗!没看到本座是在处理本门内务?”

    朱城还待分辩,孙沁沐已冷笑道:“亏你还是个男人,怎地如此啰唆!你向她求情,还要不要脸面了!你滚!我我不想再看见你,快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朱城脸色一僵,随即又大声道:“我不走,我不走!我知道你这样说是不想连累我,我知道的!我就算死,也不让别人伤害你!”

    孙沁沐身子一震,凝目望着朱城,眼中突然有两串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朱城将她紧紧搂住,再看向秦沅湘时目光坚毅:“秦掌门,我不敢插手贵派内务,但我更不能丢下阿沐!您连我一起处置了吧!”

    孙沁沐哭道:“你这是何苦!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想做雪衣门掌门人,我不会对你好的,不值得你这样做!”

    朱城神色温柔:“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想陪着你!”

    秦沅湘的脚步不自禁停住了,看着朱城和孙沁沐准备共同赴死的模样,一桩埋藏极深的往事猛然间涌上心头。

    十多年前,她曾偷偷与一名男子相恋,甚至打算为了那男子叛出师门,但他却在一场危急中自顾逃命,弃她而去。

    “连孙沁沐这样恶毒的女人也有人不离不弃,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

    想到这里,秦沅湘不自禁胸中剧痛,双眼潮湿。

    石浪抱着水初远远避开,待秦沅湘处理完毕,朱城抱着血人似的孙沁沐离开了,他才走过去。

    “秦掌门,多谢你告知我水兄弟夫妇的事,如今初儿已经找到,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秦沅湘还沉浸在莫可宣言的伤痛中,闻言勉力回过神,目光转向石浪怀中的水初。

    她看了好一会,才道:“水家遭了大难,我其咎难辞。所以,我有几句十分重要的体己话要单独对这孩子说,还请石大侠答允!”

    石浪笑道:“我想我还是可以信得过你的吧,秦掌门?”

    水初这时已经醒来,听见这话,在石浪怀里扭了一下,慌道:“石伯伯,我怕她,我不想听她说话!”

    石浪柔声安抚:“乖初儿别怕,这位秦姑姑是你母亲的师姐,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她有话跟你说,你就听一听好了。”

    水初摇了摇头。

    她虽没有亲眼看见秦沅湘与孙沁沐联手杀害自己父母,也蒙秦沅湘三番两次救助,但对胡老爹的话深信不疑,在心里早已把她视为跟孙沁沐同样的人。

    却不知为何石伯伯竟对这坏女人还挺客气。

    但她对石浪极是敬爱,也不反驳什么,只用手紧紧地拽着石浪的衣襟,不肯离开他。

    石浪抚着水初的头,柔声道:“乖初儿不怕,有石伯伯在此,谁也不敢欺负你。这位秦姑姑想要跟你说几句悄悄话,你就去吧。”

    水初仍然摇头。

    石浪又道:“等你们说完了,石伯伯就带你去荆州,你无恙哥哥和无忧妹妹可想你了,天天都在等你去跟他们玩哩!”

    石浪有一双儿女,儿子名叫石无恙,女儿叫石无忧,年纪跟水初差不多,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水初见过他们几次,两人都是她的好伙伴。

    “真的吗?我可以见到无恙哥哥和无忧妹妹了?”

    毕竟是小孩子,一听到小伙伴的消息,水初就来了兴致,立即展颜而笑。

    石浪笑道:“当然是真的,以后你就在石伯伯家住下,你想跟他们玩多久都行!”

    水初拍手欢呼:“真的?那我不想离开他们时,爹爹妈妈也不会来拉我回家吗?”

    石浪心里一痛,强颜欢笑道:“不会了,他们不会再来拉走你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了,急忙乱以他语,“好孩子,你秦姑姑在等你呢,你快去跟她说悄悄话吧。”

    水初虽然害怕秦沅湘,但更信任石浪,决定听他的话。

    秦沅湘携着水初的手,缓缓走到溪边,度过桥,一直又走出二十余丈,仍没有停步的意思。

    水初频频回头去看石浪,见他的人影越来越小,不由有些发慌,抬头问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说话呢?”

    秦沅湘突然抱起她,柔声道:“去很远的地方,一个不让你受任何伤害的地方!”

    语声未落,身形已展开,轻烟般掠了出去。

    水初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迈进了云雾里一般,轻飘飘地,很是舒服。

    石浪先前见秦沅湘走出老远,还以为她忌惮自己功力深湛,唯恐自己将她的话听了去,心里好笑,也没在意。

    直到见了秦沅湘突然抱起水初就跑,快得流星赶月一般,才吃了一惊:“秦掌门,你干什么?”

    秦沅湘的声音远远飘过来:“石大侠,对不住,让你白跑一趟了。我决定亲自抚养这孩子,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这话石浪如何会信,又惊又怒,慌忙去追。

    他武功虽高,秦沅湘也不差,加上她耍计谋先走了很远,石浪追了一阵,后来竟完全不见了秦沅湘的人影。

    他在荒山穷野中乱找了一阵,眼见天色渐暗,心里又恼怒又无奈,只得强压怒火,先冷静下来再做计较。

    暗想雪衣门在江湖上声名煊赫,秦沅湘乃是一派掌门,总不至对一个小小女孩儿做出不利的事。

    想到这里,石浪心里略略一宽,又想秦沅湘既是掌门,总不会长时间在外,必然会回雪峰山处理帮务,届时他再上雪衣门去要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想着,石浪渐渐宽了心,又记着结拜大哥裴胜日前来信,约他去滇东石林镇帮忙,遂在原地歇了一会,便起身前往石林镇。

    水初被秦沅湘搂着,飞一般飘过山林狂野,刺面的冷风尖啸着从耳畔擦过。

    她又惊又怕,拼命挣扎,厉声哭叫:“石伯伯救我,石伯伯救我啊……”

    她被石浪的掌气所侵,内伤极重,身体虚弱得如同雪雕泥塑,这会儿哭闹了一阵,一时接不上气来,昏沉沉晕了过去。

    也不知晕迷了多久,水初醒来时,觉得自己全身和暖,只是嘴里发苦。

    她茫然地转动眼珠,看见了白色的蚊帐,看见了点着油烛的圆桌,桌前坐着一名白衣乌发的美貌女郎,正是秦沅湘。

    她原本双目紧闭,似在熟睡中,但这时似乎是被水初转动眼珠的声音惊醒,突然张开了眼。

    水初撞上她的目光,心中一怯。

    但她立即发现秦沅湘的目光十分温柔,闪耀着一种晶莹的、令人温暖的光芒,那神情很像她娘。

    秦沅湘微微一笑,柔声道:“初儿,你醒了啊。”

    水初大声道:“石伯伯呢?他不要我了吗?我、我怕你,我不想跟着你……”

    秦沅湘勉强一笑,微弯的嘴角牵动满面忧伤。

    她轻轻一叹,声音更加温柔,“初儿乖,你不用害怕。秦姑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水初满面狐疑地望着她,心里揣摩着她这话的真实程度。

    暗想:“这姓秦的女人好像是和姓孙的女人不一样,可是胡老爹说她和孙沁沐一齐拿剑刺我爹娘,她打我爹娘,为什么要对我好?”

    秦沅湘见水初一脸沉思,笑道:“姑姑知道初儿想跟你石伯伯家的哥哥妹妹玩,等过一阵子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毕竟是小孩儿心性,水初听了这话便振奋起来,一骨碌从被窝里坐起,歪头看着秦沅湘:“真的?那我要玩很久很久,也可以吗?”

    秦沅湘柔声道:“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水初欢呼一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要在石伯伯家玩很久,可是我爹娘不知道啊,他们会担心我的,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等我告诉了爹娘,再去石伯伯家玩?我已经出来很多天了!”

    秦沅湘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那天在水家的小院里,朱泳淑和孙沁沐正把冷冰清往死里逼的时候,水云风回来了。

    朱孙二人不是水云风的对手,眼看两人狼狈不支,秦沅湘只好出手相助。

    岂料,二女突然趁乱变脸,一齐向她发难,欲杀她夺掌门之位。

    她反手杀了朱泳淑,但猝不及防,中了孙沁沐的毒针,只得仓皇逃走。

    她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将毒素逼出了,才拖着伤体回到水家的小院落。

    她首先见到的是横在篱笆下朱泳淑的尸身,远在另一处,水云风和冷冰清相拥而卧,平静安详,仿佛在做一个长相厮守的甜蜜的梦。

    水云风颈上有道口子,还在流淌鲜血,一柄沾满血迹的剑落在他脚边。

    大抵是他见妻子绝命,便自刎追随她而去了。

    她坐在冷冰清的尸身旁边,心如刀绞。

    十年前,冷冰清叛出师门,偷偷与水云风结成夫妻。

    这样的事在雪衣门时有发生,只要他们藏得够隐秘,掌门人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冷冰清过去跟朱泳淑、孙沁沐两人龃龉颇深,两人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企图寻仇。

    一个月前,两人终于找到了冷冰清的居处,秦沅湘特地与两人一同前往,本是为了阻止她们对冷冰清公报私仇。

    但是,在秦沅湘第一眼看见冷冰清高高隆起的小腹时,心里猛然蹦出了一种毒蛇般的妒意。

    于是,她放任了朱孙二人对冷冰清的围杀……

    嫉妒,就像一场无可挽回的大火,既焚毁了别人,也吞噬了自己。

    现在一切都晚了。

    这痛苦的记忆忽然被水初嫩生生的声音打断:“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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