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三月初三，是婉宁的生辰。
过了三月三之后，她就十七岁，也算是过了参加选秀的年纪。
所以，整个府中，对于这件事都尤其的上心。
一大早，婉宁刚醒，便对上了紫苏和紫兰那笑吟吟的眼神。
乍一眼看去，倒像是两人要将她吃了一般。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仅剩的一点睡意瞬间没有，婉宁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
“小姐，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我和紫兰也没有什么能送得出手的东西，所以，我们就自己绣了这个荷包和手帕，送给小姐。”
紫苏红着脸，颇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她们两人脸上的神情，婉宁心里都知道，她们此刻内心的想法。
这就像是从前读书的时候，班上那些有钱的女同学过生日，然后邀请全班到她的家里去参加生日宴会，结果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实在寒酸的时候。
婉宁坐起身来，从紫苏的手里接过了两人为她准备的礼物，仔细的瞧了瞧。
两人的手都是十分巧的，樱落色的荷包上，绣着一丛开得正好的茉莉花，翠绿的叶儿，洁白的花儿，凑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到清幽的茉莉花香气，荷包下，坠着一个精巧的穗子。
仔细地嗅一嗅，婉宁这才发现，那股子茉莉花香气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这荷包好香啊。”
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紫兰。
“这荷包里，我放了茉莉花，”紫兰抿着唇，有些羞涩的说道：“小姐这些日子睡眠不好，听说茉莉花可以安神助眠，所以我就给小姐做了这个茉莉花荷包。”
“到底还是你有心了，”婉宁伸出手去，在她的手上捏了捏，这才说道：“你向来心细，便是送的礼物也如此别出心裁。”
“小姐，如此说来，你就只喜欢紫兰送的礼物，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听到婉宁的话，紫苏撅着嘴儿，有些吃味儿的说道。
“怎么会？”婉宁又瞧着那条手帕，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条手帕，我也很喜欢呀。”
月白色的手帕上，绣着一枝盛开的梨花，针脚细腻，栩栩如生。
“就像少爷之前说的那样，小姐就像是一株梨花，所以我便在这手帕上绣上了梨花，送给小姐。”
紫苏也笑吟吟的解释道。
“你们送的礼物，我都很喜欢，难为你们费心了。”
婉宁将荷包和手帕收了起来，这才下了床。
一如往常那般，紫苏去给婉宁准备朝饭，紫兰则忙着给她梳洗。
只见她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发髻，月白色薄袄外，罩着一件藕荷色金银鼠比肩褂，一条晴山蓝色的棉裙，即便是一套新作的衣裙，却显得淡雅，不觉奢华。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瞧着铜镜中的这副容颜，婉宁再一次忍不住感叹，究竟要怎样的好运气，才会拥有这样的一张脸啊。
刚梳洗过后，紫苏便又端着一个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豆青釉瓷碗，还有一双镶银牙箸。
“小姐，该吃饭了。”
紫苏将瓷碗端下来，放在桌上，这才喊道。
听了这话，婉宁走到桌旁，方看清楚了紫苏为她准备的朝饭。
一碗清汤面，上面撒了些许细细的鸡丝儿，还有些许碧绿的葱花，汤色清亮，看起来实在普通，可那香味，却尤其吸引人。
“汉人的习俗，便是在过生辰的时候，会吃上一碗长寿面，咱们小姐也该有。”
紫苏拿起那双镶银牙箸，递到了婉宁的手里。
“就你最会说。”
婉宁接过镶银牙箸，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小姐，你且先尝尝这碗长寿面。”
一旁的紫兰，也意味深长的开口。
看着两人这样，婉宁心里越发的好奇。
她就不信，不过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条，难不成还另有乾坤？
在两人的注视下，婉宁拿着手里的牙箸，夹了些面条，只是吃了一口，便惊得睁大了双眼。
“这面，看着普通，怎么会有鱼虾春笋的味道？”
她看向紫苏，追问道。
“小姐别看着这碗长寿面普通，里面可别有乾坤呢。”紫苏看着那碗面条，得意的说道：“这碗面条，我用了完全不见半点儿肥腻的鸡肉、鱼肉，还有去壳儿的虾肉，一同晒干，然后和笋片、芝麻、花椒、香芃一起，研成细末，和在面粉里，再倒入用笋片、香芃、虾肉熬成的汤，加入酱油、醋一起和面，最后做成这些面条。”
“天呐，一碗面条竟是如此的复杂，怪倒是好饭不怕晚呢。”
听完紫苏的解释，婉宁忍不住感叹。
难怪前人皆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如今见了这碗面条，她顿时就明白了这句话。
果然，前人诚不欺我。
“只要小姐喜欢吃，便也不觉得复杂了。”紫苏微微的笑着，唇角两个梨涡浅浅，“咱们小姐，自然什么都该是拥有最好的。”
听着她的话，婉宁无奈摇摇头，将那碗面都吃了，然后又在两人的陪伴下，到院子里去散步。
还没走上两圈，鄂硕和叶赫那拉氏便走了过来。
“阿玛，额涅。”
看到两人，婉宁立马迎上去。
“婉宁啊，今日是你的生辰，所以，你阿玛特地托人寻来了这床古琴，送给你。”
叶赫那拉氏握住婉宁的手，又微微侧过头，朝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
跟着她的丫鬟，怀中正抱着一床古琴，用甘蓝色的绒布罩着，看不见那古琴原本的模样。
将古琴身上的绒布取下，一床通体黝黑的古琴，便摆在了婉宁的面前。
只是用手在琴弦上拂过，碎玉裂石般的声音，便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常年抚摸古琴的她，只是听着这声音，就知道，这床古琴，必然价值不菲。
难怪方才，额涅会说，托人寻了这床古琴来。
“女儿谢过阿玛，谢过额涅。”
婉宁笑吟吟的朝着鄂硕行了一礼。
她确实喜欢古琴，先前也不过是随口提过一句，却未曾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会被人记住。
“只要你高兴，这比什么都强。”叶赫那拉氏往院中看了一眼，这才又问道：“今日是你生辰，怎的没见到你弟弟？”
作者有话说：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出自曹植的《洛神赋》，形容女子容颜美丽得无以复加，连添妆容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