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赏花宴
长乐宫华音殿，应小月正练着字，忽得思思的消息来报。
“娘娘，有新消息了。”
丹雁和甘露正伫立在左右两侧，身姿柔美，一个磨墨一个打扇，配合得当。见思思有话要说，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香如恰好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自觉地放好茶水，走到门外把门关上：“娘娘放心，奴婢自会看着。”她心知甘露和娘娘情分不同，只有自己是最新提拔上来的，不如识趣一些，还能讨得些喜欢。
应小月点了点头，暗叹这宫中果真没有傻子，人情世故心中门清儿。她抬手示意：“有何消息。”
“奴婢的人跟了彩霞有些日子了，这丫头鬼得狠，前几日也在同一时间离开，但都去了些似是而非得地方，险些被她糊弄过去。”思思想着外头的小宫女的汇报，心中也是有些怀疑，但还是没有添加任何自身见解，如实说着：“最近两日，这彩霞终于露出了些许马脚。在绕路之后，和章修仪宫中的三等宫女在路边插肩而过，偷偷交换了些物品，两人虽无对话，但盯梢的小宫女看得清清楚楚，交换的帕子是彩霞每天贴身携带的，从不离身，只是时不时拿出来绣点花样。而章修仪的宫女也给了彩霞一些东西，被挡住了些许，就没看清。”
这事情怎么又扯出了章修仪？
应小月拿起桌上的茶盏，闻着茶香却也不喝，沉思片刻：“其他的都暂且放下，思思，你把你安排的所有人手，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盯着彩霞，另一部分盯着章修仪宫中的那个宫女，最后”她顿了顿：“最后一部分盯着灵顺华的殿内，想办法打听下她殿内的消息。”
“是。”
“让小元子和你一起行动，顺便锻炼下他的能力。”
“是。”
“下次商议，让香如也进来一起听着。”
“是。”
话已讲完，应小月扬扬手，思思自把门打开，一行人又恢复如常。
这时苗蕊捧着一件杜鹃红的宫装缓缓走来，身后还跟了两个抬箱子的小太监，走到快到主室处的大树旁，苗蕊吩咐两个小太监离去并给了些打赏，这才捧着衣衫走到近前。
“娘娘，后面的箱子里是尚衣阁新送来的夏装，之前做的那批是容华份例的，如今娘娘升为婕妤，他们就又给补了一批。”
话虽说是如此，但尚衣阁不补也是节约宫中开支，应小月也说不出什么，如今对方态度如此恭谨，应小月也领了这个情。
又想着前些时日魏婉仪还在为着衣衫发愁，纯容华似乎也是自己花钱做的新宫装，不由得又有些感慨这些人趋炎附势的本性。
思思接过苗蕊手中的衣衫，呈给应小月看。
一眼望去，的确是大好的料子，木槿婉约，颜色鲜艳，绣着黄鹂多子的花样，用意极好，很适合一些膝下无子但怀有期望的嫔妃。
苗蕊也喜盈盈的说着：“奴婢刚检查过箱子里，用料都是极好的，比起蜀锦云锦也差不离太多，上头的有些花样甚至是用金线而绣成，十分华贵。”
“娘娘要不上身试试？”
“可。”
丹雁扶着应小月从书房走到内室，服侍着换上新的宫装，又重新梳了个发髻，点缀上碧玺珍珠的头面，一扫往日的简约素净，华贵高雅起来。
今日的事情显然来个没完，这边刚打扮完，那边小元子便带来了贵妃的帖子。
“这贵妃刚解禁生子，就又想着办赏花宴？”应小月把帖子随手一放：“有多少人去了？”
“奴才收到的消息是基本都回复了，就只有几位还在犹豫。”小元子低垂着头，微微抬眼，暗自打量着娘娘的脸色：“这贵妃如日中天，应是无人敢拒。”
“那咱们也去吧。”应小月叹了一口气：“我待会回个帖子，帮我送过去，就说来日定当赴约。”
“是，娘娘。”
这日，应小月带着丹雁和甘露赴约玉芙宫。
玉芙宫面积足够大，宫内共有亭、台、堂、榭六处，并用十几游廊和几座形式不同的桥相沟通，其间主殿的背后是一个诺大的花园，是御花园面积的五分之一。这宫殿在贵妃没有入宫之前，也一直住的是历代皇帝的宠妃，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改造，逐步更加的华丽奢靡。
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花园。
花园中百花齐开，最抓人眼球的便是其中几盆名贵的兰花，兰花的叶子婀娜多姿，生机盎然，花开之时，清香阵阵，这赏花宴的确值得一赏。
众嫔妃早已端坐在由宫人指定的座位上。
和慈宁宫的一样，按分位，五品之上的有着楠木的交椅可坐。
而五品下的嫔妃倒是没有让站着，而是准备了几个矮矮的绣墩，这些绣墩只有人的膝盖高，一般是给小孩子使用，成人坐了下去就不得不蜷缩着，让获此殊荣的嫔妃们都十分难堪。
四处扫过，纯容华是从五品，如今正穿着撒花纯面百褶裙，喜滋滋的吃着台面的糕点。
叹了一口气，还好和自己挨在一处，好歹能照应一番。
又打量了一下，其间并未看见魏婉仪，似乎是因着难产影响，还未出月子。
和各位嫔妃们各自见礼后，应小月缓缓入座，此刻人已到的差不多了，众人围坐在一处，静静的等着姗姗来迟的贵妃。
贵妃的出场依旧气势非凡，她穿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身边簇拥着里外三层的下人，贴身的伺候，外围的保护，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她走到正中间的高座前，任由着宫人为她扶好裙摆，款款而坐：“哟，今个儿人倒是来得齐。”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贵妃两颊红晕，涂着正红的唇脂，格外明艳照人。
众人早已起立站好，齐身下拜：“参见贵妃。”
没有为难众人，她抚唇一笑：“起吧。”
众妃嫔这才再次一一落座。
满意得见到所有人恭谨的模样，贵妃调整了下坐姿，随意的歪着，手指微微拂过鬓边双凤纹鎏金钗，垂坠的宝石微微晃动：“今日邀请各位妹妹来我宫中坐坐，大家皆不必太过拘谨，好好欣赏这周围的景色便可。”
依旧是吴侬软语般甜美的嗓音，却丝毫吸引不了大家的瞩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凤纹的钗子上，似乎要把它盯了个对穿。
这钗子雕刻着花样，下首垂坠红宝石装饰，华贵异常。但这凤纹花纹按例是皇后的定例，为何会出现在贵妃的发间。
裴婕妤目光一暗：“贵妃姐姐所言甚是，妹妹们一定会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和贵妃姐姐的盛意相邀。”她顿了顿：“不过姐姐今日的装扮可真是华丽，特别是这头饰，好像从未见姐姐戴过，不知”
“呵呵呵。”见她果然提起这茬，正合心意。贵妃轻柔一笑，美目流转：“这个是皇上前些时候新赏的，今日配我这玫色的裙子是不是极好的？”
皇上赏的，那就说不出什么了。
一时之间气氛更加压抑，众人纷纷猜测着皇帝这一举动的用意是否有何暗示，毕竟这中宫之位，高位嫔妃都有一争之意。
应小月也有些紧张，并不是对那位子有何幻想，她的目标不是如此，但假如贵妃接手后宫，有了名副其实的权利，这后宫怕是要更生波澜了。
“不愧是皇上赏赐，真真的是适合姐姐呢。”裴婕妤拿起一旁的茶盏，水汪汪的眸子仿佛永远满含情义，唇角轻轻勾起，媚态横生：“不知明年大选之时，姐姐的钗子是否还能保持如今的华贵呢？真想让新进宫的妹妹们都见识一下呢。”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灵顺华，看得对方猛然低头这才满意：“灵妹妹，你说是吧。”
灵顺华这几日一一拜见了除了应小月之外的所有高位妃嫔，想求得庇护。
众妃嫔整日都在猜测到底有哪一人会接受她，倒是没有再多加为难，只等结果如何。毕竟这灵顺华的容貌在这宫中实在是拔尖，再加上她先前在皇上御前待了好些年，用得好了绝对是一步好棋。
如今看来，她是和裴婕妤达成了同盟？
应小月转头过去，看见灵顺华那左右为难的神情，不由得一笑，这裴婕妤当真是个聪明之人，这一招不仅可以挑拨灵顺华和贵妃那初次达成弱不禁风的同盟，还可让宫中其他观望着是否接纳灵顺华之人一些误导。
“婕妤姐姐，妹妹愚钝。”灵顺华感受到了来自两边的压力，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贵妃姐姐的钗子自然华贵。”她此刻蜷缩在绣墩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膝盖上的裙子，此刻心中已是恨极了贵妃和裴婕妤，以及此时如此卑微的自己。
上座的贵妃眯了眯美目，倒是没说什么，心中也已有了定数。
部分机灵点的妃嫔皆喝茶不语，这灵顺华的靠山，怕是有些悬了。
感受到贵妃犹如实质的怒气，裴婕妤并不害怕，反而拿起一旁的糕点慢慢品尝起来。
丞相自先帝以来被分为了左相右相，互相制衡，如今皇帝设置文渊阁，让下首各事能通过此处审核后直达天听，丞相权利早已式微，这贵妃的好时候恐怕也只有个十年左右了，如今忍上一忍便是。
她蓦然想起昨日听过的消息，心中百转千回，面上笑吟吟的，放下手中的糕点，又说道：“贵妃姐姐这玉芙宫的景色果真是美不胜收，让妹妹好生羡慕。”
这贱人也会说好话了？怕是别有目的。
贵妃拿起茶盏，微微一抿，嘲讽道：“妹妹你可是羡慕不来了，这宫中景色，除御花园外，玉芙宫此处是绝无仅有。”
“在宫中的确是绝无仅有，但宫外有一处，妹妹倒是认为比起玉芙宫更胜之。”裴婕妤见有些妃嫔好奇的望了过来，笑道：“各位妹妹可听说过西南宁城的谢家。”
怎么可能没听过谢家？
谢氏自前朝之前就一直盘踞在西南宁城地带，是如今名声显赫的大世家。
谢家能人辈出，仕宦显达，本朝和冷贵仪的父亲冷大将军互相制衡的谢将军就是出于谢家旁支，而和贵妃父亲右相平起平坐的左相也是出于谢家，在加上去年秋榜进士谢家百占其六，皆入朝为官，每榜皆是如此。
这谢家在朝中之人，可占十之一二，和朝中其他派系平分秋色。
“这谢家在宁城城郊处有一园林，九曲回廊，假山池水，接天莲叶，小荷点点，里面十步一景，皆是鬼斧神工。”这裴婕妤目的本不是讲这园子，只大概吹捧了几句就回到正题：“妹妹有幸能入此园一观，还能见到谢家嫡支的独女，真是惊为天人。此女果真不负谢家大世家之名，端庄清丽，一举一动有礼有度，让妹妹我不由得自惭形秽。”此处裴婕妤倒是没有夸大，此女给自己的威胁感远胜这宫中所有人。
见众人皆是沉吟，她拿帕子遮掩着嘴唇微微一笑，又道：“听说谢氏明年刚好及笄，不知是否有幸入宫做个姐妹，一睹其风采。”
以谢氏的家室入宫，怕是不止做个姐妹吧。
应小月也沉思起来，这谢氏的名头为何之前在模拟中都没有出现过？难道是有人阻止了此事？
看向高位沉思的贵妃，幸灾乐祸的裴婕妤，陷入愁绪的章修仪，跃跃欲试的冷贵仪
应小月反而觉得这谢氏入宫，对自己来说应是打破现今僵局的关窍之处。
以其家室，这谢氏应当为后。
贵妃听懂其意，打量着若有所思的众人，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来各位妹妹也无心赏花，本想与姐妹们一同聚聚，赏景同乐，是我多事了。”
“贵妃姐姐息怒，妹妹只是无心之言，姐姐又何必动气。”裴婕妤故意站起来福了福身：“是妹妹今日打搅了姐姐，如若姐姐不高兴了，妹妹走了便是。”她刚好也不想呆了，借机便要走。
众妃嫔听言，也站起身行礼告退。
“今日打扰贵妃姐姐了。”
“谢谢姐姐的招待”
应小月拉着纯容华随着众人退出。
想着太后之前的警告，贵妃不敢发作，只好忍下怒气，看着人群鱼贯而出。
这贵妃本想借此炫耀的赏花宴就这样不了了之，草草结束，气的玉芙宫今夜又少了不少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