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补偿
宿醉之后的清醒，还是来源于闹钟。
大概这不是喝酒后的第一个觉，所以醒来时并没有什么头疼，胃也不难受了，只是有点恍惚。
昨天晚上，居然在一个还算是陌生人的男性身边喝成那样。
穿好衣服，洗漱完，出门，吴月又变成了吴老师。
公交车站台边站着要上学的小孩，也有一早出门买菜的老奶奶。老奶奶手边牵着的孙子大概只有三四岁，吵着要吃猪心。
吴月比平常早了几分钟到达这里，不想往常那样飞奔着赶公交，于是便有了在站台吃早饭的时间。
咸豆浆和两个菜包很快被解决，大概是因为昨天晚饭都被吐出来了的缘故，今早特别饿。吃完这些，肚子还没有得到满足。
在公交之前来到站台的，是一辆摩托。
陈放言停稳了自己的爱车，乐呵呵地摘下头盔，吵着吴月一扬下巴：“师姐，上车吧，我送你。”
一旁等公交的小学生暗自讨论着：“那辆车好帅，那个哥哥也好帅。这个是他女朋友吗？好酷！”
吴月尴尬地上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放言撇嘴：“我问孟老师问来的。我昨晚给你发微信来着，你都不回我。”
活脱脱一个委屈的小男孩，吴月看了只觉得头疼。
“算了吧，我也没头盔。”
陈放言闻言笑了，从他身后背的那个巨大的书包里取出一个粉色的头盔来。
“师姐，上车吧。算我对当年的打扰补偿补偿你。”
吴月：……就无语。
陈放言的模样实在太委屈，并且大有一副吴月不上车他就不走的架势。
他手里的粉红头盔是上周末特地去给吴月挑的，他以为吴月会喜欢粉色，所以才买了这个。
“师姐~”陈放言卖嗲。
吴月一捂脸，真的受不了。
于是只能勉强答应他，接过他递过来的头盔，坐在了陈放言的身后。
他一下子乐了：“好嘞，师姐，我要启动了，小心昂。”
本意是想让吴月抱住他，但吴月并没有那么做。她两手紧紧攥着并没有扶手功能的摩托边缘，迎面而来的风大多被身前的陈放言挡住。他的车性能不错，并没有因速度而造成太多的颠簸。
坐在这摩托上，吴月无奈地想起了上一回撞公交的，就是她现在乘坐的这辆车。
想到这个，就更无奈了。
不是说好不纠缠她的吗，找到她乘公交的站台又是怎么回事，小伙子？
沉沉地叹气一声，被陈放言听见。
“师姐，坐在这么帅的摩托上，你也叹气啊？”
吴月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信放光芒不是一件坏事，但…她真的还蛮无语的。
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献殷情式的补偿，她需要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要出现在她身边，不要让她再想起当年的事，不要想着做什么来补偿她，就是对她最大的补偿了。
吴月是不记仇的，因为那些仇对她来说很容易淡忘。淡忘之后，就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反正巨大的幸运和塌天的不幸都不会降临在她身上，所以那些细微的事又有什么值得她耗费脑力去铭记呢。
但那些本该忘记的不愉快，一旦让她回忆起来，那才是她的厌恶的开始。
可她偏偏没有表达厌恶的能力。沉默是她最好的武器，也是她最大的把柄。
摩托车一路行驶到了南兴路门口。为了保障孩子们的安全，上学和放学期间，南兴路一律不允许机动车入内。非机动车也需要下车推行，才能够停靠到非机动车停放区。
吴月比陈放言更快一步下车，一站稳，就摘下了头上那粉色头盔，还给陈放言。
“师姐，这个送你了。”
“不用了…陈老师。”
“没事的，你拿着吧。女式头盔，我也用不上。”
“……”吴月撇撇嘴。
她看陈放言把他自己的头盔插在了车把手上，于是便绕了一圈，把手上那个也插在了另一个车把手上。
陈放言饶有兴致的看着，笑道：“所以，师姐允许我傍晚送你回家。”
“不是…啧。”吴月捂了捂脸，“我自己可以回家的，陈老师。”
“师姐，总得给我机会补偿你。”
“其实上次的奶茶就够了。”
“别人都有的怎么能叫做补偿呢，师姐？就让我接送你上下班吧，你就把我当作摩的，行吗？”
吴月嘴角抽了抽，不等她再次开口，一个吴月并不想听到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是教导主任。
“哟，吴老师，小陈。今天你们两个都到的这么早啊？”教导主任看见这两个每天都在迟到边缘徘徊的年轻人此时出现，一脸欣慰的笑。
陈放言大言不惭：“嘿嘿，主任，我们以后每天都会到得早的。”
教导主任拍了拍陈放言的肩：“青年教师就该有点朝气。”
“对，对。”陈放言咧嘴笑。
吴月期待着主任能说了这两句就走，没想到他下一秒就转向了自己。
“还有，小吴啊。我要提醒你一下啊，最近校长在抓学校的师风师德，也在看打卡机的记录。那个你呢，下班的那个打卡，注意一下啊。”
“嗯。”吴月微微颔首。
“知道了，谢谢主任。”陈放言夸张地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又拍了拍陈放言的肩膀，在两人之前进了学校。
吴月尴尬地拽了拽衣角，她知道，主任这是在提醒她下班不能那么积极。
但她不大理解。
她从来都不迟到早退，掐点确实是掐点了，可有没有违纪。放学铃响了，不出学校那还做什么？
反正她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在家里也照样能做啊，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办公室里？
但她的这些暗淡的不满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面上并不能看出她心中的疑惑。陈放言笑着说：“走吧，上班去吧，师姐。”
吴月小声地提醒他“吴老师”，又走过他，先于他走进学校大门。
每个上学日，在上午的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之间，孩子们会拥有一个三十分钟的大课间。
周二到周五，大课间是用来跳广播体操的。
吴月通常不会出席去看孩子们舞动年轻的身体，大课间的时间，她都会坐在办公室里。
但周一的大课间是升旗仪式，全校师生必须出席，她便每每站在操场的角落。
今天的升旗仪式结束后，德育处的主任又上了台，宣布上次手抄报比赛的获奖名单。和自己有关的事，吴月便留心听了听。
二等奖三等奖的名单和她拟定的一样，但一等奖却加了两个人。
等孩子们上台领奖，吴月用她那好视力一望，便看见了校长的孙女俨然在一等奖之列。她不记得给校长的孙女评上过奖项。
但显然，这些事情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那普通话极差无比的校长小老头，正在台下笑眯眯地看着孙女上台领奖。
站在他孙女旁边的，是吴月认识的杨阳。
那男孩有绘画天赋，这个一等奖是实至名归。
陈放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吴月身边，贼兮兮地问道：“那个女同学是谁啊？”
“哪个？”
“一等奖站中间那个。”
吴月瞥他一眼，好心告诉他：“校长孙女，三年三班的。”
“哦，怪不得。”陈放言努努嘴，“我说呢，对那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吴月浏览手抄报的那个中午，陈放言就一直蹲在她旁边看着。每张还不错的作品，他都看过的。
吴月不想搭理他，假装在看台上的颁奖，心里在想的则是抹茶味的冰淇淋。
还要好漫长的大半天才能吃到。
烦。
时间来到下午。
好漫长的大半天在疲累之中终于过去了，可吴月在办公室里，听着放学铃的响起，却迟迟没有行动。
孟老师还在时不时抱怨一句地批改英语作业，陈放言对她挑挑眉，口型说道“看微信”。
吴月打开手机，看到小伙子给她发了条：“走吧，回家吧。”
她岿然不动，足足静坐了三分钟，才拿起手提包起来。
她一动，陈放言便跟着动，紧随其后出了办公室。
孟老师在作业的海洋里抬头，跟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打笑道：“这俩人，我看有戏呢！”
不似从前出校门时的健步如飞，吴月今天走得很慢。
一脚一脚，慢慢踱出去。
陈放言笑她：“师姐，那些领导的话，嘴上答应一下就好了，没必要真的实行嘛。”
吴月扭头看他，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转回头去，接着走自己的路。
陈放言聒噪地跟在她身后，等出了学校，走过摩托车停放的地方，便算再一次把吴月劝上摩托。
“师姐，回家吧？”
这一次，吴月坚决不为止所动：“你先走吧。”
“师姐～”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师姐，你还有什么事？我陪你去做吧。”
吴月被吵得不耐烦，突然语气强硬地嗔怒：“陈放言！”
“怎么了师姐？”陈放言笑。
吴月一下子又软下来：“求你了，我自己能回家，也能上班。真的，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