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赌什么？
在成都城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中，张老家主正闭目坐在正堂中，脸色十分阴沉，简直是黑如锅底。正堂的地上凌乱地散落着茶杯的碎片，几片茶叶正在一大滩水迹中倔强地伸展着嫩绿的叶芽。此时，偌大的厅堂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侍女仆从等都站在门口，竟是连大气也不敢长出一口。
话说张老家主为人一向和善，养气功夫也极为精深，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从不动怒。尤其是像今天这般打碎茶盏之事更是从未有过之举。所以，侍女仆从等都被他今天的暴怒举动吓懵了。好在一位机敏伶俐的小丫鬟见机得早，偷悄悄溜到内院去禀报了老夫人。
很快，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便快步来到了正堂前，挥手屏退了一干下人后，才缓缓迈步进入了正堂中。
这位老妇人看到地上的茶盏碎片后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而是寻来一把扫帚和簸箕，径直清扫起地上的垃圾来。
张老家主听到厅堂中的动静后，猛地睁开眼睛便要大声训斥，发现来人竟是自己的夫人，这才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老爷，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让你这般动怒！”老妇人收拾好地上的垃圾后，立即坐到张老家主另一侧的椅子上，缓缓开口问道。
“夫人，我实在没有颜面诉说此事，实在是李文那老匹夫欺人太甚，简直要气煞我也。”张老家主立即怒声说道。
“老爷，咱们张家与李家乃是儿女亲家，双方的关系一向极为融洽，何故气到了老爷？”老妇人的目中闪过一抹异色，心中实在想不到他与李文会因何事置气。
“哼，还不是因为悦悦和倩倩这两个丫头。”张老家主冷哼一声后，才没好气地说道。
“悦悦和倩倩？这两个孩子一向乖巧懂事，对李文和窦式也极为孝顺，她们断然不会惹得李家不满。难道是因为子嗣之事？是李文要为晴天纳妾？老妇人喃喃自语。说道最后，她的双目瞬间一亮，旋即又暗淡了下来。其实，这子嗣一事已经不仅仅是李家一家的忧愁之事，也是让张家发愁的大事。张老家主这一辈子也只有张悦和张倩这一双女儿，那李文更是只有李晴天这一根独苗，这三个孩子大婚多年之后，硬是没有为李家生下一男半女。原本张家还想着从李家过继一位男丁继承家业来着，这一下让张家的谋划瞬间落到了空处。
“哼！若是李文那老匹夫要为晴天纳妾，老夫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悦悦和倩倩这俩丫头自己不争气，咱们张家理亏在先。”张老家主又是冷哼一声。
“难道李文要为晴天再娶一位妻子？这个老匹夫，简直是欺人太甚！”老妇人顿时也不淡定了。古时候，男子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娶一位正妻，两位平妻，四位妾室。这种特殊的情况叫做“一子顶两门”。就是说男方的父辈兄弟几人中只有一个男性后代，女方那一门无男性后代，为延续这两门的香火，所以才享有此特权。
“夫人，如果仅是如此，我也不会那般生气。唉，咱们两个可怜的女儿，从此以后恐怕要做小了！”张老家主悲叹一声。
“老爷，难道是金枝玉叶要下嫁到李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就别再吞吞吐吐了。”说到这里，老妇人顿时急了，连忙催促道。以他张家的权势地位，恐怕也只有皇族娇女才能稳压他们一头。你还别说，这位老妇人已经基本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恐怕张倩就遗传了她的优良基因。
“夫人，你可知道成都城为何会突然戒严？就是因为一位大人物要莅临此地而导致的。这位大人物比皇族娇女都要尊贵一万倍，而且还是晴天的道侣。恐怕我整个张家为那位大人物牵马坠蹬都不配。”张老家主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之意。无论他如何自负，也绝不敢与一位鬼王殿下一争长短。
“老爷，晴天的道侣到底是何人？”老妇人也被惊呆了。什么样的女人会比帝王嫡女还要尊贵一万倍？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女人？恐怕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不敢说比自己的女儿尊贵一万倍。再说了，皇后娘娘能作为晴天的道侣吗？答案显然是绝无可能。
“夫人，她不是人类，而是百濮鬼王殿下，她是整个川蜀之地所有鬼魂的王者。今日寅时，她亲率一众鬼骑士飞临了成都城，蜀王殿下亲自赶赴钦天监迎接。当时，我与李文老匹夫也都在现场，亲眼目睹着鬼王殿下拉着晴天的手，从那飞天的车辇上走下来。”张老家主说道。
“老爷，那该如何是好？我苦命的女儿啊！”老妇人也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精气神，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罢了，罢了，两个女儿就是我张家唯一的希望。她们若是受辱，我张家即便能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张老家主猛然一拍桌子，脸上的神色无比悲壮，语气之中透露出决绝。
“老爷，你要做什么？”老妇人顿时大惊失色地问道。
“夫人，这一辈子我总是自诩心胸宽广、豁达大度。其实，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是一个懦夫，心中从来不敢与别人发生正面冲突。不过，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我就豁出这条性命跟李文那老匹夫拼了。”张老家主厉声说道。
“老爷，我与你同去，如果窦氏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那么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与她拼命。”老妇人说道做到，说完后立即拉住张老家主的的手一同向外走去。
很快，整座张府也变得喧嚣起来，仆人们急急忙忙的为老爷和老夫人备车，丫鬟们也忙着为老夫人梳洗打扮。
李府之中，李晴天拉着张悦追出了正堂后，张倩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夫君，我有些话要与仙桃殿下单独讲，你和悦悦也不能旁听。”张倩的声音虽然轻柔，但话中之意却不容置疑。
“倩倩，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才不是要跟着你们偷听，而是带着悦悦去花园中赏花。”李晴天当然不肯承认，反而振振有词地指责张倩冤枉他。
“夫君，那你们快去吧。”张倩微微一笑，并不与李晴天纠缠。
这段时间，仙桃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晴天在耍无赖。对她来说，这是一个令她完全陌生的李晴天，但她却更加喜欢。因为只有在这一刻的李晴天，才是真正的李晴天。
当下，李晴天只好继续拉着张悦奔向花园。不过，他却并未彻底死心，而是悄悄放出神识，慢慢向着自己居住的小院子方向渗透而去。
李晴天小院的石桌旁，张倩与仙桃相对而坐。
仙桃的玉手一挥，一只紫砂壶和两只茶杯蓦然出现在石桌上。她端起紫砂壶斟满两杯清茶，分给了张倩一杯，端起自己的那杯轻饮了一口。
“修行者的本领果然神奇！”张倩看着眼前的清茶，俏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修行者最大的优势是寿命悠久。”仙桃微微一笑，语带机锋。
“既然你身为修行者寿命悠久，那么你是否有胆量与我赌上一赌？”张倩傲然笑道。
“赌什么？”仙桃好奇地问道。她不觉得一位人族凡人少妇能够在哪方面强过她。
“当然是赌……”张倩刚要说出答案，却被仙桃以眼神制止。
张倩冰雪聪明，并未开口，反而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仙桃微微一笑，一个以黑色鬼气组成的天字浮现在桌面上，却又在一瞬间隐去。
张倩的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容，看到了天字，她自然是知晓李晴天在一旁偷听。不过，她却低估了李晴天现在的偷听手段，以为李晴天还停留在扒窗户、溜墙角的江湖伎俩阶段呢。
“姐姐，你的皮肤可真白啊，你平日里都是怎么保养的？能不能把美白之法传授给我？晴天最喜欢皮肤白皙细嫩的女孩子了。”张倩的美眸一转，立即腻声说道。
“嘻嘻，妹妹，我的美白之法说来也很简单，但是想要做到却很难。说简单呢，就是将珍珠研磨成细粉，清晨起床后服用一杯，夜间沐浴前再涂遍全身。说很难呢，是因为我服用的珍珠粉是用千年珍珠研磨而成的。当然，涂抹身体的珍珠粉可以降低一个档次，百年珍珠就足以了。”仙桃伸出洁白的玉手，放在眼前仔细凝望，仿佛是在欣赏一件世上最珍贵的艺术品。
“姐姐，那我明日一定要试一试。”张倩认真地说道。珍珠粉确实具有不俗的美白功效，常见诸于各种医学古籍和宫廷美白秘方中。她熟读古籍，自然知道仙桃所言非虚。
“妹妹，看得出来你喜爱读书，所以才这般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姐姐的王宫中刚好拥有一座藏书洞，那是一整座大山，山腹中有一座巨大的天然石洞，里面的各类珍本古籍应有尽有，比整座朱明王朝的收藏还要丰富，甚至还收藏了许多四大种族的修行功法，你有没有兴趣前去做客？”仙桃突然说道。她自己也是饱读诗书的高知女性，见到张倩后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自然是真心邀请她前去做客。
“姐姐，谬赞了。晴天的事情暂且放到一旁，我个人非常愿意前去叨扰。但临去之前，我想请姐姐先欣赏一下我的藏书，一定会给姐姐带来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此番得见知音，张倩也非常兴奋，顿时将李晴天抛到了脑后，也分享起自己的收藏来。
很快，李晴天就被惊呆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倩竟然搞出来一座规模十分可观的书屋，每一座书架前分别标着古文学、医学、物理学、数学、化学、哲学、社会学等诸多学科门类。
古文学不必多言，这是朱明王朝，全都是古人和古文。真正让李晴天震惊的是满屋子的现代科学著作，比如物理学的书架中就有伽利略《论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体系的对话》、伽利略《论两门新科学的对话》、牛顿《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拉格朗日《分析力学》、法拉第《电学实验研究》、麦克斯韦《电磁论》、吉布斯《统计力学的基本原理》、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狄拉克《量子力学原理》和温伯格《量子场论》。
在数学书架上，欧几里得《几何原本》、笛卡尔《几何学》、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洛必达的《无穷小分析》、高斯的《算术研究》、柯西的《分析教程》、皮亚诺的《算术原理》、康托尔的《一般集合论基础》、希尔伯特的《几何基础》、罗素&怀特海合著的《数学原理》等也是一本都不少。
化学书架上，从安托万-洛朗·德·拉瓦锡提出的质量守恒定律、氧化还原反应，道尔顿提出的原子说，门捷列夫建立的元素周期表，到无机化学、元素化学、有机化学、有机金属化学、有机合成化学、天然有机化学、化学工业等诸多门类，涉及原子、元素、物质、命名法、分子、酸碱性、氧化还原、平衡、物理守恒定律等一系列专业著作，几乎是应有尽有。
哲学书架上除了一系列古典哲学著作以外，还有马克思恩格斯的《资本论》。李晴天并不熟悉社会科学，所以他便没有继续以神识查看下去。看到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书中内容的张倩和仙桃，言语之中已然全无芥蒂，他立即识趣地收回了神识，专心地陪着张悦赏花赏水，互相诉说着相思之苦。
“妹妹真是好福气，晴天竟然如此在意你，就分开这短短的一小会时间，他还要巴巴地跑来偷听。”就在李晴天的神识刚刚退走之后，仙桃突然笑着打趣道。
“殿下的福气也不错，我家夫君向来对别的女人都是不假任何辞色的！姐姐还要不要继续赌下去？”张倩也微笑着回应道。
“当然要赌，但我们赌什么呢？”仙桃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