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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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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把戏?

    向晚一时愣在当场, 竟连说话也忘了,还是对面笑着与他招呼了一声:“近来老听阿玉提起你,今日才算是头一次见着妹夫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 强压着心中惊愕, 见礼道:“王姐安好。”

    “不必多礼, 我都很好。”对面忍俊不禁, 瞅了一眼司明玉,“只是不知,你妻主如今好不好。”

    “……”

    他一回头, 就见司明玉脸色半青半白,神情像是既好气又好笑,幽幽一眼盯过来,分外无奈。

    他朦胧觉得, 可能有些事情, 与他设想中的不大一样。

    司明心见他们如此,大约瞧着也很有趣,大笑出声。

    “罢了罢了,我要是再留,可是十足的惹人嫌了。”她起身敛袖,就要往外走,“你们不要心急, 且好好说,将误会厘清了才是正经。”

    司明玉唇角抽了抽,默默向旁边让了让,示意她快走。

    她却悠然自得,路过向晚身边时,还挤了挤眼睛, “小妹夫,不是我护犊子,实是要替这不成器的妹妹说句公道话。她待你的心啊,要是让我夫郎知道了,必要回家拧我耳朵,让我学着点的。”

    向晚脸不由一红,如何接话都不是,只能低着头不作声。

    司明玉就作势赶她,“我谢谢你啊,都快把我夫郎吓着了,快走你的。”

    司明心笑得开怀,一边满口答应就走,一边还要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哎,你不老说你夫郎最是温柔安静吗?没想到性子这样辣,当真有趣。”

    “……你!”

    眼看着要挨揍,司明心跑得飞快,溜到门边了,还往回挑挑眉,留下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向晚原是委屈得不行,心里憋得都快炸开了,让她们姐妹这样一打岔,倒是满腔的酸楚散了大半,余下的都是啼笑皆非。

    那群奏乐的小倌何其会看眼色,司明心离开时只一个示意,便都飞快地收拾了东西,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偌大的雅间里,顿时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司明玉望着眼前人,虽是此刻不哭了,眼尾的红晕却也未褪,睫毛湿漉漉的,在灯火底下,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还有一颗泪珠挂在下颌上,将坠未坠,晃得人心也跟着颤。

    “阿晚……”她有些手足无措,小心将他拉进怀里。

    眼前人倒不推她,但也不理会她,只僵直着身子,任她拉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慌。

    “我……”

    她刚想解释,却见他眉眼一垂,恨恨地咬了一下唇,刚平静些的眸子里立刻又泛起水光,且隐含着怒气。

    “你把我当什么了?”向晚紧盯着她,将唇咬得发白,又环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你若是不和我说明白,我就,就……再也不理你了。”

    说到最后,连自己也不好意思似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去,神色却倔强,摆出了半分不容置疑的势头。

    他再傻也看出来了,司明玉必是有事瞒他,与懿王府的世女躲在这里,不知在商量什么勾当。假如说先前他是伤心的话,此刻却又成了另一种委屈——

    她有什么事,非得在青楼里办,还将他诓来,平白受了这一趟折辱。

    都怪她,就怪她。

    然后,他就被搂了过去,司明玉环着他的肩,半分也不敢多用劲,像是很小心翼翼,珍而重之。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母亲的事?”她道。

    向晚怔了一怔,倒也老实,“没有,但我知道。”

    此事在栖霞城中,恐怕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都没有不知道的。

    八年前,康王拥兵作乱,直捣皇城,几乎就要将先帝生擒。当时京中只有京畿、羽林两军,被打得措手不及,折损大半,其余军队皆在外戍,不及赶来。

    是晋王,也就是司明玉的母亲,率领了自己的府兵入宫救驾,又临阵接管两军残部,使得士气大振,苦撑了一日多,待到最近的军队赶到支援,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只可惜她本人,在混战中为流矢所伤,初时只道未伤及要害,只需好生医治休养,其后却久治不愈,伤势日渐入骨,终究药石无灵而亡。

    司明玉失母时年纪尚小,她的混账放浪,和在皇家跟前独一份的恩宠,皆是来源于此。

    他向来都是知道的,哪需她说。但这与她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干系?

    “世人皆道,我母亲死于流矢,乃是意外,战场之上,此事不可避免。”司明玉的眼眸沉沉,在灯下有些冷色,“但当年,有位老姑姑冒死给我看过,那箭镞上面,刻的是羽林军的标记。”

    “这……”向晚一时惊愕,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说了是流矢,仿佛不论出自哪军,都称得上是正常,毕竟战场之上,箭矢又不长眼睛,总也有误射误中的,也不能笃定就说是有何阴谋。

    但这话,却是万万不能在司明玉面前说的。

    她却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的确,单凭一支箭,什么也作不得准。只是爹同我说过,当年母亲走之前,手头似乎有什么案子的证据,说是预备写了奏折呈上,随后就……这些年来,哪怕是为了爹心里的这个疙瘩,我也要查上一查。”

    “那,你可查到了吗?”向晚觑着她脸色,小声问。

    “我在潇湘馆收买的眼线,近两年搭上了一个从羽林军退下来的小校尉,前阵子才刚趁醉套出话来,说当年之事,确有人指使。”她眯了眯眼,“她说,那一箭本该往后心射的,动手的小兵既害怕,也不忍心,有意射偏了几分,不料伤口生疡,反复病榻,最终仍是不治。”

    她说得云淡风轻,神色也不如何沉重,向晚听着却是惊心动魄,大为震惊。

    当年之事,竟还有如此隐秘。

    司明玉看了看他,忽地伸手揉了一把他头发,“罢了,原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果然吓着了吧。”

    一晃神的工夫,她又是素日里那个嬉皮笑脸,没有正形的人了。

    “现在能还你妻主清白了不能?”她装模作样的,故意虎着脸,眼里却带着笑意,“阿晚,我当真没有在外面胡来。”

    向晚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低下头去,不理她。

    哪怕她话未说尽,他也明白了,这青楼就是她收买眼线,探听消息的一个所在,想要细查当年真相,手头没有证据,背后又牵连甚多,哪还有比青楼更四通八达,且掩人耳目的地方呢。

    这样想来,这些年里她到处花天酒地,纨绔孟浪,倒也不一定全是……

    他抿了抿唇,对她的话避而不答,只轻声问:“那往后你想怎么办?”

    “这又急不来,只能是慢慢查。”司明玉望着他,忽然一笑,欺身上前,“倒不如让我想想,我家夫郎擅作主张,跑到了青楼这等地方来,我该拿他怎么办。”

    “……!”

    向晚大窘,却也知自己有错,脸红彤彤的,被圈在她怀里,感受着她灼热气息,躲又不敢躲,却又不很愿意低头服软,强撑着姿态,声如蚊蚋:“听凭妻主处置便是。”

    司明玉大笑出声,忽地抬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颌。

    “你做什么?”向晚睁圆了眼睛。

    “你也知道,我在青楼里混迹得久了,虽然自己没吃过,但总是见过的。”她倏然笑得不怀好意,“来,美人儿,叫声好听的。”

    “混蛋!”向晚气得瞪她。

    但在她的目光下,却无端地又矮了气焰。

    毕竟,今日之事原是他不对,不该贸贸然地闯了来,白白丢了一场人,到头来才发现是彻头彻尾地误会了。

    从前祖父教过他,男子当忍让温柔,凡事不可一惊一乍,该顾全妻主的颜面,才能得妻主敬重疼爱。他今日闹了这一出,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司明玉必是该生气了。

    他想了想,声音低低的:“妻主可不就是最好听的了,还能叫什么?”

    司明玉却笑得更高兴了,语调柔柔的,忽地戳了他一下鼻尖,“你叫我混蛋的时候,也很好听。”

    “……”

    向晚无话可回的时候,她已经倾身过来,一手扶着他后腰,一手抬着他下巴,就以这样轻佻的姿态,直直吻了下去。

    不同于昨日轻柔缱绻,这回她长驱直入,不由分说,像是什么饿久了的猛兽,要将他整个囫囵吞吃掉一样。向晚只觉得,自己的气息都快被她吸尽了,身子也飘飘然,软得厉害。

    “嗯……你慢些……”他挣扎着道,脸上一片绯红。

    “做什么?”司明玉故意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沉着声音,“罚都不让人罚了。”

    话虽这样说,还是见好就收地放开了他,将这人搂在怀里,顺了顺他刚才被她揉乱的墨发。

    “对了,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来着?不会真是为了来捉我吧?”她挑眉道。

    以她对向晚的了解,他这性子属实不像。

    向晚正靠在她怀里轻轻喘气,闻言忽然一僵,脸色微白,“是宫里来了位姑姑,正坐在家中等你。坏了,我竟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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