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十六、张师傅
摄影棚里,同样一批暴击,殷璜所过之处,无不倒吸凉气,有的人扛不住这气压只能转身回避,有的短暂失语,失去思考能力,还有的顶不住,直接跪下了。
听见东西落地的“当当”声,殷璜恍然回神,暗自收敛气息,见导演也愣愣的看着自己,她嫣然一笑,道:“今天要骑马吗?”
“你,你……”乔华眨巴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失神了!想着她的问题,他道:“你想骑马?”
“打仗,骑马。”
“棚就这么点儿大,摆一下可以。”
“哦——”殷璜不掩失望,不过这里的人开汽车,不骑马好像才正常。
“……”乔华忽然觉得拒绝她的自己,很不应该。她不就是想骑马吗?他为什么不能答应她呢?思考片刻,他忽然焦虑了,因为自己竟然真的不能随口答应她带她去骑马!
完全忘记她不是想要骑马,而是要骑马拍戏!
她想在实景拍这两场戏,而不是在绿幕前抠!
“今天的戏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注意安全。”
“……”殷璜愣了一下,不由侧首看说话的人:“?”
“咳咳,打戏,危险。”乔华找了个借口,也赶紧让自己回神,他是专业的,专业的,
“各部门注意!”乔华一声大喊,唤回不少人,好一会儿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才找回自己,继续工作,但再没有人大声说话,似乎在这样的殷璜面前,连喘气重一点都不可原谅了,更遑论像昨天一样跟她开玩笑。
今天的戏份主要的打戏,一个用特效加后期,演员按照想象演出些情绪变化,另一个是近打。不过演神的那位男主没时间,也没那功夫自己上,所以跟殷璜拆招的,将是武替。
拍前面那个时,殷璜有些心不在焉,半天进不了情绪,这实在跟她期待的完全不同。乔华拍了三四条,总不尽如人意,殷璜显然在闹脾气,状态完全不对。可他拿她没办法,哄又哄不好,骂他又下不了口狠不下心骂她,只好暂时放下准备第二场。
下了场,殷璜就近在录影棚边上的角落里坐下,由着造型师给她更换发型,不时瞟卜琳和她怀里的红玫瑰,心情不太好。
怎么就是找不到感觉呢?这样显得很不专业的样子。
可她就是觉得情绪衔接不上。
“先别想了。”卜琳安慰她,可来来回回也只有这几句,当事人的情况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别人猜不来。
安慰没什么效果,卜琳赶紧换了话题,远远的指着正在影棚另一角,听乔华交代什么的年轻人,说:“那个是一会儿要教你拆招的张师傅,他三岁习武六岁进武校,拿过不少武术方面的奖,去年考进央戏。有实力也有点傲气,一会儿要注意一下。”
“张什么?”
“张师傅。”卜琳道:“这是他们武行的称呼习惯。”
“可他想当演员的吧?”殷璜道:“不然干嘛考央戏!”
卜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即便武行,也该有姓名。她真是……卜琳看着殷璜眼神软得不得了,连声音都软了,她道:“我去问问。”
“算了,他来了。”殷璜闭着眼睛,化妆师还在给她补妆,她道:“我自己问。”
卜琳回头,果然看到导演和张师傅都正走过来,暗道殷璜敏锐得厉害。待二人走到跟前,化妆师退后一步,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余下再换一下身上的服装就好。
“张师傅。”殷璜却忽然改变气息,这一声“张师傅”带着些说不清楚的阴阳怪气,连卜琳都听不出对,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还温和的说要问他姓名的殷璜,默默倒退了好几步。
她不想被殃及鱼池。
另一边造型师和化妆师也都安静的退出,服装师捧着殷璜将要更换的衣裳,进退两难,被化妆师拉着一起离场。
乔华直觉不对,可殷璜……说不上为什么,他心底就是很相信她,也许是因为昨天,也许根本不需要理由。信任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呢?他左右看看,也退后,把场地留给这二人。
相比别人的反应,被对话的人感触最直接:被挑衅了。
这是武行的挑衅,就像抱拳时摆出目中无人的无礼之势一样。
她这是在拨弄他这个习武之人的逆鳞!
岂能容她放肆?
“上名下扬——”张名扬抱拳,以退为进,看似企图缓和。
“呵!”殷璜却一声冷笑,直接打断他自我介绍,声音慵懒道:“与我何干?”
“!”
“这,是我的地盘。”殷璜阴测测一笑,侧首瞥向不请自来的闯入者,满是不屑。
“你……”
殷璜却像是第一次看仔细了对方的脸,默默打量了片刻,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我!”这是什么眼神?又是什么口气?在说什么胡话?张名扬登时觉得受辱,若不是还记得自己只是个打杂的武替,他险些跳脚!
殷璜却不为所动,仍旧无所顾忌,甚至可以算作是十分嚣张的上下三路的瞟他,就像在瞟一道菜,马上就能入口的那种。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名扬再不忍耐,他是男人!男人!怎么能这样被她挑挑拣拣?他暴喝一声率先出招。
两人没有对过招式,旁观的人都张着嘴不敢呼吸,生怕出个万一,搞出事故。乔华却是知道些什么的,压着蠢蠢欲动的围观者们,目光紧紧锁在面前的屏幕上。
张名扬盛怒之下直取殷璜颈脖,殷璜却悠哉哉的轻松格挡,这样的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一眨眼,张名扬像个上门挑衅反被调戏的大姑娘,殷璜倒像个闲极无聊无赖,碰巧遇上个解闷儿的,顺手逗弄起来,张名扬怎么出手都碰不到她分毫,她倒是一手一指的不一会儿把张名扬身上摸了个遍,那豆腐吃的那叫一个香,惹得张名扬更是恼羞成怒,脸都憋红了,却只能红着眼睛瞪她。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对手!
当然,他更愿意认定这是她卑鄙,先使了不入流的小手段的结果。
这发展让录影棚里所有人都痴呆了。
可以这样吗?
还可以这样吗?
真的,可以吗?
张名扬又起一脚,这一次他没留余地,他是个有尊严的男人,是个有骨气的武术修习者,他宁死,没了这份工作他也决不受这折辱。
这一次殷璜也不再逗弄他,反倒一手握住踢到眼前的坚韧脚踝,轻轻一带将人带入自己怀中,她虚虚揽着他,冷漠又暧昧的看他,□□在眼中,却不在眼底。
“你自己来的。”
她的声音很冷,表情很冷,眼神很冷,整个人却很蛊,让人不由沉沦其中。
张名扬半依在她怀中,胸口剧烈的跳动,连带腹部也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别人如何他无从得知,可他知道自己,竟然该死的情动了。
和心无关,他对自己说,这只是正常男人都有的正常反应,可他的心,也不知羞耻的剧烈震动,就像在叫嚣“别骗我”。
天人交战中,理智占了上风,张名扬奋起发难,为了解脱他再无顾忌,忽然振臂,衣袖擦过近在咫尺的脸颊,滑润无比,他愣着忘记收手,也忘记继续攻击。
殷璜因为被击中而松手,后退几步,她抬手抚摸自己受伤的脸颊,再回首时,笑得更加阴测:“有意思。”
“你……”攻击者心中怀愧,担心着她脸上的伤,又顾忌着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跺着脚,他甩开衣袖,竟然落荒而逃。
逃离殷璜后,张名扬看着周围正在工作的各组工作人员,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扭头看殷璜。
她……刚刚在演戏,在跟他演戏。
原来……只是演戏。
他心里没来由的失落至极,却忍不住看她。
虽然是演戏,他刚刚带给她的伤却是真的。
场景中,殷璜却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她顾不得处理脸上的划痕,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手,那只刚刚险些抓住他的手上。
“真是有趣。”她喃喃低语,望向张名扬离开的方向,忽然笑了,肆意的具有侵略意味的笑了,势在必得的,笑了。
“好!”乔华忽然拍手,兴奋大喊:“就是这个!殷璜,太棒了,你果然是个天才!”
“我知道了!”与此同时,殷璜答非所问,她也兴奋的奔向乔华,道:“没有怨恨,而是释然。神和妖王的恩怨抛开神妖殊途,就是心思了。妖王没有重生,甚至没想重生,因为——”
“没有动过心。”乔华喊,他太高兴了,这就是他的兴奋点,花齐写的时候他觉得不行,就是因为按照花齐的剧本,殷璜这个角色不仅是女主的白月光,也是男主的白月光!先王这条感情线它不合常理,可如果这条线太合常理,正如殷璜所言,她应该重生,而不是消散。
可她没了,女儿的故事出现了,神还沉沦其中!
作为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一切必须合理!
究其原因就只有这一个: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却让他爱上了自己。也许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却因为不爱,所以赴死。
乔华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这种灵魂碰撞的兴奋感,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他和花齐也讨论过,花齐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坚定那是怨恨,因为神灭了先王的族,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可她却没有考虑过先王这个人物,她没有心,她不是人,她甚至没有人类的感情,正因为如此,如果她真的因为灭族而怨恨,那她一定会留一口气复仇。
可她没有。
《奈何桥边》讲的就是先王魂飞魄散后,她女儿的故事。
这一刻,看着眼前这小女子,他感觉自己活了,他重生了!因为眼前这个人,真的懂他!
“认识到自己错。”与此同时殷璜说。听见乔华的话,她又有些不解了:“?”怎么跟她说的不一样?
“我认为,他和我互撩,我赢了,他输了,又因为身份地位,他得来杀我,而我认识到自己确实错了。嗯,无论如何,作为妖肯定有错的地方,他是神,这本身就是正义所在。”没办法,时代的发展要求必须有正确的价值导向,神代表正义,不能错,那错的就是妖。
“当然最错的是不该随便撩人家,可妖原本就是没有道德底线和礼教束缚呀!当然到最后我才明白过来这一点,所以最后我没跟他争,选择了死。”
“???”乔华反应了一下,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不管怎么说,她得出的结论跟他想的完全一致,赞道:“对,就是这样!”
“?”殷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既然自己的想法得到肯定,她就不想了,她松了口气,叹道:“那太好了!”演戏的情绪重新连接上,殷璜放心了,立掌让前来补妆的化妆师等人止步,她先走向人群外的张名扬。
“抱歉。”殷璜歉道:“没说一声就——”
“没关系!”张名扬脸红得滴血,大人物的事,他这样的小喽啰不配置喙。他连连摆手,喏喏道:“找到情绪就好,那就好。”
“一会儿正式开拍还得拜托你。”
“应该的,应该的。”张名扬结结巴巴,心里快气死这么没用的自己了!啊!你在干什么!抬眼啊,看她啊,你在怕什么!!
可他就是不敢!
“抱,抱歉,弄伤你的脸。”眼看着殷璜就要走,张名扬鼓起勇气,忽然道:“我,我给你找药膏,很好用的。”
“嗯?”殷璜这才想起自己的脸受伤了,她抬手随意一抹,无所谓道:“这个没事,工作嘛!那我还摸了你呢!难道也得道歉?”
她才不呢!
殷璜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她还得补妆呢!
“……”张名扬的脸全红了,他像只熟透的大虾,整个人冒着刚出锅的热气儿,秀色可餐,只等着被人品尝了。
可那个煮熟他的人却已经转身离开,跟别人说起道具的事了。
“……”怎么这么不争气!张名扬快恨死这个不受自己掌控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