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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火种(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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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嫽疾步走过来,连声音都是颤的:“怎……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容渊低垂着眸子,“是我不小心将柜子上的花瓶弄倒了,去收拾的时候被瓷片割伤了手背。”

    “不是让你有事就喊姐姐吗?这些碎瓷片这样锋利,屋里又黑,你不该乱动的。”

    她心疼地捧起容渊的手,细眉紧皱,匆忙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搭在他手上,“你先忍着些,我马上拿止血的药过来。”

    苏嫽顾不上满地的碎瓷渣,转身飞奔出去,很快拿来了止血药和细纱布。那条白绢帕已经染了不少的血,可鲜红的血还是不停地从容渊手背上的伤口往外涌。

    “别动,我帮你包扎一下。”

    她动作慌乱,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容渊轻轻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的可怕,眼尾却压着笑意,“多谢姐姐。”

    “谢什么谢?”苏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将纱布在他手背上轻柔地打了个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立刻喊姐姐过来。不要自己胡来。”

    “可是,我……没有穿衣裳。若是贸然叫了姐姐进来,怕唐突了姐姐。”容渊的鸦睫仍旧低垂着。

    苏嫽一愣,这才想起此刻他身上未着一物。怪不得方才他特地说了声“姐姐先别进来”。想来是赶在她推门进来之前匆忙躲回浴桶里的。

    她的视线不由微微下移了几寸,一眼瞥见少年浸在水中的身体。他细白的手腕搭在浴桶边上,身子微微前倾,坚实紧致的胸膛被温水洗出诱人的光泽。

    苏嫽的脸上腾地烧起一层热气。

    她匆忙背过身去,有些心猿意马:“你……你换好衣裳就出来吧。我包扎的不好,等下让雪芽帮你重新包扎一遍。”

    说完,她便步履匆匆地跑出去了。

    容渊将那只缠了纱布的手放到眼皮底下细细端详着。她包扎的确实很潦草,纱布缠的歪歪扭扭,最后打的那个结更是丑的不像话。

    容渊盯着那个结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笑起来,低声自语:“谢谢姐姐。”

    京城连着几日暴雨不止。

    苏嫽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拿着一团毛线球逗岁岁玩。红色的线球滚到地上,岁岁立刻扑过去,用爪子将球推的远远的,再飞快地追上去。

    月枝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这小家伙倒是闲不住,爪子上的伤还没好呢,就活蹦乱跳地到处跑。”

    岁岁用牙咬住一端散开的线头,龇牙咧嘴,自己在地上和线球团成一团。

    苏嫽被它逗笑了,她起身将岁岁抱起来,轻轻揉着它的脑袋:“好啦,都玩了一上午了,你也该歇歇了。”

    她把岁岁放在膝上,伸手拿起装着羊乳的碗,用银匙舀了一勺喂它。

    岁岁望了一眼角落里的毛线球,很快就将它抛在了脑后,乖巧地趴在苏嫽膝上,美滋滋地享受着香甜的羊乳。

    容渊推门进来时正巧看见这一幕。他眼中暗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常态。

    “姐姐。”他如往常那般喊她。

    苏嫽偏过头,有些讶异:“你怎么过来啦?还没到换药的时辰呢。”

    “我一个人待着无趣,便想来姐姐这里坐坐。”容渊看了一眼舒舒服服窝在她膝上的岁岁,语气慢慢放缓,“若是叨扰了姐姐,我这便回去。”

    “怎么会?”苏嫽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地方给他坐,“你来的正好。方才筠声派人递了帖子过来,说红袖楼新来了一位绾绾姑娘,今日开宴献艺,问我要不要一同去看看。听说她弹得一手好琴,技艺高超,可与当年的第一琴姬相较。你想不想去?”

    容渊看了一眼窗外,今日难得雨小了些,甚至隐约有些见晴的意思。他默了一瞬,在苏嫽旁边坐下,伸手捏了捏岁岁的耳朵,应了声:“好。”

    岁岁喵了一声表示抗议,甩了甩脑袋挣开容渊的手。它换了个姿势,仰着小脑袋悠哉游哉地等着苏嫽喂下一匙。

    容渊蹙起眉头,轻轻哼了一声。他轻柔地拿过苏嫽手中的碗和银匙,朝她乖巧地笑:“那姐姐去梳妆吧。我替姐姐喂它。”

    “好。多喂它一些,它今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也该饿了。”

    苏嫽叮嘱了几句,便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唤了月枝来替她梳头。

    岁岁被迫挪到容渊的膝上。它警惕地瞪着容渊,身子崩的紧紧的,俨然一副防御之态。

    容渊舀了一匙浅浅的羊乳,送到岁岁嘴边。岁岁仍旧瞪着他,一动不动。

    容渊有些不耐烦,眸中浮现出一抹戾气。他重新舀了一匙,再次送到岁岁跟前。

    “快喝。”他不悦地催促。

    岁岁对他这种强硬的态度显然十分不满,倔强地缩了缩脖子。苏嫽望见这副情景,不由失笑:“它似乎很怕你。”

    她起身走过来,弯腰拿过容渊手里的银匙,柔声说:“岁岁乖,喝掉它好不好?”

    岁岁喵喵地叫起来。

    苏嫽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将匙里的羊乳倒在手心里。这次岁岁立刻欢快地凑了上来,伸出粉嫩的小舌头飞快地舔舐着。

    容渊余光瞥见苏嫽白皙的手,不由微微一怔。她的手背弯成好看的弧度,掌心盛着一汪羊乳,轻轻晃动。

    他盯着那汪白乳,口干舌燥。

    岁岁很快将那点羊乳舔的干干净净,又用软乎乎的身体蹭着苏嫽的手腕。苏嫽又倒了一点羊乳在掌心,动作耐心而温柔。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苏嫽转过头,见是季筠声来了,忙说:“你怎么过来啦?我才派人把回帖送回去,这会儿估摸着还没送到太傅府呢。”

    季筠声笑道:“本来是瞧着外面雨大,所以才派了人送帖子过来。可后来我看雨小了不少,也懒得等了,就跑到苏府来找你啦。”

    她惊奇地看了一眼苏嫽膝上的岁岁,“这就是上次抓伤你的那只猫?”

    苏嫽一愣,有些发懵:“上次?”

    “是呀。你忘啦?”季筠声伸手指了指她的锁骨,“你锁骨上现在还留着疤呢。”

    一说到锁骨上的疤,苏嫽一下子全想起来了。她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容渊,支支吾吾地说:“碍…是。”

    容渊侧眸望向她,神色有些不解。那道疤明明是他咬的,怎么就变成岁岁抓伤的了?

    他入府的时候,可还没有岁岁呢。

    季筠声大大咧咧地将岁岁拎起来,使劲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我看它性子乖顺的很。偏你上次还说它性子野,不肯抱出来给我看。难不成是怕我拐了你的猫儿?”

    容渊慢慢明白过来,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

    那日是他咬伤了苏嫽。可她却对别人说是只野猫抓伤的,没有提及他一分一毫。

    姐姐是想护着他。

    他对她那样凶、那样狠,她非但不怨,竟还护着他。

    苏嫽闻言,却更加慌张。她那时不想生事,所以随口撒了谎。若事情传到爹爹和母亲耳中,只怕又要为了容渊的去留而争吵一番。

    野猫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那时候她的院子里,就只有一个容渊。

    而现在那只“野猫”正坐在软榻上,仰着脸朝她露出无辜的笑。

    “姐姐。”他压低了声音,嗓音里含着隐约的笑意,“姐姐说的那只野猫,是阿渊吗?”

    苏嫽攥紧了衣袖,只得轻声对他解释:“我随口一说而已……”

    季筠声只顾着逗猫,并未听见苏嫽和容渊的窃窃私语。容渊便胆子更大了些,又往苏嫽身边靠了靠,低声说:“我知道姐姐留下我是因为娇娇。那日在小厨房,我听见了的。”

    苏嫽浑身一颤,有些艰涩地开口:“你是因为这个才咬我的?”

    被人当作一只猫的替身,任谁知道了都会不高兴吧。

    苏嫽心乱如麻,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承认,当初留下容渊,确实是因为他那双像极了娇娇的眼睛。

    可是又不止如此。

    她那个时候,是有几分心疼在里头的。

    少年跪在窗下的阴影里,脸颊清瘦,身子如摇摇欲坠的枯叶。那副情景,她后来时常想起,心里总是一阵一阵的疼。

    苏嫽沉默许久,终于张了张嘴,说:“其实我留下你并不全是因为……”

    “没关系。”容渊突然笑了笑,倾身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只要姐姐喜欢,我会乖乖的,做姐姐的猫。”

    他的呼吸酥酥麻麻地落在耳根,苏嫽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全烧了起来,热流涌遍她的四肢百海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季筠声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岁岁一边望过来。

    “没什么。”苏嫽强装镇定,起身离开软榻,“我们何时出发?我让人去备车。”

    “不急,等雨小些再走吧。我派人去红袖楼问过了,要过了晌午才开宴呢。”季筠声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岁岁的小爪子,“这猫儿真可爱。你在哪里买的?等过几日,我让我爹爹给我也买一只。”

    苏嫽站在水盆前,一边就着早上剩下的冷水净手,一边说:“是捡的。”

    “捡的?”季筠声有些吃惊,但很快释然,“怪不得你会被它抓伤。外头捡来的猫,性子是要野些。”

    “起初是有些顽劣。”容渊突然开口,他望向苏嫽,唇角慢悠悠地漾开一抹笑,“不过现在它已经很听话了,姐姐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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