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七十四
齐国公府中, 秦瑧听着下人说了顾兰之并没有把那五个人赶出来,倒是松了口气。
他挥手让下人出去,在屋子里面转了两圈, 心里还是不安。
若是依着他自己的想法,这五个人干嘛要送到顾兰之面前去呢?讨好顾兰之还来不及呢,干嘛要做这种事情?
他是想不通为什么宫里面的德妃那么执着,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亲爹就那么听德妃的话, 明明就是不应当做的事情, 还要这么做, 图什么?
难道就图一个膈应人,图死得不够快?
在脸上搓了两下, 他在家里感觉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离了齐国公府他还能做什么呢?
抱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能做的事情来,他听到外面传来了老管家的声音:“大郎,国公爷唤你过去呢!”
秦瑧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强打着精神往正院去了。
秋风吹拂下,京城的天气渐渐转凉了,走在树荫底下, 明显会感觉到凉意。
树上的叶子开始由绿转成红黄颜色, 有一些便开始在风的吹拂下往下落, 国公府的花园里面以前是有那么一道著名秋景, 京城闻名,乃是观银杏落叶, 从前到了那时候,便会宴请京中文人骚客来府中观赏,吟诗作赋。
秦瑧路过花园时候伸头看了一眼那棵现在还一点落叶迹象都没有的银杏, 心想着今年分了家,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请得到那么多人来了。
他前两天还往那边秦府去坐了坐,虽然那边是挂着的将军府的匾额,但比他们国公府可热闹多了,秦琳自己就是将军,威风得不行,说话也是疏阔爽朗。
再看看他自己,虽然是国公嫡长子,但不说去和秦琳比了,就连秦璐那个姑娘家都比不上。
越想便越觉得有些烦闷,再想想自己家和德妃非要做的那些事情,他恨不得立刻离家出走和这边一刀两断算了。
但想归想,他现在是离不开国公府,只能低头老实听吩咐。
进到了正院,秦瑧便看到了一个模样眼熟的人从正厅里面出来,那人仿佛是之前和自家关系就近,但姓名是想不起来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时候,那人抬眼见到他,便只是点头笑了一笑,就匆匆离去。
一边想着这人姓甚名谁,一边进到了正厅里面,秦瑧看到他亲爹秦皓正端着茶在喝。
“等会把这信送到殿下那边去。”看到秦瑧,秦皓拿了一封信出来,“你亲自去,劝一劝殿下,要听宫里娘娘的话。”
秦瑧磨蹭了一会儿,上前来接了信,忍不住道:“父亲,娘娘在宫里面都弄不清朝廷局势了,您该进宫去劝一劝娘娘才是啊!”
“你才是看不清局势。”秦皓冷哼了一声,“她终究是个女人,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女人能长长久久做个皇帝?殿下是上皇现在唯一剩下的皇子了,他才是将来能坐上龙椅的那一个。你不要被现在京中的局势迷了眼,看着她好像做了许多事情,但那些事情都是无用的!能让她统御天下的,是我们这些世家大族还有皇亲国戚的支持,是天下读书人的拥戴!那些大字不识的泥腿子能帮她?”
秦瑧迷茫了一瞬,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是能打仗,能开疆辟土,但她根本不懂怎样治理天下。”秦皓嗤了一声,“你且看着吧,她那些田地种子之类的政令,连京畿也出不去,没有人会搭理她,很快便是政令不出云京,她只能灰溜溜地从龙椅上下来。”
秦瑧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却感觉自己似乎要被说服了,又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去送信吧!早点回来。”秦皓摆了摆手,“最近府里来往人多,你少往外跑,知道吗?”
秦瑧点了点头,便把信收好,让人去备马。
“对了。”秦皓又把秦瑧给叫住了,“既然那位顾大人收了那五个人,那么他也是心中有数的,以后府上年节人情往来别忘了。”
秦瑧傻了一会,这事情他是有话可说的:“父亲,这顾大人真的有数?人情往来是小事,这顾大人要是记恨上了,使劲儿吹枕头风,那我们能落着什么好啊?”
“他收下了,就是对将来也有思量的。”秦皓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多想想,当年娘娘在府里,上皇是多爱重,后来呢?要不是娘娘找了人来固宠,又生了三个皇子,哪里有后来做德妃?顾大人要是不懂这个道理,就不会收那五个人了,你只管人情往来按照最上等的来,聪明人最识趣,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这话听得秦瑧云里雾里了,他还想开口辩驳两句,但秦皓已经没了耐心,直接赶着他出去给赵廉送信。
骑着马出了国公府,被冷风一吹,秦瑧才清醒了一些。
只要看看这街上的百姓,他便对他亲爹说的那些话将信将疑了。
要是宗亲和世家还有读书人真的有那么多能耐,何至于让赵如卿登上龙椅啊,他们老早就把她给拦下来了!
颓废地搓了搓脸,他感觉自己与这街上和乐融融的人们如此格格不入,他要是现在去向赵如卿表忠心,赵如卿会听他的分辩吗?能在将来算账的时候把他摘出来吗?
这么想着,他到了赵廉府外,敲开门又说明了来意,过了好久才有人迎了他进去。
带路的是赵廉身边近侍小吉祥,他一面走一面道:“原本殿下不想见人呢,是听说您来了,才说见一见。殿下今天进宫还和娘娘吵架了,您可别再惹了殿下发火呀!”
秦瑧捏了捏袖袋里面的信,心说我这要是把信拿出来再说一说来意,你们殿下必定要生气发火的,可这话没法说,只好憋在心里,口中道:“我知道的,多谢小公公提醒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花园里,秦瑧看着赵廉沉着脸正拉弓对着靶子练射箭,于是小心地站到了旁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只看着。
赵廉看着秦瑧过来,又看他不似平常那么活泼,便猜出来他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了。
把弓箭丢给旁边的人,他拿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接着看向了秦瑧:“舅舅又有什么狗屁事情要你说给我知道?”
“劝您听娘娘的话。”秦瑧一边说着一边把信给拿了出来,然后迅速把自己身上的责任都给摘干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是跑腿送信的。”
赵廉接了信却没有拆开,他拿在手里想了想,最后直接丢到了池塘里面去。
信封在水上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沉了下去。
“殿下?”秦瑧迷惑地看向了赵廉。
“看在你平日里还算清醒的份上。”赵廉声音有些低沉,他看向了他,“我打算向皇姐低头了。”
“!?”秦瑧眼睛睁大了,“那娘娘……?”
“我只要足够忠心,娘娘将来无论做什么都还能活。”赵廉语气冷静,“否则就只能一起去死了。”顿了顿,他看向了秦瑧,“你要死心塌地地跟着舅舅,还是跟着我?”
“当然是跟着殿下!”秦瑧几乎立刻马上就做出了决定,“我必然是听从殿下的。”
“你最好不要做墙头草。”赵廉冷笑了一声,“只有这一次机会,皇姐最厌恶的是两面三刀的人,你想清楚了,明天就和我一起进宫去。”
认真说起来,赵廉与赵如卿之间倒是也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一来是他年纪的确是小,当初赵如卿上战场时候,他还在开蒙识字,和赵如卿之间的冲突远没有他两个兄长那么多;二来是他其实和赵勇赵谋这两个亲哥哥之间关系也不算好,德妃当初是偏着两个大的,他这个小的颇有点爹不疼娘不爱的意思,还是后来赵勇和赵谋没了,德妃才把他拉扯出来,一心一意就要推着他和赵如卿斗到底;再有,他亲爹赵苍眼里向来没他,对他更凉薄了,偶尔拿着他试一试他亲闺女的心思,他被按着打板子的时候他亲爹还要在旁边说打得好。
要他自己来看,他算个什么呢?其实什么都不算,不过就是被各路心思叵测的人拿来当个名头。
若是之前,不过小打小闹,他听德妃吩咐也就算了,反正脑袋上连个爵位都没有,不过普通宗室,这辈子苟活是没问题的,但看看现在他亲娘在准备做的事情,他就有些心慌了——苟活是没问题的,但他不想死啊!
他也是想不通,怎么现在宗室里面还有人和他亲娘一样看不穿?他们觉得他们扭曲了赵如卿的旨意不让开书斋让人认字,就能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站出来反对,接着这世上就没人会听赵如卿这个皇帝的旨意了?
道理不是这样的吧?
但凡在街上走一走,再听听百姓们说什么,也知道太学那帮子人要是和赵如卿扭着来,注定没有好下场的吧?
还有他母妃说的那些下作法子,真的有用才是出了鬼,赵如卿一个女的,她缺男人吗?要是她那天不喜欢那个什么顾兰之了,顾兰之就算找一百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来,也没法挽回的好吗!
他反正不指望能把这些真的和他亲娘说明白了,他亲爹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就是你要是好好听话,大概可以把爵位帮忙要回来,要是不听话,死了也没什么,反正他不缺儿女。
想了两天,他就已经决定了,他现在唯一可以走的一条路就是追随赵如卿,秦瑧从小就跟他关系好,秦瑧要是想活他也愿意拉一把,齐国公府其他的人要是想死想和德妃一起,他是不管的。
两天后的下午,章德殿中。
赵如卿看着面前站着的赵廉和秦瑧,听着他们倒豆子一样把最近宗室还有京中一些世家做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她虽然知道,但是从他们口里再说一遍,听起来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荒谬又有些好笑。
但她并不认为他们那些荒谬好笑并不会有影响,现在很显然,她想要让太学开学斋的事情就已经耽搁下来,便也就是他们那些人的手笔。她当然是可以强行下旨推行此事,但为了避免开了学斋之后他们又在授课时候做手脚,她还在考虑如何处理。
眼前赵廉和秦瑧把他们的打算说过了,她倒是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说到最后,秦瑧想起来自家给顾兰之送了五个男人的事情,迟疑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又开口了:“陛下……还、还有件事情,就是……国公府给顾大人送了五个男的……让顾大人固宠……”
“男的?固宠?”赵如卿微微挑眉,这件事情她是没听说的,顾兰之这两天还和她一起用过午膳,但可没听他提过这些。
秦瑧有些惧怕赵如卿,他听着这语气就有些手发抖,急忙又把剩下的话说完了:“宫里娘娘说……顾大人是聪明人,收下了这些人,就是知道这些人用途是什么……这几个人原本顾大人没收的,后来强行送去了,顾大人也没赶他们出来……臣的父亲说,顾大人一定知道了其中深意,说以后府上要和顾大人正常的人情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一点记得来看二更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