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次日，因着婉宁要出门，所以，一大早，正门前便已然是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从粉墙黛瓦的围墙上探出的那支荷花木兰，好似也在偷偷注视着众人。
鄂硕在朝中地位本就不低，再加上今日是妻女一同出门，府中凡执事的人，必然是将所有要用到的东西尽数齐备了。
不多时，婉宁和叶赫那拉氏从门里走了出来。
母女二人一同上了一辆翠盖珠缨八宝马车，婉宁带去的丫鬟紫苏和紫兰，以及婉宁的奶娘孙嬷嬷，坐了另外一辆马车，叶赫那拉氏的丫鬟彩云、彩月、彩霞，三人单独坐一辆马车。
马车后还跟随着家丁侍从十余人，各个手执兵器。
等所有人都上了马车，车辆这才缓缓的驶了出去。
几个丫鬟都是难得出一次门，如今坐在马车里，瞧着街上的热闹，高兴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同紫苏紫兰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孙嬷嬷，瞧着两个丫头这样兴奋，又摆起了谱儿，笑着训斥道：“两位姑娘，你们可安静些，如今咱们离了府，是在街上，这般吵嚷，若是教旁人听了去，该看人笑话，说咱们府里的人不懂规矩了。”
“好嬷嬷，咱们难得出一次门，你就莫要搬出那些规矩来束缚着咱们，放我们一天假吧。”
紫苏倒也不见外，起身坐在了孙嬷嬷的旁边，挽住她的手臂，撒着娇开口说道。
“你们俩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说话做事，关乎着小姐的面儿，自然须得慎重一些。若是你们犯了错，别人只会说，是咱们小姐管教无方。”
孙嬷嬷无奈的看着紫苏，又苦口婆心的叮嘱道。
说起来，紫苏和紫兰，再加上婉宁小姐，三人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管是哪一个，都倾注了自己的心血，自然不愿见到三人有丝毫的差错。
每每见到三人，自己就像是多了三个女儿那般。
“嬷嬷只管放心，若是有外人在场，我们自然不敢这样没规矩，只是咱们难得出门一趟，嬷嬷便让我们自在一些吧。”
紫兰也笑着说道。
“罢了，你们俩呀，就是仗着有小姐的宠爱，越发的没规矩。”
听着两人都这样说，孙嬷嬷只好由着她们去了。
左右自己就在这盯着，倒也出不了什么事。
……
另一边，婉宁和叶赫那拉氏坐在马车里，对于婉宁来说，这也是她第一次出来逛属于这个时代的街。
一路上，她也对这个时代的这些事情充满了好奇，偷偷用手掀起车帘，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瞧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叶赫那拉氏忍不住笑了。
听到她的笑声，婉宁这才放下车帘收回目光，乖乖的坐好。
“婉宁，你为何突然想要去凤翔峰？”
叶赫那拉氏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病着，天天留在家里，实在闷得紧，听说凤翔峰上的观音庙最是灵验，所以我就想去看一看。”
婉宁并没有说出，她和郑大夫说过的话。
从内心深处来说，她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去凤翔峰，其实是想去见郑大夫口中的那位故人。
世人对于秦淮河畔的女子多有偏见，即便是当年风华绝代的秦淮八艳，留下来的也更多是缱绻的香艳故事，而不是她们本该有的民族气节。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即便是前两日从媚香楼上跳下来的李香君，在如今人们的口中，不过只是博得了一个故作清高的名声。
“只是如此吗？”
对于她的回答，叶赫那拉氏似乎有些怀疑。
“自然是如此的，”婉宁害怕她还会继续追问，便挽住了她的手臂，说道：“难道在额涅的眼里，女儿去凤翔峰，还能有其他什么缘故么？”
“这些日子，你的变化尤其大，现如今，你的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我呀，还当真是猜不出来。”
叶赫那拉氏也顺着她的话回答。
她的这番话，也不似在说笑，自从婉宁这次病好了之后，性子与从前着实有些不一样了，若不是瞧着，这确实是自家女儿的样貌，她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自家女儿被人调了包，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听着叶赫那拉氏这样说，婉宁心里一紧，不过片刻，便又应付着说道：“我不过是在这次生病之后，将一些事情看得透彻了嘛，人生苦短，高高兴兴的活着呀，比什么都强。”
“行，只要你能高兴，我和你阿玛，便没有什么旁的要求了。”
叶赫那拉氏看着她，满眼的心疼与怜惜。
瞧着她这样，婉宁的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偷了原本属于旁人的幸福的贼，最关键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这一切都还给原本的那个婉宁。
她没有说话，只是别过头去，像是故意在躲避着叶赫那拉氏的眼神。
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出城，很快便到了凤翔峰的观音庙前。
丫鬟们先下了马车，然后赶忙到婉宁乘坐的马车前，将两人扶了下来。
那座观音庙，就在凤翔峰的山上，为了方便进香的香客，便专门有一条路，直通山门前。
站在山门外，婉宁抬起头，看着山门上斗大的观音庙三个字，越发只觉庄严肃穆。
山上苍柏森森，鸟鸣渐渐。
僧人诵经的声音，从庙里传出来，越显宝山圣地神圣不可侵。
“婉宁，咱们走吧。”
叶赫那拉氏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
婉宁点点头，微微一笑，这才和她一起，进了观音庙。
也难怪众人都说，这观音庙最为灵验，她们也是来的早的，即便如此，庙中已经有了许多香客，手里捏着三瓣香，虔诚的在菩萨面前许下自己的心愿。
婉宁没有闲逛的心思，陪着叶赫那拉氏到主殿里去，跪在了那尊观音像前，虔诚的拜了拜。
起身之后，便有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到了两人的面前。
“空明大师，我今日带着婉宁过来，乃是为她祈福。”
叶赫那拉氏看着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夫人，婉宁小姐。”
空明大师的目光，落在了婉宁的脸上，片刻之后，脸上的神情，忽而变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被他这样瞧着，婉宁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了些许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