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值得温柔以待
两人正说着,许怀义在群里发来消息,询问这边的状况。
以茜在群里说,念微还没有醒来。
许怀义说他旁边的陈楚凡睡得像死猪似的,没想到这么能睡,昨晚自己要睡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了,自己醒来的时候,他还躺着呢!
泽希张了张口,对以茜欲言又止。
不过以茜低下头发消息给许怀义,所以泽希就没再说什么了。
“楚凡醒了吗?如果没醒,不要惊动他。”许怀义收到以茜的微信时正在洗手间洗漱,见其字里行间流露着对陈楚凡的关怀,一个走神,手中的玻璃杯掉了下去。
满地碎片。
陈楚凡被惊醒,连忙起身走向卫生间。
“不好意思,把杯子碰掉地上碎了,你别进来,会扎破脚的。”许怀义既压抑着难过又显得很无辜。牙刷沫子还挂成了络腮胡子,看起来很是可笑——这是他自己不知道的。
陈楚凡轻咳了两声,出于礼貌压住想笑的冲动:“你没事就好,我找保洁打扫下。”
许怀义连忙清洗脸部,随后敷上面膜。
保洁阿姨已经接通电话要上来清理了。
这前前后后一番动静可不小,隔壁房间难免有所感应。泽希跟以茜相继用最轻的声音迅速洗漱完毕,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理解彼此的意思。泽希留守,看护念微。以茜悄悄出门,到隔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敲门声,许怀义急忙开门,他以为是走道里推车过来的保洁,直到看见眼前人竟然是何以茜,他嚎叫一声就要躲起来。
“我一女的都没你那么精致。”以茜捂脸尬笑。她当然不知道,许怀义是希望她看见的自己永远都是最好最帅气的那面。
陈楚凡刚刚换好衣服,等着保洁打扫后再去洗漱。看到以茜进来,他从储物箱里拿出两盒牛奶,“昨晚麻烦你们两个了,你和泽希先将就一下,等下带你们下去吃早餐。”
以茜坐到沙发上冲陈楚凡笑笑:“主要是泽希啦,我还是正常休息,她是大清早才迷糊了一会儿。”
“那她现在呢?”陈楚凡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甚至是歉疚。
“也收拾好了,在卧室里看着念微,等她醒来。”以茜说完,又道:“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泽希发觉念微凌晨四点多有继续服药,你想一想除了你和保姆阿姨会多给她点安定备用之外,她还有没有其他途径买到相关药物?”
陈楚凡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瞒着自己偷偷加服药量的?
“其实这话我说不太合适,但是楚凡,你要知道,念微现在的安定量已经比较大了,她自己还在偷用其他药物,不知道是不是同类镇静,我挺担心她的。”以茜见陈楚凡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又怕他心有愧疚,赶忙道:“不是自责的时候啦。我们先想办法把念微能够控制的症状或者调整的状态给尝试缓解。”
良久,陈楚凡道:“有可能是念微购物的时候找人夹带的——在她出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没有食欲,更别说购物的欲望,大约几个月前吧,她才重新使用手机里的那些应用。”
“你跟我到她房里,看看她包里的药。我跟泽希不好去察看她的私人物品。”
“好。”陈楚凡跟以茜到了念微房间。
泽希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念微。她已经把自己跟以茜住的床铺好了。
在陈楚凡跟以茜没有到来前,她想着,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眼前这个女孩该有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以茜进屋时,将泽希拉到外间等候。
陈楚凡用极轻的动作拉开了念微枕边的小包,为了不惊动她,他只是拿静音的手机拍了一下包里的画面,然后迅速拉上拉链,离开了卧房。
三人到门外走道里,以茜放大相片,“是止痛药。”
“念微有疼痛症,这点有没有医生确诊?”泽希抬眸,眼神与陈楚凡的目光相撞,他有一瞬间的错乱,随之而来的是慌乱。
“我,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陈楚凡终于还是陷入了无限的自责当中,他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苍白无力显而易见。
以茜见状,忙低头柔声道:“楚凡,先不要慌张,念微对人的信任度变得很低,就连她最熟悉的人她可能都不愿讲出,所以一些并发症,大家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她棕褐色的波浪卷发垂在背部,又从背部斜入肩头。对待陈楚凡,她始终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愫在里面,尽管距离年少时光已是久远。
“是的,童童也是,他有好几种神经损伤并发症,有些是检查查不出来的,童童又不能讲出来,所以医生的记录也只是脑瘫诊断,没有什么详细的病历。”泽希看着陈楚凡痛苦的模样忽然感到很心疼,似乎再多安慰都是无济于事,可是如果不说些什么,她也会跟着很难过。
陈楚凡用力捏了捏拳头,见以茜与泽希都很关心自己,他知道自己必须从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于是他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的手腕舒展开来,可是还是不自觉地握住了西裤的侧沿。
他皱眉,拧眉,又看向面前的两个女孩,然后长吁一声,将心态稳住:“无论如何,谢谢你们!我会想办法弄清药物来源,我比较担心念微抗拒上医院,她这些情况,我该怎么应对,又该怎样跟医生沟通?”
“楚凡,我已经跟哥哥发了微信,他会帮忙留意一些民间高手。至于医院,念微只需要定期做检查即可,其实这些损伤并发症,医院并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也是知道的,毕竟你陪她做康复这么久了。”
“谢谢你,以茜。”陈楚凡看向以茜,满是感激的神情。
以茜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见他很快调转了视线,于是没有再讲。
陈楚凡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起来。头微垂,手扶额,额前碎发被拱起,带着几分疲倦与颓唐。即便这般,也挡不住他身上耀眼的光芒。
阳光通过走道的窗户涌了进来,明明不是此刻才有,却似乎都只为陈楚凡而斑驳着。
泽希看着他侧脸精致的线条,有一瞬间失神。
为了了解得更详细一些,她发问道:“念微最后一次在大医院做检查是什么时候?”
陈楚凡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大概三个月前。”
“跟前几次检查结果是不是同样的?”泽希继续询问。
“嗯。”陈楚凡点头。
“楚凡,我们能够理解念微的状况,甚至比接诊她的医生还要理解,因为我们更能设身处地跟换位思考,甚至能够做到长期跟诊,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泽希一边解释一边安慰:“你先放宽心,我想念微的症状应该是神经损伤的并发症。比起直接损伤,并发症出现的时间会滞后,虽然有时发展得很快,但是及时发现尽早做治疗,要比直接损伤容易控制得多。这是不可逆与可修复的区别。”
泽希分析客人的伤病情时还要顾忌到家属的情绪,给他信心和希望,虽然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听到泽希这样说,陈楚凡再次抬起了头,直直看着她。
“从我们观察的情况来看,念微本身是个非常善良细心的好孩子,我相信通过以茜的特殊辅导,她能够克服心理障碍,这需要时间还有我们共同的陪护。茜,你说对吧?”像是求证,泽希将目光抛向以茜。
以茜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把念微的心灵拯救回来,但是她愿意竭尽全力。“楚凡,请你相信我们,也相信微微。这么好的女孩,虽然发生了这一切,非常痛苦,可是因为她足够好,我们大家都愿意爱她,陪伴她,帮助她!”
“她值得温柔相待!”泽希的话总是沁人心脾令人舒畅。
大家都愿意爱她,陪伴她,帮助她。
她值得温柔以待。
这些温暖的话语让陈楚凡的眼眸重新焕发了生机。颓靡在消散。
“心理这块你就先不用担心,然后我们说说目前的并发症。”泽希继续分析道:“其实结合我带童童的康复经验来说,我觉得念微应该是有两到三种神经损伤的并发症被忽略了——除了她偏瘫带来的肢体症状之外。”
“一个是夜间将醒时的抽搐,这个可能是由不自觉的轻度癫痫引发的。另一个是,我怀疑她有疼痛症,或许是神经痛。”
还未等陈楚凡反应,泽希又展开来谈:“只是似乎,念微在下意识压制自己的知觉。有可能是在逃避,也即惊惧症的反抗效应——自我保护机制的激发——通过自动屏蔽一些确实存在的症状来迫使恐惧不再持续飙升。也可能是——在念微心里,有更大的情感恐惧跟应激障碍,让她用麻痹的方式暂时回避躯体并发症。”泽希停顿下来,看着陈楚凡略作沉思,她知道自己说的术语,对他来说比较陌生,但相信聪慧如他,很快就能明白。
“我会尽可能探察她内心的真实感触。”以茜赞同泽希的说法,“如果心灵上的折磨能够减缓,她就更有力气应对躯体并发症的治疗了。”
事故的伤害太大了,身体和心灵都备受摧残。泽希能够感受得到这些折磨给念微及其家人带来的全部痛苦。
陈楚凡沉默了片刻,这须臾之间好似经历了一个轮回。坠入深渊、不断下沉、在冰火交融之际,有一双手将他拉回,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念微是个很幸福的妹妹,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为了自己出事的妹妹放下事业,竭尽全力帮她治疗。”许是体察到陈楚凡的心理活动,泽希脱口而出这句话。
陈楚凡抬眸,瞳仁间散着几分朦胧雾气,说不清道不明的氤氲。
一个腼腆的抿嘴笑轻轻绽开。
这世上又有几个女生能做到为了自己出事的小侄子放下全部的人生?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陈楚凡便跟家里的阿姨通了电话,请她留意一下念微的快递,还有尽可能谨慎地察看一下她闺房里的物品。如果看到跟镇静镇痛有关的药物,拍下来发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