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
等婉宁带着紫苏和紫兰到了正厅门口，在门口守着的两个仆人当即朝着她行了一礼，道：“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在里头等着呢。”
“少爷也在吗？”
婉宁问道。
“在呢。”
仆人回答了之后，才将厚重的棉帘掀开，请婉宁进去。
到了屋子里，一股子暖意便迎面而来，带着些许橘皮的清香。
鄂硕和叶赫那拉氏一脸严肃的坐在一旁，便是平日里很是闹腾的费扬古，今日见了她也不似先前那样直接跑过来。
而正中的主位上，如今坐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老年男人。
这人身形清癯，须发花白，可那双眼睛，却尤其的明亮，明亮得教人害怕。
见着这奇怪的氛围，婉宁心里大概知道，这个男人便是彩云口中所说的，从京城来的人，否则，三人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紫兰上前，替她将身上的大红羽纱缎白狐狸里的斗篷脱了，她这才朝着鄂硕他们走了过去。
“阿玛，额涅，弟弟。”她挨着打了招呼，最后，才朝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行了一礼，道：“大人安好。”
“姐姐，你来啦。”
费扬古看着她，偷摸的晃了晃自己的手，却在自家阿玛眼神看过来时，又赶忙将那只乱动的手给放了回去。
“这位就是婉宁小姐吧，果真一如传言那般出色，”男人盯着婉宁看了看，才又将目光移开，落在了鄂硕的身上，意味深长道：“董鄂大人当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女儿。”
“洪大人过奖了，小女乡野之人，不懂规矩礼法，还望洪大人莫怪。”
鄂硕又客气的回答。
听着鄂硕的话，婉宁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自清军入关开始，虽说历代皇帝皆推崇满汉一家，朝中大臣也不免有汉人存在，但是顺治时期，身居高位到能够让鄂硕都忌惮的姓洪的官员，却只有一位。
就是那位饱受争议的洪承畴，洪大学士。
历史上，对这位历经了明清两个朝代的人，向来褒贬不一，如今见到了活人，婉宁的心里，也生出了些许复杂的情绪来。
她不在意世人对这位洪大人的看法究竟如何，她在意的是，这位洪大人突然来访，是为了什么事。
“既然婉宁小姐也来了，那我就开始宣旨了。”
洪承畴没有再和鄂硕客气什么，站起身来，双手捧着圣旨，脸上神色越发严肃。
鄂硕带着叶赫那拉氏，还有费扬古和婉宁，以及在厅内的所有仆人，都跪了下来，等着洪承畴宣旨。
婉宁并没有耐心去听那圣旨上的各种标准格式究竟是如何说的，她就只听到了，皇上封自家阿玛为侍卫亲军统领，并要他即日启程回京的事情。
回京……
自己在江宁躲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要回京。
等鄂硕接了圣旨之后，紫苏和紫兰上前，扶起了她，她这才回过神来，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
“劳烦洪大人跑这一趟了。”
接过圣旨之后，鄂硕又对洪承畴行了一礼。
“董鄂大人客气，等大人回京之后，还得请董鄂大人多多指教。”
洪承畴说完这话，目光却依旧落在了婉宁的身上。
婉宁不敢与他对视，只好低下了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瞧见洪承畴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
“婉宁小姐眉目清秀，神采射人，恍若朝霞映面，必是极尽富贵之人，此次进京，必然是如大鹏乘风，麒麟遇雨。”
他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雨变成龙。
无论是哪一句话，都意有所指。
“洪大人实在过奖了，小女不过是蒲柳之姿，能好生活着，已是不易，不敢奢求旁的。”
叶赫那拉氏站在婉宁的身旁，开口回答。
洪承畴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这才直接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正厅里沉闷的气氛，却并没有消散半分。
“此次回京，难免会到宫里去。”叶赫那拉氏一脸担忧的看向了婉宁，又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婉宁了。”
“为何要到宫里去？”
不等婉宁发问，费扬古已经提前将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朝中定制，旗下妇人，凡在京中者，需得轮番到宫中服侍太后。”
这次，叶赫那拉氏并没有嫌弃费扬古问题太过，反而耐心的解释道。
他们董鄂家，满军正白旗的出身，若是回了京城，那皇宫，是非去不可。
“要进宫也是额涅的事情，与姐姐有什么关系？”
费扬古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太天真了，”鄂硕看着费扬古，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姐姐因着生病的缘故，错过了两次选秀，如今突然回宫，若是太后听得些许的流言，必然会问你额涅，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若是太后问起来，就继续说姐姐身体不好呗，反正姐姐现在已经不是入宫选秀的年纪，难道还能为了姐姐，坏了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成？”
费扬古满不在意的回答。
“如今的情况，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鄂硕看着众人，又吩咐道：“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一下，咱们三日后启程。”
“是。”
婉宁行了一礼之后，便带着紫苏和紫兰退了出去。
越墙而来的寒风，吹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婉宁将身上的斗篷又拢紧了几分，这才带着两人，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寒风刮过，大雪撕棉扯絮一般，忽而降落，很快，便覆了前路，遮了视线。
婉宁抬起头，眨眨眼，想要看清楚前方的路，却发现，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作者有话说：
在历史记载中，鄂硕是在1656年（顺治十三年）成为了侍卫亲军统领，也就是内大臣，这里放在了1655年年底宣旨，1656年上任，也是遵循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