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章九十
太学开学斋这事情早已经定下, 原也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争吵和争论才迟迟没有下明旨。
赵如卿虽然并不着急,但也不想看到有这么一群人直截了当地围了太学来抗旨。
书生年轻,书生容易被煽动, 书生是最容易听风是雨的那群人,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行为就和谋逆一样了么?
他们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赵如卿让右荣往太学去看了一眼回来禀告情况,然后又看向了如今云京府的府尹赵萦。
赵萦是昨天半夜就让人叫起来,然后亲自带着人去处理这事情的。起初她原以为只是一桩小事, 把他们驱散就足够了, 但却没想到是一群书生, 他们甚至还编了歌谣之类,在太学周围便是振臂高呼, 只要她带着人上前一步, 他们就闹腾起来,仿佛她这个云京府尹立刻就要迫害他们一样。
甚至其中还有人公然嘲笑她是一个女人,做了云京府尹不过是尸位素餐,并且以权谋私贪赃枉法, 全因为是皇亲国戚才当了大官。
她的确是个女人,她的确是皇亲国戚,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若不是安王嫡女是郡主, 赵如卿根本也不会让她出来做这个府尹, 可她不觉得自己是尸位素餐滥竽充数不学无术的人, 她自从做了云京府尹, 兢兢业业不敢放松,体察民情关爱百姓, 甚至把前几任挤压下来的案件都全部审理完毕,她或许不是什么天才能做大事,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失职, 更没有行什么贪腐之事。
她最初做这府尹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是惶惶然,她怕自己做得不好,辜负了赵如卿对自己的托付,有若行差踏错还会叫百姓遭殃,所以她便更用心——她以为自己的付出是有回报的,至少现在云京府的百姓说起她,至少用词不再全是贬低,他们也开始认同她的付出。
可这些书生说的话,却让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仿佛错付一样,委屈得她想哭。
她看到赵如卿在看她,也真的鼻子一酸就哭起来了。
赵如卿原本还有些话想问她,但看着她低头开始抹眼泪,一时也只好让诸人先休息一刻钟,到外面散一散,稍后再来讨论这些书生的事情。
“别哭了,这事情朕也没准备怪你。”赵如卿站起来,抽了个帕子塞到了赵萦手里,“难道你在京兆府里面断案的时候,一委屈就哭给底下的人看么?”
“没有呜呜……我没有。”赵萦接了帕子,但眼泪完全停不下来,“陛下,他们说我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不配做府尹,但我没有呜呜呜。他们之中好些人我都见过,他们上次被那些纨绔子弟欺负的时候,还是我来断案,我都没有因为他们是贫寒书生而偏心那些纨绔!他们这么说我,我好委屈呜呜呜……”
“那下次他们要是还被人欺负,你要断案的时候欺负回去吗?”赵如卿好笑地问她。
赵萦抹了一把眼泪眼泪,呜呜咽咽道:“那怎么可以啊,要依着律例来啊,我才不做那种以权谋私的官呢……”
“那就别哭了。”赵如卿拍了拍她的肩膀,“一点小事不值得哭,去侧殿洗脸。”
赵萦哭得打了个嗝,还是乖乖地点了头,跟着宫人就到侧殿去洗漱了。
赵如卿看着赵萦去了侧殿,倒是有些感慨地笑了一声。
她之前提拔起来这几个人当中,赵萦大概是其中性格最柔软的一个了。如秦璐那样是从小就彪悍,她小时候是敢和秦琳打架的,长大了也完全没有被真正压制过,所以她出来做官根本没有半点难处,她就是觉得自己和男人一样强,进了政事堂她就敢施展拳脚做事情;再如王萱那样,她根本没什么心思放在人际关系上,她有她想做的事情,在她想做的事情上,她执着且强横,所以在工部她也能立得起来,还因为能干且敢干,让一众官属都对她心服口服;又如赵晗那种,她原本就是总领宫务,不过从宫中到了内府,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比之前多了一点,所以还是游刃有余。
唯有赵萦,之前她虽然是安王嫡女又得封郡主,但安王之前可没想过让她有什么一番成就,大概所有期待都是她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做贤妻良母。要不是上回安王在让女人做官的事情上要牵头跳出来反对,赵萦大约是得不到这个出来做官的机会。这对赵萦来说是个意外,她以前的确没想过这些,她柔软不爱争,所以这官做起来对她来说是有点困难的,可尽管困难,她也没有想过退却。
这大约可以叫做温柔但很坚定,这样的女人会比秦璐王萱那样多,甚至这世上大部分的女人都是这样,她们善良但不爱争,性格有些柔软,也有原则,不会在困难面前退却。
要是没这么容易哭就好了。
赵如卿看了一眼时间,又看到赵萦已经收拾好了从偏殿过来,便让外面的诸位大臣也进来,重新开始讨论这件事情。
“只能劝他们先离开。”闵颐说道,“若是真的起了冲突,这些读书人大概又要长篇大论来论述陛下苛待他们这些读书的人了。他们惯常听风就是雨,若是传到各地去,说不定就有人要效仿起来闹事。”
“要是真的能劝走,昨天赵大人不就已经把他们都劝散了?”秦璐听着这些事情就皱眉头,“太学开学斋关他们什么事情,他们这么闹起来,赵大人昨天就应该让人把他们姓名籍贯都记下来,将来再开科举的时候,在名录上的都不予录用!让他们这些人知道违逆朝廷是什么代价!”
赵萦收拾好了心情,这会儿听着秦璐的话,倒是又不赞同了,道:“这样也不行,他们既然闹起来,便是要先弄清楚他们想要什么。若真的只是学斋之事,说起来真的也和他们没关系,所以抓住幕后那人才是应当的。”
秦璐瞥了她一眼,道:“让他们受罚了,他们自然就要去找撺掇他们行事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在后面等着看他们内讧起来不就行了?”
“还是不能太激烈手段。”赵萦很坚持,“就算是为了云京的安居乐业,他们虽然闹事了,但他们也还是陛下的臣子百姓,要以德服人。”
秦璐没克制住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闵颐在旁边笑了笑,道:“虽说是要以德服人,但也不能一味退却,的确是要找出那背后之人。”
赵如卿想了想,便向赵萦道:“这件事情就先交给云京府,弄清楚背后之人是谁,另外尽快劝他们散去。告诉他们,若是执意不走,后果便要自负了。”
这事情一时半会的确没有太十全十美的处理方式。
大概只有先找出幕后之人,才好反过来把这些闹事的书生们散开。
只是反对太学设学斋的人有那么多,一时半会竟然都有些不知道是一个人在背后鼓动,还是有一些人联合起来作怪。
鼓动书生闹事最难处理的地方便也是因为这些人是书生,他们有笔能写,一旦不如他们的意思,便要开始写诗作文,颠倒是非黑白也是轻而易举。
于是便只能慎重又慎重。
赵萦走了之后,秦璐又开口道:“陛下,或者可以找人去劝一劝?都是读书人,去翰林院找个老先生去劝不就行了?”
一旁的闵颐忍不住笑了一声:“翰林院那些人之前就不乐意陛下让太学开学斋,现在让他们去劝,他们只怕过去了明着是劝,暗地里就是拱火。”
“老不死……”秦璐没形象地骂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被赵如卿给瞪得闭了嘴。
“不过我倒是想到有个人……”洛鼎想了想,忽然开了口,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闵颐给截断了。
“现在既然赵大人已经去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否则就是给赵大人添乱了。”闵颐不仅抢了他的话,还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踩了他一脚。
洛鼎慢了半拍忽然想到什么,也闭了嘴不再多说话了。
上首的赵如卿倒是没注意到他们底下的小动作,只点了点头:“的确,先让云京府去查,看看能查出什么来。”
散朝之后闵颐和洛鼎一前一后往弘文馆走。
洛鼎回头看了一眼章德殿,又有些感慨:“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啊?他们那些读书人平常看着什么都不会做,但这种事情竟然这么大胆。”
闵颐赞同地点头:“是啊,谁能想到他们还敢这么搞。”
“其实让君佩去劝就挺好的,君佩一定能把他们都劝走。”洛鼎叹了口气,“你刚才不让我说。”
“得了吧,就汗王和他那事情你没听说?”闵颐嗤了一声,“君佩是能劝,但他最好别去。陛下对他不似从前,就看在他和咱俩也算朋友的份上,没必要让他去蹚浑水。他去了,陛下不会感激他,就只会猜疑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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