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秦府出逃
望着呼啸而过的军队，躲在草丛里的王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人马过去好久，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了，她才从草丛里面探出一点头来，警惕地四下里扫了扫，见除了地上的死人，确实不再见其它的，这才颤抖着从草丛里慢慢挪出来，只见跟着自己出逃的陪房妈妈双目惊恐地大张着，人已经僵硬了，而倒在她身边的是自己最宠爱的丫头珠儿，另有十来个家仆四散着倒卧在地上，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大地！王氏忍住悲伤，逐个看过去，越看越心惊！不幸中的大幸！这些人当中没有平儿他们，只不过刚才那么危险，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一起，想想那群穷凶极恶的官兵，王氏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就是那群人把自己的家仆给杀了，若不是有珠儿她们打掩护，只怕自己此刻也是一具凉透了的尸首了吧！
王氏看了看天，不敢在此地多加停留，生怕那些刚走的官兵又折返回来，到时……眼睛落到一个衣不蔽体的丫头身上，不敢再想下去！哆哆嗦嗦地抱着双肩往西北方向走去。
而与她分散了的秦青平带着一些家丁仓皇逃到一处无人注意的小山坳，眼看身后没有人追上来了，这才让大伙儿停下休整片刻，待管家清点了人数，才知道这次与自己逃出来的人当中十不余一，接着就听到管家支支吾吾地同自己说：“公爷，老夫人没和我们一起……起！”
这话一出，惊得秦青平从地上跳起来，急道：“什……什么？你说老夫人没与我们在一起？”
管家战战兢兢地道：“刚才的确没看到老夫人，那帮恶徒来得那样突然，大家一下子各逃各的，当时没注意到老夫人的车驾没……没跟着！就……就散了！不但是老夫人，还有跟着她的仆妇及家丁，也都没……没看到！”
秦青平焦躁地道：“没跟上来，你们是怎么看着人的？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一时也不敢吭声，见夫人袁氏过来了，行礼过后静静等着自家公爷发话。
那袁氏刚才就是听到了管家说的话，这才从车厢里出来。见自家夫君双眉紧锁，愁眉不展的，上前安抚道：“要不派两个人回去看看，说不定母亲还在原地等我们。”
那秦青平想了想，开口道：“这样，你们先在此地稍等，我带着两个人回去看看，如果见到母亲最好，若是见不到人咱们再另作打算！”
袁氏见夫君这样说，想了想道：“那你早去早回，无论如何都要小心避开那些官兵！”
向来都是避开恶匪，如今却为了逃命避开官兵，真是人心不古！
秦青平听了点了点头，从余下众人中挑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骑上马往来时的路去了。
待回了遭遇杀戮的地方，地上的尸首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凉，快声吩咐跟来的两人就低头找了起来，地上这些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弓着背，弯着腰找了半天，除了母亲身边几个伺候的下人，来回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母亲，秦青平忍不住长呼一口气，没找到人就是个好消息，起码证明人还活着！可是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去了哪里？抬眼四望，四周一片萧瑟，荒无人烟！半个人影都没有！
没办法！只能回到刚才那个地方，慢慢再找吧！
如惊弓之鸟的王氏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刚刚在最初分散的地方找过自己，这时的她跟着前面一帮从京城逃出来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脚下哪怕再疼，也不敢停下脚，就怕自己一停下就再也跟不上这些人了。好不容易见到人，哪怕再苦再累，也要坚持！
一群人往西北方向连着走了三天，蓬头垢面的王氏恍恍惚惚地走在人群中，眼前忽明忽暗，几日来粒米未进，让她已经要支撑不下去了。脚下越来越沉，抬起脚都成了一种本能！前面一个浅坑，王氏根本没看到，脚下一个趄趔，扑倒在地，旁边的人一下子四散开来，见那王氏倒下后一动也不动，有的神情麻木，有的目露同情，可是不管怎么样的表现，谁也没有上前！生逢乱世，自顾不暇，谁也没有余力去同情帮助别人！
人群渐渐往前，倒地的王氏面朝大地趴在那里也不知是生是死！
而回到家人稍息处的秦青平对着袁氏轻轻摇了摇头，袁氏张了张嘴，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呢！旁边一道清亮的声音哭道：“大哥，我们不能就这么丢下阿娘，你再让人去找找吧！阿娘说不定在哪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她呢！”
袁氏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姑子秦青凤，叹了口气道：“阿凤，不是你大哥不想去找阿娘，你也看见了，你大哥刚刚带着两个人回来，若是能找着早带回来了，如今这种局势，到处乱哄哄的，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让人出来找找。”
秦青凤哭道：“可是，可是阿娘一个人，一个人可怎么办啊？要是她饿了，或是渴了，谁照顾她？”
袁氏：……
这个时候有命在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有人伺候？唉！果然是蜜罐里泡大的千金大小姐，话张口就来！但有些话自己不能说，只好看向夫君，等着他来拿主意！
秦青平捏了捏眉心，看向一脸哀伤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袁氏和站在她旁边的儿子，及站在四周往这边张望的家仆，想了想才道：“阿凤，阿娘那里我会另外派人去找，不过现在我看咱们还是回老家比较妥当！你一会儿与你嫂子她们坐在一处，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秦青凤一听，立马反问道：“为什么要回老家？不是说好要去西北找二哥的吗？再说，如果我们继续往西北方向去的话，说不定路上能遇上阿娘。”
秦青平看着这个一向聪慧的小妹，无奈道：“不是大哥不想去西北，而是如今的情势不明，老家才是我们的根，那里还有咱们秦家的人，所以去那里最稳妥！”
秦青凤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大哥，问道：“那二哥呢？阿娘呢？我们就不管了？”
袁氏上前拉着小姑子道：“阿凤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会不管阿娘和二弟了呢？再说，二弟那里挺好的，他的家信不是从不间断的吗？我记得他如今已经在司将军手下当了个武将了吧？听说还挺受重用的！至于阿娘，等咱们到了老家安顿好，再去封信给二弟，没准儿阿娘那时已经在他那儿了呢！”
秦青凤看着这一对自欺欺人的夫妻俩，心中一片悲凉，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回了老家安顿好后，再让人给二哥去封信问问阿娘有没有去他那儿？”
袁氏见她这样问，干笑了两声，眼睛躲闪着不敢看她，秦青平见小妹这样质问自己，疲累之下火气也上来了，开口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同哥嫂说话呢？如今到处都在杀人，你让我们怎么办？难道为了找人，连命都要搭上吗？好了！别的你也不要再说了，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就回老家。等到了老家后再从长计议！再说，我不是已经派出去两个人找阿娘了吗？你也不要耍小脾气了，先和你嫂子去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出发！”说完也不再看她，只让人赶紧埋锅做饭，吃饱了好趁早赶路。这一天下来可真是惊心动魄的！
看着悠悠醒过来的王氏，聂伍娘惊喜地问道：“大娘！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王氏刚看清眼前放大的俏脸，就听到她这一迭声的询问，想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那聂伍娘见状忙拿起手中的水囊凑近她的嘴，又喂了几口水，那水顺着王氏久未滋润的喉咙，像一股甘泉一般，让它舒缓过来。
王氏看着聂伍娘道：“谢谢你！姑娘!”
那聂伍娘眉眼弯弯地看着王氏道：“大娘也是与家人走散了吧？我也是。刚看到大娘躺在地上见你似乎是晕过去了，旁边也没有其他人，所以我就上前看看。如今大家都不容易，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举手之劳，不用谢的！”
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并不所有的人都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出手相救的！
王氏看着笑语晏晏的姑娘，脸上带了点笑意，问道：“姑娘准备往哪儿走？”
聂伍娘欢快地回道：“我同阿爹阿娘他们约好了，要去西北找哥哥。噢！我哥哥在西北大营，现在已经是个千夫长了！”
王氏赞道：“那真是年轻有为啊！”
聂伍娘得意地一扬头，好像王氏夸的是她。
随后两人交流了一下，王氏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叫聂伍娘，家住京城的如意坊，这次京城巨变，许多人受到波及，惊怕之下，都拖家带口地暂出京城避祸。可是不论在京城还是在外面，总会有官兵肆意砍杀，有那不走运的全家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聂伍娘也是在一次大肆虐杀中与爹娘走散了。只是她记得和爹娘约好的往西北走，所以就一直往这个方向来，这不恰好就救了晕倒在地的王氏。
也是那王氏命不该绝，在地上躺了半天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却幸运地碰上了落单的聂伍娘，自此，二人搭伴一起往西北方向走。一路上遇上几次兵匪，都有惊无险地躲过了。
看着眼前遥遥在望的萧山城门，王氏与同样灰头土脸的聂伍娘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长达近两个半月的逃亡生活终于让她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