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不归人
十五年前，天门雪山旁两株小草打盹时，其中一株草因为长得好看被人挖走了，带出了天门雪山。
秘境对凡人的限制是百年开一次，对于仙体往往限制较小，但每次进出损耗还是巨大的。
钺鸢那时候刚从秘境中回去，正处于虚弱的状态，化为本体休养生息却恰好被人偷了去。
还偷进了皇宫，正是天宸国，那个每届都是皇女登位的国家。
当时的天宸女君多智近妖，城府颇深，善于广纳人才，采取各家之言，不偏信，不闭塞。
不到十年时间天宸国力渐盛，从北方小国家中厮杀了处理机发
女君第三子，生来体弱多病，为此请了天下无数名医来诊治，最后国都来了一个游方半吊子道士，一番探查。
最后告诉女君，天门雪山有一株灵草，名唤龙须草，通体闪烁着银色的光亮，虽然稀少，但容易找到。
谁知道他们找错了草，把她偷来了。
皇宫内，脾气古怪的三皇子有一伴读，礼部尚书之子，便是常影。
唤仙草找回来之后，不识通灵草的神棍，鱼目混珠，不识宝物，竟然没有认出唤仙草。
还说寻找的人找错了，便把钺鸢随意扔了出去。
没成想这飞出来的草恰好扔到了常影头上。
当时在场的太医，宫女和三皇子都忍不住笑了，他们大多欺负常影好说话的秉性。
常影局促地站在门外。一脸无措地看着他们，最后自己把头上的小草拿下来藏进了袖口中。
钺鸢一直记得，常影身上总有种梨花的浅淡香气。
记得常影把她种进花盆时说的话，“虽然我们都是被世人弃如敝履，但你很幸运，遇到了我，我会认真供养你。”
“我从未在书上见过这种草，你看起来真好看，一定会开出最漂亮的花来。”
也许是常影的真挚打动了她，尽管后来钺鸢很快恢复如初，她还是没有走。
她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走，但她知道凡人不过区区百年，眼前人的一生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她常常隐藏在常影身后，看着他慢慢长大。
十几岁宫中长廊，绿树新枝旁，匆匆一瞥少年将军。
两人一见如故，巧合之下屡屡见面，情愫渐起。
此后八年间，虽相隔万里，仍常以书信往来。
程远常年征战在外，打出了名声，也被朝中人忌惮。
两人的隐晦感情很快被人发现，并且以私德有损上表朝堂。
常影被羁押大牢，听候发落。
其父为了家族名誉当即与常影断绝父子关系，抛下血缘亲情。
程远匆匆赶回来，自请卸任，偷偷带着常影卸甲归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因为害怕故乡众人无法接受程远带回来的是个男人，常影思来想去确定扮作女儿装，程远试图劝解，但常影不想为他添麻烦。
于是两人便在天辰国边界的小村庄定居下来，过了半年寻常夫妻的平静生活。
第九年春，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时，战事逆转，周边三小国联合攻打天宸，天宸节节退败。
程远恩师太常寺荀攸，世人尊称荀君，立刻修书送往程家村。
程远本就感觉到最近城外气氛紧张，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寝食难安。
“此后的故事不用猜，你们应该也能想到了。”钺鸢看着常影苍白瘦削的脸轻声道。
“想来一定是程远战死了。”姜云卿摇了摇头，叹息道。
没想到常影与程远竟然还有这么深的情意。
“对，程远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常影与程远断了三个月联系后，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慌乱了，有时候给她浇水都变得心不在焉。
不是忘了浇，就是一天浇好多遍，差点给它淹死。
程远出征整整两年，凯旋的大军中没有他，他永远留在了那片荒凉的战场上，成了不归人。
战死的名册上，发现程远的名字后，常影便像是陨落的月亮，失去了所有的清晖。
跌落一春池水中，任凭水再清浅，依然破碎虚空到无法捞起。
不少人前来慰问都未曾让常影振作起来。
春日的某天，常影不再扮成女装，他穿上程远的衣服，竖起利落的发冠，总是紧抿着唇角，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
“后来，更可笑，他们发现了常影的身份是男人，那些宗族之人认为这会成为程远史册上的污点把常影沉了塘。”
“那你呢？”裴玉拧眉，“你既然那么喜欢，为何不救常影？”
钺鸢稚嫩的脸上神色惨淡。
“我那时候去了战场寻找程远的亡魂。”
“你永远不知，刚刚结束后的战场上空飘满了怨魂，那些都是不愿意走，或者找不到家乡的残魂。”
钺鸢在上万残魂中，找了很久很久，从日出到月落，最终寻到了程远被其他怨灵撞散的残魄。
她用唤仙草独有的引魂之力牵引着程远的残魄回了木屋，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常影沉入荷塘的尸体。
钺鸢上千年不曾接触过凡人，唯一一次真心对一个人好，想要帮助他，最后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尾。
那一次，她差点成魔。
最后她成功突破了仙体，每次想到这时候，她甚至怀疑程远和常影便是她历劫的劫难。
没几天小村庄的人便得了瘟疫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死了。
钺鸢笑了，正好省得她动手了。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众人沉默。
为了圆常影和程远曾许下平平静静相守一生的承诺，钺鸢在秘境中为他们塑造了一方小天地，让他们永远停留在了战争与牺牲前。
“但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身后突然出来阴冷的男声，众人回头望去，竟然是谢明烛。
谢明烛扶着姚灏一瘸一拐地走入洞府中。
钺鸢死死盯着谢明烛，“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布下禁制后的容身之所？”
“呜呜……师父，我好想你……”谢明烛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姚灏已经推开他的手，可怜巴巴，摇摇晃晃冲向云岚派的人。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裴玉上前一步扶住姚灏。
谁知这话一出，素来张扬的小红毛，突然面色爆红。
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